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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景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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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景談》是現代作家茅盾創作的散文,是被選入中學或大學語文中的典範篇章。文章表面上談的是自然“風景”,實際上是在寫主宰“風景”的人。其主題是讚美共產黨領導下的以中國北方黃土高原上延安為中心的抗日軍民火熱的戰鬥生活以及抗日軍民為創造美好生活表現出的崇高精神,表達了作者對共產黨領導下的延安解放區戰鬥生活的嚮往和追求。全文六個畫面,總體上每個畫面構成景物與人的比較,自然景觀與人物的出現、活動構成一種對比或襯托關係,通過線條、色彩、聲音各種因素的比較,突出每個畫面的美感,突出作者在每一個風景畫面構思的匠心獨運。文章充實內美,神韻悠然,尤其是結構新穎,謀篇如行雲流水,勻稱舒坦,組合有序,以不同凡響的美學價值與美不勝收的藝術魅力,給人以深刻的教益與啓迪。
作品名稱
風景談
出    處
茅盾文集
作    者
茅盾
創作年代
1940年
作品體裁
散文

風景談作品原文

風景談
前夜看了《塞上風雲》的預告片,便又回憶起猩猩峽外的沙漠來了。那還不能被稱為“戈壁”,那在普通地圖上,還不過是無名的小點,但是人類的肉眼已經不能望到它的邊際,如果在中午陽光正射的時候,那單純而強烈的返光會使你的眼睛不舒服;沒有隆起的沙丘,也不見有半間泥房,四顧只是茫茫一片,那樣的平坦,連一個“坎兒井”也找不到,那樣的純然一色,就使偶爾有些駝馬的枯骨,它那微小的白光,也早溶入了周圍的蒼茫,又是那樣的寂靜,似乎只有熱空氣在作哄哄的火響。然而,你不能説,這裏就沒有“風景”。當地平線上出現了第一個黑點,當更多的黑點成為線,成為隊,而且當微風把鈴鐺的柔聲,丁當,丁當,送到你的耳鼓,而最後,當那些昂然高步的駱駝,排成整齊的方陣,安詳然而堅定地愈行愈近,當駱駝隊中領隊駝所掌的那一杆長方形猩紅大旗耀入你眼簾,而且大小丁當的諧和的合奏充滿了你耳管,——這時間,也許你不出聲,但是你的心裏會湧上了這樣的感想的:多麼莊嚴,多麼嫵媚呀!這裏是大自然的最單調最平板的一面,然而加上了人的活動,就完全改觀,難道這不是“風景”嗎?自然是偉大的,然而人類更偉大。
於是我又回憶起另一個畫面,這就在所謂“黃土高原”!那邊的山多數是禿頂的,然而層層的梯田,將禿頂裝扮成稀稀落落有些黃毛的癩頭,特別是那些高杆植物頎長而整齊,等待檢閲的隊伍似的,在晚風中搖曳,別有一種惹人憐愛的姿態。可是更妙的是三五月明之夜,天是那樣的藍,幾乎透明似的,月亮離山頂,似乎不過幾尺,遠看山頂的小米叢密挺立,宛如人頭上的怒發,這時候忽然從山脊上長出兩支牛角來,隨即牛的全身也出現,掮着犁的人形也出現,並不多,只有三兩個,也許還跟着個小孩,他們姍姍而下,在藍的天,黑的山,銀色的月光的背景上,就成了一幅剪影,如果給田園詩人見了,必將讚歎為絕妙的題材。可是沒有完。這幾位晚歸的種地人,還把他們那粗樸的短歌,用愉快的旋律,從山頂上飄下來,直到他們沒入了山坳,依舊只有藍天明月黑魆魆的山,歌聲可是繚繞不散。
另一個時間。另一個場面。夕陽在山,幹坼的黃土正吐出它在一天內所吸收的熱,河水湯湯急流,似乎能把淺淺河牀中的鵝卵石都沖走了似的。這時候,沿河的山坳裏有一隊人,從“生產”歸來,興奮的談話中,至少有七八種不同的方音。忽然間,他們又用同一的音調,唱起雄壯的歌曲來了,他們的爽朗的笑聲,落到水上,使得河水也似在笑。看他們的手,這是慣拿調色板的,那是昨天還拉着提琴的弓子伴奏着《生產曲》的,這是經常不離木刻刀的,那又是洋洋灑灑下筆如有神的,但現在,一律都被鋤鍬的木柄磨起了老繭了。他們在山坡下,被另一羣所迎住。這裏正燃起熊熊的野火,多少曾調朱弄粉的手兒,已經將金黃的小米飯,翠綠的油菜,準備齊全。這時候,太陽已經下山,卻將它的餘輝幻成了滿天的彩霞,河水喧譁得更響了,跌在石上的便噴出了雪白的泡沫,人們把沾着黃土的腳伸在水裏,任它沖刷,或者掬起水來,洗一把臉。在背山面水這樣一個所在,靜穆的自然和彌滿着生命力的人,就織成了美妙的圖畫。
在這裏,藍天明月,禿頂的山,單調的黃土,淺瀨的水,似乎都是最恰當不過的背景,無可更換。自然是偉大的,人類是偉大的,然而充滿了崇高精神的人類的活動,乃是偉大中之尤其偉大者!
我們都曾見過西裝革履燙髮旗袍高跟鞋的一對兒,在公園的角落,綠蔭下長椅上,悄悄兒説話,但是試想一想,如果在一個下雨天,你經過一邊是黃褐色的濁水一邊是怪石峭壁的崖岸,馬蹄很小心地探入泥漿裏,有時還不免打了一下跌撞,四面是靜寂灰黃,沒有一般所謂的生動鮮豔,然而,你忽然抬頭看見高高的山壁上有幾個天然的石洞,三層樓的亭子間似的,一對人兒促膝而坐,只憑剪髮式樣的不同,你方能辨認出一個是女的,他們被雨趕到了那裏,大概聊天也聊夠了,現在是攤開着一本札記簿,頭湊在一處,一同在看,——試想一想,這樣一個場面到了你眼前時,總該和在什麼公園裏看見了長椅上有一對兒在偎倚低語,頗有點味兒不同罷?如果在公園時你一眼瞥見,首先第一會是“這裏有一對戀人”,那麼,此時此際,倒是先感到那樣一個沉悶的雨天,寂寞的荒山,原始的石洞,安上這麼兩個人,是一個“奇蹟”,使大自然頓時生色!他們之是否戀人,落在問題之外。你所見的,是兩個生命力旺盛的人,是兩個清楚明白生活意義的人,在任何情形之下,他們不倦怠,也不會百無聊賴,更不至於從胡鬧中求刺戟,他們能夠在任何情況之下,拿出他們那一套來,怡然自得。但是什麼能使他們這樣呢?
不過仍舊回到“風景”罷;在這裏,人依然是“風景”的構成者,沒有了人,還有什麼可以稱道的?再者,如果不是內生活極其充滿的人作為這裏的主宰,那又有什麼值得懷念?
再有一個例子:如果你同意,二三十棵桃樹可以稱為林,那麼這裏要説的,正是這樣一個桃林。花時已過,現在綠葉滿株,卻沒有一個桃子。半爿舊石磨,是最漂亮的圓桌面,幾尺斷碑,或是一截舊階石,那又是難得的几案。現成的大小石塊作為凳子,——而這樣的石凳也還是以奢侈品的姿態出現。這些怪樣的傢俱之所以成為必要,是因為這裏有一個茶社。桃林前面,有老百姓種的蕎麥,也有大麻和玉米這一類高杆植物。蕎麥正當開花,遠望去就像一張粉紅色的地毯,大麻和玉米就像是屏風,靠着地毯的邊緣。太陽光從樹葉的空隙落下來,在泥地上,石傢俱上,一抹一抹的金黃色。偶爾也聽得有草蟲在叫,帶住在林邊樹上的馬兒伸長了脖子就樹幹搔癢,也許是樂了,便長嘶起來。“這就不壞!”你也許要這樣説。可不是,這裏是有一般所謂“風景”的一些條件的!然而,未必盡然。在高原的強烈陽光下,人們喜歡把這一片樹蔭作為户外的休息地點,因而添上了什麼茶社,這是這個“風景區”成立的因緣,但如果把那二三十棵桃樹,半爿磨石,幾尺斷碑,還有蕎麥和大麻玉米,這些其實到處可遇的東西,看成了此所謂風景區的主要條件,那或者是會貽笑大方的。中國之大,比這美得多的所謂風景區,數也數不完,這個值得什麼?所以應當從另一方面去看。現在請你坐下,來一杯清茶,兩毛錢的棗子,也作一次桃園的茶客罷。如果你願意先看女的,好,那邊就有三四個,大概其中有一位剛接到家裏寄給她的一點錢,今天來請請同伴。那邊又有幾位,也圍着一個石桌子,但只把隨身帶來的書籍代替了棗子和茶了。更有兩位虎頭虎腦的青年,他們走過“天下最難走的路”,現在卻靜靜地坐着,温雅得和閨女一般。男女混合的一羣,有坐的,也有蹲的,爭論着一個哲學上的問題,時時譁然大笑,就在他們近邊,長石條上躺着一位,一本書掩住了臉。這就夠了,不用再多看。總之,這裏有特別的氛圍,但並不古怪。人們來這裏,只為恢復工作後的疲勞,隨便喝點,要是袋裏有錢;或不喝,隨便談談天;在有閒的只想找一點什麼來消磨時間的人們看來,這裏坐的不舒服,吃的喝的也太粗糙簡單,也沒有什麼可以供賞玩,至多來一次,第二次保管厭倦。但是不知道消磨時間為何物的人們卻把這一片簡陋的綠蔭看得很可愛,因此,這桃林就很出名了。
因此,這裏的“風景”也就值得留戀,人類的高貴精神的輻射,填補了自然界的貧乏,增添了景色,形式的和內容的。人創造了第二自然!
最後一段回憶是五月的北國。清晨,窗紙微微透白,萬籟俱靜,嘹亮的喇叭聲,破空而來。我忽然想起了白天在一本貼照簿上所見的第一張,銀白色的背景前一個淡黑的側影,一個號兵舉起了喇叭在吹,嚴肅,堅決,勇敢,和高度的警覺,都表現在小號兵的挺直的胸膛和高高的眉稜上邊。我讚美這攝影家的藝術,我回味着,我從當前的喇叭聲中也聽出了嚴肅,堅決,勇敢,和高度的警覺來,於是我披衣出去,打算看一看。空氣非常清冽,朝霞籠住了左面的山,我看見山峯上的小號兵了。霞光射住他,只覺得他的額角異常發亮,然而,使我驚歎叫出聲來的,是離他不遠有一位荷槍的戰士,面向着東方,嚴肅地站在那裏,猶如雕像一般。晨風吹着喇叭的紅綢子,只這是動的,戰士槍尖的刺刀閃着寒光,在粉紅的霞色中,只這是剛性的。我看得呆了,我彷彿看見了民族的精神化身而為他們兩個。
如果你也當它是“風景”,那便是真的風景,是偉大中之最偉大者!
1940年12月,於棗子嵐埡 [1] 

風景談作品註釋

①《塞上風雲》:反映漢蒙民族人們團結抗日的進步影片。陽翰笙根據同名話劇改編,應雲衞執導,中國電影製片1940年至1941年間攝製,1942年2月正式公映。
②猩猩峽:又作“星星峽”,位於新疆維吾爾自治區哈密縣和甘肅省安西縣交界處。
③坎兒井:新疆地區一種利用地下水的灌溉工程,用橫貫地下的暗溝作為輸水道。
④調朱弄粉的手兒:作者於1980年2月2日致中學語文教材編寫組的信中説:“應該是指‘女同志的手’,但是這些做飯的女同志也同時是文藝工作者。”
⑤天下最難走的路:指當時的進步青年衝破封鎖,從國統區奔赴延安參加革命。 [2-3] 

風景談創作背景

《風景談》是創作於1940年底,當時茅盾在重慶。全面抗戰爆發後,新疆主政者盛世才提出了反帝、親蘇、清廉、和平、建設、民族平等的六大政策,茅盾受其迷惑,奔赴新疆。1940年,新疆的軍閥盛世才獨裁面目日益顯露,茅盾深感失望,想法離開了新疆,經蘭州、西安抵達延安。就是在延安他親身感受到了延安抗日軍民的火熱的戰鬥生活,平等民主自由氣氛。中國文化自古以來就有“不患寡而患不均”,官兵平等所爆發出來熱情使抗戰時的延安到處瀰漫着積極奮發向上的精神。耳聞目睹的一切使茅盾感受很深。1940年10月,黨組織的決定派茅盾到重慶,擔任戰時文化工作委員會的常務委員,加強國統區文化戰線的工作。茅盾欣然接受了黨組織的決定,離開延安到重慶。重慶是當時代表中國的國民政府所在地,國民黨的達官貴人整日勾心鬥角、爭權奪利,甚至利用職權大發國難財。國民黨官僚們搜刮了大量民脂民膏,過着貪婪無恥、窮奢極欲的生活。外有侵略者重兵封鎖,內有蔣介石個人獨裁,加之國民黨官僚豪門斂財,國統區政治腐敗,經濟凋敝,民心渙散。這一切同共產黨領導下的延安抗日軍民的火熱的戰鬥生活形成鮮明對比,頹敗不堪的現實讓茅盾感到徹骨的心寒,更進一步加深了對延安抗日軍民的火熱的戰鬥生活嚮往。不時地產生想謳歌讚美延安抗日軍民的火熱的戰鬥生活的衝動,但是西安事變後蔣介石雖然被迫答應停止內戰一致對外,但從骨子裏不甘心讓共產黨發展,處處限制共產黨,對積極支持共產黨的民主人士也大肆暗殺,白色恐怖下的重慶,如果公開發表謳歌讚美延安抗日軍民的文章,必將招致殺身之禍。在此情況下茅盾只能用藝術手法創作《風景談》,含蓄地表達自己的內心思想。文章發表於《文藝陣地》1941年1月第6卷第1期。 [4-5] 

風景談作品鑑賞

《風景談》與《白楊禮讚》雖然同是讚美延安根據地人民精神風貌的,但相比較,《風景談》則更富於生活的情趣和新生活中所閃出的詩情畫意。文章從《塞上風雲》影片引起的聯想開篇,藉助豐富的藝術聯想,縱橫馳騁,描繪了沙漠駝鈴、高原歸耕、延河夕照、石洞雨景、桃林小憩、北國晨號六幅和諧優美、寓意深邃的風景畫。
沙漠駝鈴
第一幅畫面是“沙漠駝鈴”,寫的是猩猩峽外沙漠的“風景”。猩猩峽外的沙漠“茫茫一片”“純然一色”“蒼茫”“寂靜”,空曠遼遠卻又了無生機,這是“風景”的背景,是靜景。接着採用由靜而動、由遠而近的筆法,描繪了人類駕馭駝隊的出現。當駝鈴在微風中輕柔地擊響,仙樂般迴響在空中,當駱駝的方陣安詳堅定地走近,生命的氣息春風似的迎面拂來,這沉寂而單調的沙漠頓時生動美好起來,“莊嚴”而“嫵媚”。人類的生命活動魔術般變幻了這千年的黃沙,亙古的荒原,因為人是天地間至高無上的生命。而“一杆長方形猩紅大旗”,更是讓畫面充滿生命活力。紅色是一種暖色,它能讓人感受到一種鮮活搖曳的生命力。作者借“猩紅大旗”含蓄地表達了對共產黨領導根據地軍民取得最終勝利的熱烈、堅定而又嚴肅的情感,也使畫面充滿和諧與生機。在貧瘠單調的沙漠背景與安詳然而堅定行進的駝隊映襯中,在死寂荒漠與“猩紅大旗”色彩的調配上,畫面雖有邊塞詩中的蒼茫荒涼,卻沒有徵戍者的幽怨纏綿,相思憂傷,有的是“昂然高步”,“安詳然而堅定地”去創造新的社會、新的生活的鬥志和信心。
高原歸耕
第二幅畫是“高原歸耕”,寫的是延安人種田晚歸的“風景”。黃土高原沒有翠色慾流的芳草,沒有風中起伏的稻浪,有的只是稀稀落落癩頭似的梯田。但這兒的高稈植物“頎長而整齊”,“別有一種惹人憐愛的姿態”。更動人的是月明之夜,“藍的天、黑的山,銀色的月光的背景上,晚歸的種地人,牽着牛、扛着犁、帶着孩子,唱着粗樸的短歌,愉快地沒入山坳”。多麼甜美的生活。勞動不僅創造了物質世界,而且創造了人類本身,創造了人美麗的心靈和快樂的精神世界。這實際是一幅“剪影”,是一幅藍天明月下伴着粗樸歌聲出現的晚歸種田人的“剪影”。這幅“剪影”在高原夜景的襯托下顯得格外美麗。這可説是一幅優美的田園風俗畫。這樣的田園生活不僅是一般隱士所向往的,也是一般老百姓所追求的。然而,在這裏,作者的命意絕不同於“田園詩人”的感受,而在於讚美那些創造新生活的人,用自己的勤奮在禿頂的山上,造起層層梯田,種上“頎長而整齊”的高稈植物,為自己,也為他人創造一種和睦新生活的精神風貌,從而表達了作者對人與自然和諧相處、創造和諧生活的嚮往之情。
延河夕照
第三幅畫是“延河夕照”,寫的是魯藝學院師生參加生產勞動歸來的“風景”。那些來自四面八方的藝術青年,“生產”歸來,激情滿懷,唱着雄壯的歌曲,爽朗的笑聲和着湯湯的河水。熊熊的野火、金黃的小米飯、翠綠的油菜,映着滿天的彩霞,使靜穆的自然成為最和諧美妙的圖畫。面對這樣的圖景,讀者會與作者一樣情不自禁地讚道:“充滿了崇高精神的人類的活動,乃是偉大之中尤其偉大者!”崇高的精神是人之所以偉大的根源。對這一景色的描繪,作者十分講究色彩的搭配。畫面的主色調與前一幅畫相比顯得更為明亮,夕陽將“它的餘輝幻成了滿天的彩霞”,給整幅畫面塗上了一層暖色,烘染出詩一般美的意境。在滿天彩霞映照之下的是“幹坼的黃土”,“雪白”的河水泡沫,還有那“金黃的小米飯,翠綠的油菜”,整個畫面呈現出一種明麗而又温馨的情調。顯然,作者並非只是為寫自然而描繪自然之美,而是為突出人類的活動,人與自然的和諧相處。
石洞雨景
第四幅畫面是“石洞雨景”,寫的是雨天石洞中一對男女促膝而坐,認真學習的“風景”。如果説,前一幅畫是從大處着眼來描繪魯藝學院師生勞動歸來的歡樂和諧場面的,那麼這裏的石洞雨景則是從小處落筆來描畫根據地青年在雨天的石洞中互幫互學、和睦相處的生活圖景。一對青年男女被雨趕到了石洞,他們促膝而坐,“現在是攤開着一本札記簿,頭湊在一處,一同在看”。利用大自然恩賜的石洞,在躲雨間隙,爭分奪秒地學習,這不僅反映人與自然、人與人之間和諧共處的重要,更表現出根據地青年不同於一般城市青年的崇高精神境界。原本這“沉悶的雨天,寂寞的荒山,原始的石洞”的暗淡背景,也因兩個“生命旺盛的人”,“清楚明白生活意義的人”而頓生光輝。桃林茶社,則是寫人們在桃林茶社休息的“風景”。與前一幅畫相比,前者寫雨中靜景,畫面幽靜,後者寫林中談話,畫面熱鬧;前者寫“點”,後者寫“面”。兩幅畫從不同角度反映了根據地青年和諧融洽的學習與休息。
桃林小憩
第五幅畫面是“桃林小憩”,描繪了一片小桃林裏,“半盤舊石磨”“幾尺斷碑”“一截舊階石”,還有遠處粉紅色地似的蕎麥及屏風似的玉米,組成了茶社獨特的風景。茶社裏的人們有喝茶吃棗子的、有靜靜看書的、有熱烈討論哲學問題的、也有躺着休息的,整個氛圍輕鬆愉快、和諧宜人。這兒沒有舒緩或狂放的音樂,沒有咖啡香茗,更沒有各式精美的點心,然而這兒很受人歡迎。當一個人為快樂而快樂的時候,當一個人為消遣而消遣的時候他往往找不到真正的快樂和釋放。當笙歌散去燭光熄滅,留下的可能依然是無邊的落寞和痛苦,伴隨着自己靜靜的身影。這是現代社會的普遍症候,更是現代人水遠無法擺脱的的苦惱。如果一個人的快樂過多依賴於物質生活,他的快樂就極其有限。如果一個人內心充實、精神豐富,即使在物質條件最簡陋的地方,他依然能感到快樂。歸根到底,人只能快樂地棲息於自己的精神家園。這是快樂的“桃林茶社”快樂的原因。
北國晨號
最壯美的畫面是“北國晨號”。霞光中有兩位戰士,號兵:嚴肅,堅決,勇敢,和高度的警覺。哨兵:面向着東方,嚴肅地站在那裏,猶如雕像一般。晨風中喇叭上的紅綢子,映襯着刺刀的寒光,柔美與剛強、飄逸與堅定,完美地結合在一起,成為一道最瑰麗的“風景”。當一個人將個人命運與民族的命運聯繫在一起,將個人的榮辱與祖國的前途結合在一起的時候,他就會變得崇高、偉大、神聖和莊嚴,展示出一個人最美麗聖潔的一面,成為最美麗動人的“風景”。在個性自由、個人奮鬥成為一種時尚的年代,也許比任何時候都更需要弘揚民族精神,倡導祖國利益高於一切的思想。只有超越一已之私的奮鬥,才會有無窮的力量;只有超越一已之私的幸福,才是最深刻的幸福。只有這樣,人才能成為大寫的人,真正的人,才能擁有最美麗輝煌的人生。
《風景談》不僅是那個年代作者獻給解放區軍民的一首讚歌,更是一篇詮釋人生價值與人性尊嚴的佳作。它超越了時空的限制,具有普遍的人性的審美意義和價值。
《風景談》構思精巧,結構嚴謹,一向為人們所稱頌。文章融情於景,情景交融,表面寫風景,意在歌頌人,描寫的六個畫面看似信手拈來、毫無關聯,實則有機結合、缺一不可,實在獨具匠心。六幅畫面由淺入深,層層深入,揭示主題。根據畫面表達的內涵,六幅畫面可分為三個層次。第一個層次是生命力風景,這是最原始、最樸素的風景。第二個層次是戰鬥生活風景,從人的精神方面闡釋了風景的內涵。第三個層次是民族精神風景,這是主題的昇華。同時,六幅畫面各有側重,從多個角度組合成立體風景圖。
作者借讚美風景來歌頌有着崇高精神的人,描寫的對象有羣眾,有革命者,有個體,有羣體,這些人中不管是粗線條勾勒出來的,還是細緻入微精心刻畫的,都用自己的活動傳達出一個共同的信息:他們都有着高尚的生活情趣和充實的精神世界。作者懷着一腔深情,用清新的筆觸把一幅幅平凡的風景寫得多姿多彩,完全靠人類的活動、人的精神境界的逐漸升華來組織材料,多角度讚美解放區軍民,使文章達到了思想和藝術的完美統一。 [5]  [6-7] 

風景談名家評價

上海教育學院原教授孫光萱:《風景談》設題新穎,寄託深遠,在結構的安排、畫面的組接以及敍述與議論相結合等方面頗費匠心,不愧為茅盾寫於抗戰時期的一篇散文佳作。(《今文觀止鑑賞辭典》) [3] 
東北大學教授孫中田、山東師範大學教授查國華:與《白楊禮讚》相比,在結構佈局上,《風景談》似乎不如前者那麼謹嚴凝練,完好集中,然卻以跌宕多姿,揮灑自如見長。在這裏,作者充分發揮了散文寫作藝術自由活潑、無拘無束的特點,向讀者展示了多種“風景”的片斷:時而沙漠風光,時而高原夜色;時而晨光普照,時而晚霞滿天;時而剪影似的寫意的“大場面”,時而精工的“小鏡頭”。但又絕非事無鉅細,物無輕重,撒得開收得攏,看似散散落落,實則錯落有致。(《茅盾研究資料(中)》) [8] 
金華職業技術學院教授陳桂良:文章通過描繪六幅內容不同而相互聯繫的風景畫,深深地表達了作者對解放區和諧生活的熱嚮往和追求,謳歌了延安軍民為創造和諧生活表現出的崇高精神。(《淺析〈風景談〉的和諧之美》) [9] 
黃岡職業技術學院教授李衞光:《風景談》中人是風景的主體,也是精神的主體。在全文描寫的這六個場景中表現了景和人的完美結合,更加突出再現人的精神風貌。(《延安精神的藝術再現——重讀茅盾〈風景談〉》) [10] 
中國茅盾研究會會員劉煥林:茅盾同志四十年代初期寫的《風景談》是和《白楊禮讚》一樣馳名的散文。看這篇散文,如入畫廊,一幅幅具有特色的西北黃土高原壯麗優美的風景歷歷地呈現在眼前。(《濃郁的詩情,絕妙的畫筆——談茅盾的〈風景談〉》) [11] 

風景談作者簡介

茅盾(1896—1981),中國現代作家,原名沈德鴻,字雁冰,浙江桐鄉人。1916年畢業於北京大學預科班。1916年後歷任上海商務印書館編輯、《小説月報》主編、《民國日報》主編,為文學研究會發起人之一。1928年赴日本,1930年回國,加入左翼作家聯盟。中華人民共和國成立後歷任文化部長、中國作協主席等職。主要作品有長篇小説《子夜》,中篇小説《蝕》(三部曲),短篇小説《春蠶》《林家鋪子》等。 [12] 
參考資料
  • 1.    人教社教材所中學語文課程教材研究開發中心.中國革命傳統作品專題研討[M].北京:人民教育出版社,2021:42-44
  • 2.    何乃平編.茅盾美文·理性人生[M].廣州:花城出版社,1992:69-74
  • 3.    上海辭書出版社文學鑑賞辭典編纂中心.今文觀止鑑賞辭典[M].上海:上海辭書出版社,2008:98-104
  • 4.    劉立平.從《風景談》談寫作背景對閲讀理解的影響[J].中國校外教育:中旬,2013(06):117
  • 5.    楊長青.《風景談》結構藝術芻議[J].濮陽職業技術學院學報,2001,14(04):25
  • 6.    顧連梅.風景無言 思想有聲——再讀茅盾《風景談》[J].語文學刊:高等教育版,2002(06):51-52
  • 7.    代浩靜.談《風景談》的風景美[J].語文教學之友,2007(08):33-35
  • 8.    孫中田 查國華.茅盾研究資料(中)[M].北京:中國社會科學出版社,1983:411
  • 9.    陳桂良. 淺析《風景談》的和諧之美[J]. 名作欣賞:學術版(下旬), 2006(04):39-42
  • 10.    李衞光.延安精神的藝術再現——重讀茅盾《風景談》[J].黃岡職業技術學院學報,2010,12(03):75-77
  • 11.    劉煥林.濃郁的詩情,絕妙的畫筆——談茅盾的《風景談》[J].廣西師範大學學報:哲學社會科學版,1979(04):85-88
  • 12.    周揚 等.中國大百科全書·中國文學(第Ⅰ卷)[M].北京:中國大百科全書出版社,1986:520-5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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