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遊記,或是指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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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晉金馬獎最佳編劇鮑鯨鯨的小説《遊記,或是指南》,記錄由美食專欄作家程羽蒙、想要“尋找人生意義”的富二代王燦、剛遭失戀的大學畢業生李熱血等一行人組成的旅行團在異域尼泊爾尋找幸福的故事,已被《失戀33天》導演翻拍並命名為《等風來》並由井柏然倪妮出演。
中文名
遊記,或是指南
別    名
幸福旅行團
作    者
鮑鯨鯨
翻拍電影
等風來
出品公司
完美世界影視文化有限公司
出品時間
2013年3月3日

遊記,或是指南作品前言

寫在最前面:如果《失戀33天》的誕生,是因為“失戀時真是痛苦”這個終極命題的話,時隔三年,我老了三歲,逐漸開始意識到,不失戀的時候,人也不是每天都樂樂呵呵的。而且,有些痛苦,是温水煮青蛙,到了快崩潰時才發現,最初這個痛苦的起源,原來那麼小,一直給自己的生活做加法的過程裏,卻忘了自己的負重是多少。所以,我就邊想邊寫,大家可以邊看邊聊,這次的原型不是任何人,但有的時候,寫着寫着還是會覺得在寫自己。四月底五月初,我又做好説書的準備啦,還請大家多捧場多指教,咱們老組員們茶餘飯後的再像以前一樣熱鬧熱鬧。

遊記,或是指南作品內容

高中同學打來電話時,我正在通馬桶,一邊忍着噁心安慰自己:多忍一秒是一秒,多捅一下是一下,捅下去的是屎,忍下來的是錢。上次請了水管師傅來,進門出門也就用了半個小時,一共要了我三百五十塊,這投入產出比多驚人啊,誰説我們國家的勞動力不值錢。
電話不停的響,我終於放棄了努力,心裏一陣恨,因為深知自己不會再有勇氣重新走回廁所裏,最後還是得求助水管師傅。這通電話太貴了,價值三百五十元人民幣。
高中同學在電話裏説,準備辦一個高中畢業十週年的聚會。問我要不要參加。
説老實話,我不想參加。我分別參加過高中畢業的五週年和九週年的聚會,按説時間跨度挺大的,但我發現,每次聚會的差別都不大。先是坐在一塊兒相互讚美,然後開始喝酒吃飯,喝到一定程度,進入下一環節:顯擺。內容不外乎工作狀態,感情進展,就跟在奧斯卡頒獎典禮上致辭一樣,都在等自己的時間段發言,時間緊任務重,別人在説的時候,其他人也沒怎麼仔細聽,心裏都琢磨着怎麼把自己這幾年掙到手的東西用最低調最淡定的方式顯擺出來。
等大家都説完了,接着喝酒,然後進入懷舊環節,一夥人開始追溯高中時的往事:誰和誰一起追過誰,誰和誰一起擠兑過誰,哪個老師脾氣好,哪個老師有狐臭。催淚點是畢業典禮那天,夏天陽光下暴曬的操場,校長站在升旗台上喊的那句:解散。
一般回憶到解散段落時,酒瓶也都空了,大家紛紛落下眼淚,相互擁抱,嘴裏不停唸叨:我們不能解散啊,不能解散。不遠處,服務員看着我們這羣最後的客人哭成一片,着急打烊下班的他們一臉冷淡。
這個段落結束後,也就真的要解散了,各回各家,洗臉刷牙。第二天醒來,酒喝的太多,腦袋裏像裝了跳蛋那麼疼,但為了明年的同學聚會,必須得起來去上班。裝孫子的繼續裝孫子,賠笑臉的繼續賠笑臉,擠地鐵的時候回憶起昨晚,校長説的那句解散就真的這麼有煽情點麼?現在就不覺得了,但下次聚會時,一定還是會哭的。
説這麼多,但這不代表我討厭高中的同學聚會,相反,我還是每次聚會里,最投入最專注的那個。我需要可以自由自在吹牛逼的機會,也需要流流眼淚,而一次同學聚會就可以提供全套服務,簡直是超值的精神松骨靈魂spa。
“哎,到底來不來啊?聚會?”
我看看不遠處的廁所,想想廁所裏那個內容豐富的馬桶,剛想推了,同學接着説:“這次聚會你應該來,除了咱們留在北京的幾個人,還有一個老同學從咱們老家過來了。這次主要招待招待她。”
“誰從大同過來了?”我老家是山西大同,我是在大同上的高中。高考以後,班裏有人考到北京,有人考到上海,也有人就在家裏留了下來。
“吳亞麗,你還記得她嗎?一直覺得自己是校花的那個。”
我舉着話筒愣了愣,然後開口:“我一定來。飯店我定,這頓……我來請。”
老同學有點兒驚訝:“啊?……地方當然是你定,您現在是美食專欄作家,肯定比大眾點評網好用。請就不用了吧?還是AA制。再説你跟吳亞麗也沒那麼熟吧?”
我跟吳亞麗,其實真不熟,但是這些年我一直記得她。
我記得她跟我的關係不遠不近,也記得她一直覺得自己是校花,也記得好多人都把這事兒當成一個笑話。我記得她長的特黑,胸挺大,當時有男生不小心碰了她一下,她捂着胸嚷了半節課的疼。
但我記得最清楚的,是她在我高中畢業紀念冊上寫的一句話:程同學,不要甘於自己的平凡,我相信你一定會幸福的。”
當時看到這句話,氣的是前半句,我怎麼就平凡了?雖然考上的只是二本,好歹也是北京的學校,且輪不到待復讀的你來説我平凡吧。
所以後來一直沒和她聯繫過。
大學畢業以後,開始找工作,換工作,談戀愛,被劈腿,疼了一陣兒,卧薪嚐膽,準備再戰。忙忙亂亂的工夫裏,時間過的遠比上學的時候快,回想高中時代,簡直是一段記憶模糊的養老院一般的生活。
但吳亞麗寫的這句話,我卻一直記得,而且,我開始越來越生氣她寫的這後半句。
“不要甘於自己的平凡,你一定會幸福的。”
招聘會現場,小破公司的HR拿着我的簡歷,看都沒看隨手一塞的時候,我想起了這句話。
找房東來修電熱水器的時候,聽着房東電話裏説:“哦呦,付着租民房的價錢,想要住精裝公寓是吧?”那時候,我想起來這句話。
跟老闆要求收加班費的時候老闆一臉我手刃了他雙親的表情;早上擠地鐵時被擠的內衣變了形;同事結婚的前一天,凌晨四點還在猶豫,要不要把誤收的兩張五十塊假幣包進紅包裏,被發現了會很丟人……後來還是包進去了,憑什麼不包進去,和這同事共識半年,茶水間裏狹路相逢,打個招呼都費力,到結婚了,甩個罰款單給我,請帖上還寫着什麼“邀請我的摯友。”他用假情假義,我還他兩張假幣,沒什麼不可以。
但這些時候,我安慰過自己以後,都會想起這句話,吳亞麗用賤兮兮的粉藍色熒光筆在我的紀念冊上寫下的這句話。
“你一定會幸福的。”
我一直想找到吳亞麗,告訴她:早知道當初跟你打個賭,賭一個普通人,比如我,在這個社會里, 沒有著名的爹,沒有會來事兒的媽,沒有北京户口沒有海歸經歷,不賣身不賣腎,只是小心翼翼左躲右閃的活着,而且,居然還相信自己是不平凡的。我跟你打一百萬的賭,來賭我活的幸福,還是不幸福。要是幸福,我給你一百萬。要是不幸福,你給我一百萬。”
當初真打這麼個賭就好了。現在的房子首付就出來了。要是心氣兒不那麼高,在燕郊都能買個全款的。
高中畢業時,我拒絕承認自己是平凡的,我討厭這話的前半句。工作後,我恨這句話的後半句,因為它錯的太離譜。而畢業十年,我對我高中同學吳亞麗的一句可能根本沒走心的畢業贈言這麼耿耿於懷斤斤計較,甚至想要當面對她説:這句話是錯的。大錯特錯。
記仇記得這麼深,原因大概只是因為:這句話我信過。
“程蛋清!”
我剛踏進餐廳,就有人叫出了我高中時的小名,這個人就是吳亞麗。
我仔細看看吳亞麗,十年了,女大十八變這話,放在吳亞麗這兒……還真是沒什麼説服力。臉還是黑的那麼醇厚,眼睛還是腫的那麼圓潤。
老同學們也都到了,圍坐一桌,每個人臉上都是一副眼含熱淚好久不見的表情,包括我,包括吳亞麗。
“蛋清兒,你看你變得多洋氣,一看就是大城市的人。”吳亞麗摸着我的衣服説。
我也拉過吳亞麗的手:“洋氣什麼啊,北京生活壓力大,你看,我都有眼袋了。還是你好,十年了,一點兒沒變。”
吳亞麗高興的笑了,一笑,眼睛更看不見了,只剩下兩條被擠出來的褶皺掛在臉上。
旁邊的老同學説話了:“吳亞麗,你別管人家叫蛋清了!人家現在可是著名的美食專欄作家,寫文章的,文化人兒呢,名早改啦,叫羽蒙。程羽蒙。你還蛋清兒蛋清兒的,土鱉死了。”
我被叫成程蛋清,有一大半原因是因為吳亞麗,這也是為什麼她對我的這個名字記憶這麼猶新的原因。高中時,女孩兒們已經開始愛臭美了,以吳亞麗為首,有一羣女的,每天課間都在交流美容心得。我其實也好奇,但又不想湊上去聽,高中時候的我,走的路線是孤獨寂寞清高冷,而不是減肥去痘離子燙,有一天,遠遠的聽到吳亞麗説:“蛋清是去痘的,在臉上敷一層,真的有效果……”
我聽了個半懂不懂,但摸摸當時臉上的一層包,有了姑且一試的心情。但當時話沒聽全,也不懂面膜的使用原理,真以為早上洗完臉,敷上一層就可以了,結果到了學校,臉上的蛋清開始變硬,一層一層掉下來,惹的同學一頓笑,從那之後,吳亞麗就開始叫我程蛋清兒了。
上主菜之前,我已經把吳亞麗的近況打聽的七七八八了。高中畢業以後,她復讀了一年,結果成績還不如前一年,家裏準備再嚷她復讀一次,吳亞麗直接跟她爸説,再復讀一年,家裏户口本上,恐怕就得少一個人了。家裏也沒再強求,給她找了個普通工作,後來又找了個正常對象,再後來就結了婚。這次來,是來北京旅遊的,結婚的時候沒度蜜月,這次正好倆人都有休假,就來北京補一次。
聽吳亞麗説完近況,我突然不打算告訴她,關於她在我紀念冊上留下的那句話了。比起她過的鄉鎮生活,我明顯不平凡多了。來北京旅遊?這年頭居然還有人來北京旅遊?
老同學們紛紛表態:“亞麗,那你就讓我們安排吧?想去哪兒玩?你説!”
吳亞麗笑着擺手:“不用不用……”
“別客氣,玩兒,你找我們,吃,你找蛋清兒,她肯定知道哪家館子最地道……”
我迎着大家的目光,終於等到這麼一個時刻,把我此次同學聚會,要顯擺的事兒説出來了。
“亞麗,你看這事兒不湊巧,按説你來趟北京,我必須得把你招待的舒舒服服的,吃烤鴨,上有大董,下有段芳,味道都正宗,各有各的好。吃涮羊肉,我也能帶你找到老北京最好的館子,師傅以前是食悦坊的,手切羊肉,那叫一個薄。這些地兒我都熟,我帶着你去,肯定招呼的最好。可是你看,不巧,我後天,就出國了。我們報社安排我去托斯卡納,到那邊采采風,吃吃當地的特色,主要就是公款出去玩兒一趟,我要知道你來,我就……”
“別,你去你的,這麼好的機會,托斯卡納是吧?托斯卡納是……”
吳亞麗一臉迷茫,估計是第一次聽見這麼個地名。
“是意大利的一個地區,美食之鄉,pasta ,哦就是咱們北京説的意大利麪做的特別有名,現在去,正好也是當地水果都下來,正是吃車釐子和士多啤梨的好季節呢。”
吳亞麗越聽越迷茫,尤其在我把櫻桃和草莓換了倆洋名之後。“聽着就好,你看你蛋清兒,一去就去這麼洋氣的地方,你要不説是意大利,我還以為托斯卡納是一國家呢。”
我雲淡風輕的笑笑,“你沒看過《托斯卡納豔陽下》呀?那電影拍的特別美,藍天白雲,樹啊草地啊,都特別綠。希望這次去也能趕上好天氣。其實去國外玩吧,也就是為了換換環境,北京污染太嚴重了,吃得東西也都不新鮮。”
吳亞麗尷尬的笑笑:“你看,你都往出跑了,我還往北京擠呢。這人比人真是不一樣。”
“快別這麼説,我還想着有時間,回咱們大同好好呆一段時間呢,小城市有小城市的好,沒什麼壓力,日子過的普通點兒,不過平凡就是福嘛。”
吳亞麗盯着面前的刀叉,沒説話,這時候,主菜上來了。
大家都轉移目光,盯着面前盤子裏的東西。
一個男同學表情棘手的説:“這老外吃東西,就是麻煩,你看這一盤一盤上來的菜,盤子豁大豁大的,東西就這麼點兒,還不夠咱們那飯店裏送的小菜分量多呢啊。”
“是,剛剛那個菜,臉盆大的盤子裏,就放一個蝦,而且那蝦要是塞牙縫兒裏,都不好往出拿呢,個兒也太小了。”另一個男同學跟着發牢騷。
我看看兩個一臉餓相的男同學,輕輕拿起刀叉,“剛剛那個是前菜嘛,就是用來開胃的。那個蝦是新西蘭海蝦,用橄欖油浸過,味道其實還可以吧?這家店的食材都是當日空運來的,質量上還算有保證。”
“真沒吃出來,”男同學説,“還沒等嚐出味兒呢,就沒了。要真這麼好,也不説多給兩個。那咱們現在吃的是啥?”
“煙燻半乾香腸配藏紅花pasta,其實在法餐廳裏點意大利麪蠻有風險的,不過這餐廳是米其林二星的餐廳,味道應該有保障。而且藏紅花和pasta配在一起,挺有新意的。不過到底好不好吃,我得從托斯卡納這種pasta的老家回來以後,才有發言權吧。”
説話的工夫裏,我已經不緊不慢手法熟練的把自己面前的香腸切好了,剛好一口放進嘴裏的大小,周圍一片沉默,誰都沒接茬兒,只是拿起刀叉,開始切香腸,周圍響起一片刺耳的刀劃過盤子發出的尖利聲音。
“哎你們看這,這個面,像不像咱們大同的那種抿疙瘩?”吳亞麗用叉子叉起一片蝴蝶面,扯着嗓子打破了沉默。 [1] 
參考資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