螞蟻

螞蟻

螞蟻在歌唱，你聽，真的在歌唱。

在我們看來，螞蟻搬着可憐的食物。

其實它們手臂挽着手臂，眼睛打量着眼睛。

它們搬運的食物，夠它們活。

螞蟻有時緘口不言，秩序井然。

它們並不關心我們喝酒，跳舞，嫖妓。

它們把目光盯在自己的生活上。

它們幹活，貯藏過冬的食物。

它們眼明心亮，不要以為它們真正庸俗。

螞蟻知道我們這些龐然大物。

都是一些假象，暫時活動着，不按它們的規則。

而一旦倒下了，它們就攜兒帶女，熙熙攘攘。

像打土豪分田地一般，把我們很快掏空。

包括我們好吃的嘴和好色的下半身。

於對照中思索 在比較中反省

——《螞蟻》賞評

袁飛舟

冰心在她的小詩裏寫到：“當你孤芳自賞時，天地就變小了”，對人類來説也是如此。當我們浩浩蕩蕩的進軍地球，遍佈于山川、河流、海洋、湖泊時，我們以主人自居，得意洋洋，自認為已經征服了地球，主宰了世界。但是這個時候，自以為是的我們正被比鄰而居的它們冷眼旁觀，嗤之以鼻。“它們是誰”？在李尚朝的筆下，它們可以是微不足道的螞蟻。時時忙碌，整天爬行，一隻只、一羣羣穿行在我們的腳下，行走在我們的視線之外。比較而後知優劣，對立中促發展，詩人用他敏鋭的洞察力發現這一切，用他悲天憫人的詩行展示這一切，“哀其不幸，怒其不爭”的目的在於“引起療傷者的注意”。

提到螞蟻，我們頭腦中出現的場景往往是：一隻只弱小的軀體馱着可憐的食物在崎嶇的路途中前行，它們埋頭弓腰被生活的擔子壓得沉默而麻木。但這個時候：“螞蟻在歌唱，你聽，真的在歌唱/在我們看來，螞蟻搬着可憐的食物/其實它們手臂挽着手臂，眼睛打量着眼睛/它們搬運的食物，夠它們活”。聽聽吧，螞蟻在歌唱，歌唱勞動，歌唱生活，歌唱一切新鮮美好的事物，它們用“手臂”挽起力量，用“眼睛”溝通心靈，辛勤勞作，自力更生，多麼和諧融洽的一幅場景啊。接着第二節，詩人描寫了螞蟻的生活常態：“螞蟻有時緘口不言， /它們並不關心我們/它們把目光盯在自己的生活上/它們幹活，貯藏過冬的食物/它們眼明心亮，不要以為它們真正庸俗”。螞蟻秩序井然、有條不紊地安排自己的工作；我們在“喝酒，跳舞，嫖妓”，過着一切我們自以為豐富的生活：燈紅酒綠，紙醉金迷，在無所事事中揮霍自然恩賜給我們逗留在地球的期限，直到哪天轟然倒地。“眼明心亮”的螞蟻早洞穿的我們的實質，“龐然大物”不過是外強中乾，不堪一擊的“假象”。“而一旦倒下了，它們就攜兒帶女，熙熙攘攘/像打土豪分田地一般，把我們很快掏空/包括我們好吃的嘴和好色的下半身”。讀到這最後的詩行，我不禁一陣寒戰，為作者透切深刻的警示唏噓不已，淪落到這般境地並非所願，那我們應當何為呢？

詩作開篇一句“螞蟻在歌唱”，這一有悖於常理的説法緊緊抓住了讀者的好奇心，慢慢讀來似乎又理所當然。螞蟻和人類構成了一微小一龐大的兩個截然不同的外在特徵，這是第一層對比。他們迥異的生活方式和態度構成了第二層對比：弱小者高尚，強大者卑微。人類存活時的醉生夢死與死去後的一具空殼形成了巨大的反差，這是對比之三。詩歌立意深遠，構思巧妙，語句整飭，最後心驚的一幕提示着我們時刻做必要的反省，引人思索，意味深長。

作品通過描寫螞蟻平實的生活，並與人的貌似強大作對比，來表現弱小與強大的相對性。有些看似強大的東西，如果不對很好地與廣大的弱者和諧相處，最終逃不脱被打敗的規律。

李尚朝(1969.2— ) 當代詩人，作家，本名李尚晁，重慶巫山縣人，現居重慶。先後畢業於巫山師範學校、四川三峽學院、四川省委黨校法律系、人民公安大學作家班。做過教師，現為警察，一級警督。中國當代文學研究會會員、重慶市作家協會會員、重慶文學院簽約作家、《共和國驕子》編委、《三峽文藝》編委。1985年開始，在《星星詩刊》、《十月》、《讀者》等發表詩歌、散文、評論1000餘件。作品及傳略入選《中國詩選》、《中國詩歌精選》、《中國當代詩選》（俄語版）、《當代傑出文藝家大典》、《世界人物辭海》、《中國詩人大辭典》、《中學閲讀版語文》及大學中文專業教材《20世紀中國文學作品選讀》等。著有詩集《風原色》、《天堂中的女孩》、《大三峽那光》三部，散文集一部。詩集《天堂中的女孩》獲2000年首屆“奧克杯世界華文文學邀請賽”一等獎；詩集《風原色》獲 “2002中國詩歌節自由體詩集一等獎”。著名評論家蔣登科教授編著有學術專著《李尚朝詩歌品鑑》對其詩歌作品進行了系統鑑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