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國生

蕭國生(1917―1939)原名讓江。湖南瀏陽人。1930年參加中國工農紅軍。1933年加入中國共產黨。歷任湘鄂贛獨立師宣傳隊長、少年鄂西北特委宣傳部長、少年湘鄂贛省委青年部長等職。1934年10月中央紅軍主力長征後，留中央革命根據地堅持游擊戰爭。1937年抗日戰爭爆發後，任新四軍第一團政治宣傳股長。不久，調任二團政治處主任。1939年3月7日，隨軍參加鎮江上、下會戰鬥。戰鬥中，所部及新四軍一支隊為數千名日軍包圍。即率部搶佔制高點阻擊敵人，掩護部隊主力突圍。激戰中，英勇犧牲。時年22歲。新四軍軍長陳毅親筆寫下《追悼模範政工人員――蕭國生》的悼詞。周恩來亦寫文章稱其為“青年政工人員的模範”。 ^[2] 

1934年春，蕭國生隨徐彥剛師長在湖北參加崇陽大沅橋戰鬥，戰鬥中子彈從他左腳踝穿過，負了重傷。組織上為了照顧他的身體，先後調他擔任少共湘鄂贛西北特委宣傳部長和少共湘鄂贛省委青年部長。他腳雖殘廢，但革命意志堅強，愉快地走上了新的戰鬥崗位。 ^[1] 

隨着革命形勢的發展，黨發出了“老兵歸隊，幹部爭當模範”的口號，蕭國生毫不猶豫地重上前線。他任紅十六師政治部宣傳科長，隨中共湘鄂贛省委書記兼紅十六師師長傅秋濤領導的部隊，進行了艱苦卓越的游擊戰爭。

在敵人持續的“堵剿”、“追剿”、“搜剿”、“駐剿”下，紅十六師不得不經年累月地鏖戰於窮山絕嶺。少數人經不起艱苦環境的考驗，思想波動大，這使蕭國生認識到加強思想政治工作的重要。於是他創辦了流動列寧室，隨身帶着毛主席當時寫的關於堅持井岡山斗爭、關於糾正黨內非無產階級思想等問題的小冊子，組織大家學習。他還利用部隊和羣眾同敵人堅決鬥爭的生動事例，進行階級教育和革命氣節教育，不斷提高部隊的階級覺悟和堅決鬥爭的勇氣。同時，還發動大家獻計獻策，總結對敵鬥爭的經驗。因此，儘管鬥爭環境很惡劣，紅十六師指戰員的革命意志卻十分堅定。 ^[1] 

1937年7月7日，抗戰爆發，紅十六師在平江縣嘉義、麗江一帶整訓。蕭國生第一次給闊別7年的家裏寫信，署名讓江。他的父親到平江來看望他，當父親看到兒子走路一跛跛的，非常難過，便勸他回家去。蕭國生便笑着説：“現在我拿槍打仗，是為窮人鬧翻身、求解放，哪能怕流血、怕犧牲!革命就是怕不得危險，怕不得死!”父親的思想轉變了，為有這樣一個兒子感到驕傲、自豪，即把蕭國生的弟弟蕭治平也交給了革命隊伍。1940年，任副連長的蕭治平在黃橋決戰中壯烈犧牲。 ^[1] 

1937年10月，湘鄂贛省委、湘鄂贛軍區所屬的紅軍游擊隊，在湖南平江縣嘉義鎮宣佈成立抗日遊擊第一支隊；第二年1月又改編為新四軍第一支隊第一團，蕭國生任第一團政治處宣傳股長。

6月，被調任二團政治處主任的蕭國生，隨一支隊陳毅司令員率部抵達蘇南茅山重鎮——丹徒縣南農副產品集散中心寶埝(寶堰)。這一地區民眾工作尚未大發動，加之土匪經常出沒，國民黨反動派進行惡意宣傳，“恐日症”流行。每到夜晚，家家閉户，路無行人。到這裏後，蕭國生同團長張正坤、副團長劉培善、參謀長王必成商量後，把二團的所有人員集中起來，大講紅軍的優良傳統，要求幹部戰士堅決執行三大紀律八項注意，雨夜不入民宅，在外露營，不得驚擾羣眾。 ^[1] 

大雨下個不停，戰士們有的站在老百姓的屋檐下，有的披着蓑衣蹲在村外的大樹下。蕭國生受過傷的腳，每逢陰雨天就疼痛，現在又開始發作了。一連連長彭壽生想敲老百姓的門，讓蕭國生進去休息，被蕭國生的目光制止住了。蕭國生咬咬牙，忍着鑽心的疼痛，一拐一拐地，到村裏村外看望戰士，做思想工作。當他看到一個沒有雨具的戰士躺在草垛邊打瞌睡時，立刻將自己的雨衣脱下來，給這個戰士披上。飽受兵匪糟蹋之苦的羣眾，透過門縫看到這一切，無不深受感動。 ^[1] 

“維護羣眾的利益，這是我們鐵的紀律!”這是蕭國生常常對戰士們講的一句話。

每年的夏季，蘇南茅山地區的桃子又大又甜，當地的規矩是：進桃園不要錢，準吃不準帶。一次，一個戰士路過這裏，看桃園的王大爺給他許多桃子，帶回駐地分給戰友們吃。蕭國生知道了，立即領着他回去送錢，王大爺説什麼也不肯收。蕭國生把錢塞在王大爺衣袋裏説：“大爺，這是我們的紀律。”王大爺望着他的背影，伸出大拇指，連聲説：“好軍!好軍!” ^[1] 

蕭國生是一個出色的宣傳鼓動工作者。他整天生活在連隊，與基層指戰員肩並肩行軍，腳碰腳宿營。在緊張的行軍途中，他常常和戰士們講紅軍南方游擊戰爭時期的故事，談時事、講任務，宣傳人民抗戰的威力。部隊進入蘇南地區以後，河湖港汊給來自山區的戰士帶來很多困難。蕭國生敏鋭地發現這一新的情況，及時開展戰時政治工作，教育部隊克服畏難情緒，要學會在什麼地形下打什麼仗；並帶頭參加各種軍訓，為增強部隊在水網地區作戰的能力，作出了很大貢獻。6月下旬，蕭國生奉一支隊政治部的指示，在寶埝鎮南二里的前隍村舉辦了東南抗日青年政治訓練班，培訓青年知識分子幹部。蕭國生上台作報告和演講，靠事實説話，報告富有針對性，生動形象，幽默風趣，具有很強的感染力。許多青年在訓練班入了黨，參加了新四軍。他還經常在馬背上起草傳單、佈告，一到宿營地就印刷、張貼，宣傳動員人民，打擊敵人。陳毅曾誇獎他説：“蕭國生同志是一位不凡的政治工作天才，本軍第二團的戰鬥成績就是在他的政治工作保證之下所取得的”，“可稱之為中國的模範青年之一”。

蕭國生訪遍茅山周圍數百里廣大農村。買東西時要和小學徒談談學文化；見農民上街，就關心地問起年成怎樣，生活如何；看到娃娃，還抱在懷裏逗着玩玩。他廣泛地接觸知識分子和貧苦農民，當地羣眾都知道新四軍裏有一個年輕的政治處主任叫蕭國生。 ^[1] 

蕭國生不僅是一個傑出的政工幹部，而且具有獨特的軍事指揮才能。位於京滬鐵路鎮江和丹陽之間的新豐車站，是敵軍守備兵力較弱的據點，站內駐日軍松野聯隊的慶江中隊40餘人，加上特務、偽軍路警共約100餘人。驕橫的敵人根本不把新四軍放在眼裏，竟然大白天下鄉搶劫，晚上開着門睡覺。為了打擊敵人的囂張氣焰，一支隊領導決定，由蕭國生率二團一營襲擊新豐車站。 ^[1] 

6月29口。蕭國生帶領排長彭貴生等四人，化裝成小商小販，潛入新豐車站，查明瞭敵人的兵力部署。蕭國生決定採取夜襲的方法，速戰速決。30日，他在政治動員中激動地説：“下個月就是我們黨成立的生日，這次戰鬥，是我們向黨交的一份生日禮物，每個黨員，每個革命戰士，要衝鋒在前。現在，到了我們為黨立功，為人民立功的時候了!”會後蕭國生又帶領一個班的戰士，發動地方自衞團200餘人，參加破壞鐵路和電話線。 ^[1] 

子夜，戰鬥打響，蕭國生戰鬥在第一線。突擊隊迅速投入衝鋒，殺入敵碉堡內，除用刺刀、手榴彈殺傷敵10餘人外，大部分敵人據守房內，頑固抵抗。“偽軍弟兄們，中國人不打中國人!我們是打日本鬼子的，你們投降吧!”蕭國生展開了政治攻勢。偽軍、路警聽到喊話，紛紛逃出來投降，但鬼子仍在負隅頑抗。戰士們在火力掩護下，將預先澆有煤油的一捆捆柴禾，堆在敵碉堡周圍點燃。結果將碉堡內的全部日軍、槍支、彈藥、糧食，燒得乾乾淨淨，一小時就結束了戰鬥。自衞團也同時將電話線路、鐵路道軌破壞，路基挖斷，遲滯了敵人兵車的增援，使一支隊二團二營大獲全勝後，從容撤離。這一勝利，弘揚了新四軍之威，增強了人民羣眾的抗敵信心。

就在新豐車站戰鬥前不久的一天深夜，蕭國生奉陳毅的指示，帶上警衞員，到抗戰前做過中學校長、區長的樊玉琳家做統戰工作。樊玉琳因恐兵匪來擾，未敢迴應。蕭國生就在隔壁豆腐店內邊等邊幫助吊漿。天亮後，豆腐店的鄉鄰要樊玉琳放心，説這兩個軍人蠻有規矩。蕭國生也向樊玉琳説明絕對沒有干擾校長、區長安寧的意思，這次來是邀他到茅山西麓墓東村談談抗日工作，聽聽他的高見。 ^[1] 

“老總，你們是什麼隊伍呀?”樊玉琳請兩人進屋坐下後，按照當地的習慣稱呼，小心地探問。

“我們是新四軍……”蕭國生操着湖南口音回答。

當時，樊玉琳並不瞭解新四軍，以為也是國民黨的軍隊。可他心裏又納悶，這兩個當兵的為何蠻有禮貌?早飯後，他懷着忐忑不安的心情，隨蕭國生到墓東村去。行前，家裏老小都很焦心，一再囑咐：“早去早回。”

一路上，到處可見殘垣斷壁，真是滿目瘡痍。老百姓看到當兵的就跑，他們只好繞村走路。時近中午，到了新四軍一支隊二團駐地。

很巧，團部設在樊玉琳的一個學生家。樊一到，這位學生就指着蕭國生，向樊介紹説：“這是蕭主任。”

樊玉琳不由得一驚，“噢”了一聲，便握住蕭國生的手，連忙説：“失敬!失敬!”

“樊先生，歡迎!歡迎!”蕭國生和團裏的領導滿面笑容地將他讓進屋內，非常客氣地説：“請坐，請坐，中午就在這裏吃飯。”

從談話中，樊玉琳得知，這位蕭主任名叫蕭國生，才21歲。駐這裏的新四軍，是由湘贛邊紅軍游擊隊改編的。

初次相交，樊玉琳並不想留下來吃飯。然而，他的學生已在捉雞；蕭國生和團裏的領導又一再挽留。他感到盛情難卻，只好留下來。 ^[1] 

不料，樊玉琳的學生捉到雞後，蕭國生急忙喊司務長來過秤，要按價付錢。樊玉琳的學生當然不肯，兩人便爭來奪去，只嚇得那隻母雞“嘎嘎”直叫。樊覺得有點尷尬，便上前對蕭國生説：

“他是我的學生，我難得來這裏，由他請客，理所應當。”

“不，不!”蕭國生懇切地説：“樊先生是我們請來的客人，由我們招待是理所應當。吃羣眾的雞要付款，這是新四軍的紀律。”結果，還是由司務長秤了雞，這場“官司”才算罷休。

樊玉琳心潮起伏，他還沒見過這樣的仁義之師。 ^[1] 

下午，蕭國生陪同樊玉琳在駐地轉轉，一路所見使他深受啓發。他感到這裏與別處不同，好像是世外桃園，許多農民正忙着車水插秧，有的還高興得唱起了歌。隨着悠揚的歌聲，他仔細一看，怔住了，原來那些唱歌的人，都是頭戴斗笠、身穿灰布軍裝的新四軍戰士。他們三三兩兩地與農民混雜在一起，正幫着農民補插稻秧呢!

這情景使樊感到新鮮，振奮。一路上，蕭國生和他從家事談到國事，從屈原談到岳飛，從北伐談到抗日救國。樊玉琳慢慢知道了新四軍原來就是共產黨領導的紅軍，也知道了這個隊伍為什麼與別的隊伍不同。他看清了共產黨、新四軍為國為民真抗日，後又經蕭國生反覆做工作，樊玉琳終於走上了革命道路，並於同年7月加入中國共產黨。此後，他擔任了茅山地區抗敵自衞委員會主任。 ^[1] 

江南茅麓公司的經理紀振綱，是蘇南上層人士中有相當影響的民族資本家。抗戰爆發後，他為自己建立了一支擁有300餘人槍的武裝，日軍和國民黨頑固派都千方百計地爭取和利用他，而他既有一定的民族意識，又有正義感，不甘受敵頑的擺佈。新四軍進入江南後，雖然他看到我軍紀律嚴明，英勇善戰，不斷取得勝利，心中表示欽佩，但表面上對我軍採取若即若離、敬而遠之的態度，不敢與我軍接近。蕭國生經過詳細調查分析後，覺得爭取團結紀振綱既有必要，又有可能。於是在向陳毅報告後，多次給紀振綱寫信，宣傳共產黨團結抗日的方針，曉以民族大義，動員其參加抗日。紀振綱逐漸由對我觀望轉向對我靠擾和支持。當日軍將佔領茅麓公司時，紀振綱便將20餘挺輕重機槍、300餘支長短槍，連同他的部隊全部交給新四軍。他離開蘇南赴上海以後，又不斷地為新四軍籌集了一大批軍餉和軍用物資。 ^[1] 

1939年3月7日，日軍第十五師團第五十聯隊集中2000多名步騎兵和3000多名偽軍，分兩路向移駐上、下會的新四軍一支隊二團一部進行圍堵“掃蕩”，企圖一舉圍殲。 ^[1] 

這天清晨，大霧鎖住了上、下會一帶，一陣突如其來的槍聲，把二團全體指戰員驚醒了。蕭國生指揮二團一營突擊連衝上山坡，用五挺機關槍火力，擋住了敵人的衝鋒，500多個戰士由上、下會兩村分成鉗形，把從寶埝趕來的鬼子全部擊潰。 ^[1] 

“寶埝的鬼子膽敢黑夜襲擊我軍，這裏頭一定有問題，我們要提高警惕，以防萬一。”蕭國生向團長提醒道。正在這時，偵察員飛奔回來，報告了南京、湯山、句容三路敵人已出動的情況。 ^[1] 

我軍先遣部隊剛越過白雲山，就被埋伏在高資、鎮江的200多敵步兵、炮兵擋住了去路；丹陽、上黨趕來的敵偽部隊，從南面向馬山、麗山衝鋒過來；寶埝的敵人也從南面逼來，把我軍圍困在白雲山上。 ^[1] 

在這緊要關頭，蕭國生和團領導決定率部突圍，留下一營一連擔任掩護。蕭國生把所帶的文件及印章，都交準備突圍的同志，自己留下來擔任掩護。當他帶領戰士衝到西背山時，南京、湯山的鬼子騎兵，亦衝到板塘山，和我軍形成對峙局面。接着800多個鬼子從四面八方包圍上來。蕭國生立即命令機槍排掩護60多個戰士，向板塘山衝峯。一場激烈的肉博戰全面展開…… ^[1] 

戰鬥從黎明一直打到黃昏，擊潰了敵人多次衝鋒，陣地前面丟下敵人200多具屍體。二團主力終於突出重圍。在轉移中，蕭國生不幸負傷。他為了不連累其他戰友突圍，於是把手槍交給警衞員小王，命令守衞在他身旁的戰士們火速衝出去。10多個戰士一聽都哭了，大家説：“要死，死在一起，要活，活在一塊，我們決不離開你!”蕭國生嚴肅而吃力地説：“死在一塊有什麼好處呢?多活一個人，就多一份革命力量。”言訖，就停止了呼吸。 ^[1] 

1939年3月16日，天陰沉沉的，山風夾着細雨，裹住了整個茅山山脈，使人感到一陣絲絲的寒意。天剛放亮，在通往薛村的路上，數千名男女老幼，懷着極其悲傷的心情，一羣羣地趕往聚會地點，參加蕭國生的追悼會。陳毅司令員在悼文中寫道： ^[1] 

“茅山的風雪，長江的波濤，江南數萬萬同胞的怒吼，都在追悼我們抗戰英雄蕭國生同志的死去，都在準備着向敵寇復仇!……我們應該以更大勇氣來繼續他的事業，流我們最後一滴血，不讓敵寇生還，這就是我們在蕭國生同志英靈之前的宣誓!” ^[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