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城

三年前，我因種種人事深陷抑鬱悲傷，不得自救。

應景之遭遇， 是新徙的住所，窗對面有一對夫妻，每夜凌晨一點多準時吵架，像調好了鬧鐘。而那時，我通常也並沒有入睡，於是抱着書、擁着被，就聽到窗邊山石崩裂的叫罵聲砸進房間裏。

夜復一夜，男人嗓音雄渾言辭刻薄，女人聲線尖鋭卻難逃慼慼。每天晚上我都聽見他們決裂的毒誓，可是下一夜，他們還是會回到同一間屋子裏彼此咒罵，像是被命運之手捉住的兩隻蛐蛐，在同一只瓷盅裏水火不容。而女人一旦聲嘶力竭的哭泣，我就會感到自己也胸悶難以呼吸。開始想，在每一個沉重的黑夜裏，該有多少牀被子下蓋着多少對同牀異夢的夫妻啊！

最後，我便再也看不下書，抱了電腦寫小説。荒城就是在那些不眠之夜寫出來的。後來有讀者説，小説裏最難忘的就是關於吵架的描寫。我真不知道，我該為此迴應什麼表情。

那年春節，我終於搬離了那對夫妻。但心情仍是沒有好轉，加之身邊朋友的各種婚變，使人實在不得不懷疑人與人之間情感交付的可靠性。我又換了一種揶揄調侃的筆調，寫了出境入境。但寫到最後，我卻沒有感到任何一絲幽默。

美好的生活是我從另一種視野來聚焦的生活，故事甚是荒唐。然而，這篇小説卻是原型創作。我自己都驚歎，原來現實中的人事一旦搬上舞台，竟然能這樣觸目驚心啊！

時光倏忽，人事變遷，三年匆匆而逝。回望曾經寫過的故事，實在過於悲觀失望。卻又敝帚自珍，不忍捨去，如今傳至豆瓣，以資各位友鄰茶餘。

想一想，人世喧攘，悲歡離合自古難絕。譬如暖春裏着薄衫，我們也不能否定冬之嚴寒。以此三篇，算是一瞥霜凍之景吧！ ^[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