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陶淵明生活在桃花源

魯迅在文章中提過陶淵明有“金剛怒目式”。有時我想，如果不是現代人由於時代因素幾乎都讀過魯迅作品的話，那麼恐怕很多人都會忽略這位隱士“刑天舞干鏚，猛志固長在”的一面。然而只知道他有“金剛怒目”這一面，還是沒有參透淵明。很多人都以為，雖然淵明躬耕的隱士生活過得苦，但心地卻很平和，絲毫不以為苦。我不知道他們是不是真的讀不出淵明的“苦”。他們所描繪的淵明不是淵明，似乎是“飯疏食，飲水，在陋巷，人不堪其憂，回也不改其樂”的顏回——甚至我不知道陋巷中的顏回是不是心裏真的沒有一絲“交戰”，因為我們根本看不到顏子對這種生活的自述，我們看到的都是別人眼中的顏回。 ^[1] 

但是，淵明就不一樣了，他有這麼多直寫本心的詩，他絲毫不向人們掩飾內心的情感。當我的內心對曾經堅持的理想動搖時，我發現淵明也動搖了。這並不是我主觀加給淵明的，而是在我沒有動搖的這種體驗時，我從他的文字中根本看不懂這種人生的況味。於是當大家都在讚美淵明的時候，我卻提出了“《歸園田居五首》乃《形影神三首》之反動”的看法，認為寫到《歸園田居》第五首時，淵明有幾乎不能自持的痛苦，他並不像人們所説得那麼坦然，而是在“硬把持”着，仗着朋友，仗着熱鬧，仗着酒。當然，隨着日復一日過着這種生活，淵明慢慢把“硬把持”化作了“自然”，但這需要以怎樣的痛苦為代價啊！就在那時，我寫過一首《賀新郎》，敍述那次重讀陶詩的感受： ^[1] 

詩是淵明好。正悠然、東籬採菊，南山傾倒。卻怪南山時時在，此刻方成絕調。都為這、百年襟抱。梁父二分騷一段，被飢寒、化作苗間草。這一世，太枯槁。 平生酒債知多少。仗銜杯、推開獨醒，保全孤傲。莫羨固窮常在口，只怕居然忘了。問此意、千年誰道？五十步前回白首：“讀書人、此境真能到？”頓掩卷，一聲嘯。 ^[1] 

程濱，字子潯，號矯庵先生。當代著名青年詩人。1978年1月22日生於天津，祖籍山東郯城。2000年畢業於南開大學中文系，師從葉嘉瑩先生，研習古典文學，掌握了瀕於失傳的詩詞吟誦，深受葉先生器重。詩詞佳作頗豐，收入《矯庵集》。曾應電視劇新版《紅樓夢》劇組之邀，為演員講解紅樓詩詞。《顏真卿》劇組也曾邀其為之指導，並錄製片頭詩詞吟誦。 ^[1] 

此境真能到001

第一章 桃源無尋處001

第二章 我祖自陶唐011

第三章 宅邊五柳樹023

第四章 從此歸去來035

第五章 贈答形影神054

第六章 誰解歸園田066

第七章 貧富常交戰080

第八章 有酒斟酌之092

第九章 飲酒復止酒101

第十章 述酒晉宋間116

第十一章 菊解制頹齡139

第十二章 何勞弦上聲151

第十三章 道喪向千載162

第十四章 中土一達摩179

第十五章 有志不獲騁188

第十六章 閒情豈微瑕203

第十七章 萊婦與痴兒216

第十八章 停雲思親友230

第十九章 託體同山阿243

第二十章 隱逸之大宗259

第二十一章 唐誰知其奧271

第二十二章 細和淵明詩289

附錄 《述酒》集解303

後記321

跋：一次時光機的試乘/添雪齋324 ^[1] 

小雅文叢 (共3冊), 這套叢書還有 《長相思》,《書畫印藝的象與神》 ^[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