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頌·臣工

嗟嗟臣工^⑵，敬爾在公^⑶。王釐爾成^⑷，來諮來茹^⑸。

嗟嗟保介^⑹，維莫之春^⑺，亦又何求^⑻？如何新畬^⑼？

於皇來牟^⑽，將受厥明^⑾。明昭上帝^⑿，迄用康年^⒀。

命我眾人^⒁：庤乃錢鎛^⒂，奄觀銍艾^⒃。 ^[1] 

⑴周頌：《詩經》中“頌”部分分為“周頌”、“魯頌”和“商頌”。頌是祭祀宗廟的樂歌，不僅配樂，而且還有舞蹈。周頌部分今存三十一篇。臣工：羣臣百官。

⑵嗟：發語語氣詞，嗟嗟，重言以加重語氣。

⑶敬爾：爾敬。爾，第二人稱代詞；敬，勤謹。在公：為公家工作。

⑷釐：通“賚（lài）”，賜。成：指成法。

⑸諮：詢問、商量。茹：調度。

⑹保介：田官。介者界之省，保介者，保護田界之人。一説為農官之副，一説為披甲衞士。

⑺莫（mù）：古“暮”字，莫之春即暮春，是麥將成熟之時。

⑻又：有。求：需求。

⑼新畬（yú）：耕種二年的田叫新，耕種三年的田叫畬。

⑽於（wū）：嘆詞，相當於“啊”。皇：美盛。來牟：麥子。

⑾厥（jué）明：厥，其，指代將熟之麥；明，成，劉瑾《詩傳通釋》：“古以年豐谷熟為成。”

⑿明昭：明明，謂明智而洞察。

⒀迄用：終於。康年：豐年。

⒁眾人：庶民們，指農人。

⒂庤（zhì）：儲備。錢（jiǎn）：農具名，掘土用，若後世之鍬。鎛（bó）：農具名，除草用，若後世之鋤。

⒃奄觀：盡觀，即視察之意。銍（zhì）艾（yì）：銍，農具名，一種短小的鐮刀；艾，“刈”的借字，古代一種芟草的大剪刀。銍、艾二字在這裏轉作動詞，指收割作物。 ^{[2]  [3]  [4]  [5]  [6]} 

羣臣百官聽我説，應當謹慎做公務。君王賜與你成法，需要研究再調度。

農官你們也聽令，正是暮春的節令，有何要求説來聽，新田舊田如何種。

今年麥子長勢好，秋天將有好收成。光明無比的上帝，賜我豐收好年景。

下令那些農夫們：備好鋤鏟等農具，同看收割的情景！ ^[6] 

《周頌》是宗廟祭祀樂歌，“以其成功告於神明”。《周頌·臣工》的《周頌》中寫農事的首篇。此詩傳説是周成王時代的作品。從詩的文本來看，確是周王的口氣。此詩編為《臣工之什》之首，下一篇《周頌·噫嘻》首句即直稱“噫嘻成王”；因為這一篇用成王的口氣，作為成王的訓示，所以放在前面，它們都是歌頌成王的。殷商后王把歌頌先王省耕和祈禱神明的詩，配合樂舞，作為宗廟樂歌在一定的禮儀上演唱，也是為了追念先王的功業，繼承先王重視農業生產的思想，繼續貫徹執行以農立國的基本國策。所以，此詩和其他幾篇農事詩都被編入《周頌》。從此詩的形式來看，與《周頌》其他作品相類，確是宗廟樂歌。

周族是一個農業民族，依靠在當時處於先進地位的農業而興國，建立王朝之後，進一步採取解放生產力和推廣農業技術等措施，大力發展農業生產，以之作為基本國策。周朝制度，周王直接擁有大片土地，由農奴耕種，稱為“藉田”。每年春季，周王率羣臣百官親耕藉田，舉行所謂“藉田禮”，表示以身作則。“藉田禮”中也祈禱神明，演唱樂歌。

此詩產生的具體環境，歷來解説很不一致。《毛詩序》曰：“《臣工》，諸侯助祭遣於廟也。”但詩中沒有涉及祭祀祁年的詞句。有人説是“藉田禮”之歌，駁者以為詩中所指暮春麥熟，不是“藉田禮”舉行的春耕時節；有人説是“廟祭”之歌，駁者以為詩中並無祭事；有人説是廟祭後周王對助祭諸侯説的話，駁者以為詩中明明是對臣工的訓勉。諸家成篇累牘的解説，頗多分歧。有的學者只説這是“讚頌周王省耕、勞羣臣、祈豐年的樂歌”（袁梅《詩經譯註》）。 ^{[3]  [4]  [5]} 

這是一首歌頌周王關心農業生產，訓勉羣臣勤懇工作，貫徹執行國家發展農業的政策，感謝上天賜予豐收的樂歌。全詩反映出周王重視發展農業生產，以農業為立國之本。據西周文獻，周王朝在立國之初就制定土地分配、土地管理、耕作制度的具體法規，如品種改良、土壤改良、水利建設以及輪種等耕作技術都包括在內。這一套法規，就是詩中所説的“成（法）”。當時鼓勵開墾土地，又注重土壤改良，把田地分等級，耕二年稱“新田”，三年稱“畬”。為保持和提高土壤肥力，朝廷規定了因地制宜的整治方法，如輪作、深翻、平整、灌溉、施肥等等，即詩中所説的“如何新畬”，周王要求臣民按頒佈的成法去做。周朝重祭祀，祭禮眾多，不但在開耕之前要向神明祈禱，而且在收穫之後也向神明致謝，這篇詩中面對即將到來的豐收，自然也要向神明獻祭，感謝“明昭上帝，迄用康年”。

這首短詩分三層，即周王給臣工們講話，分三類對象。一是對羣臣百官，二是對分管農業的官吏們，三是對農夫們。人不同內容也就不同。對羣臣，囑他們恪盡職守，重視農事，有問題前來詢問，説明農事是他們職守中的一項要務；對農官，作較具體的指示，要他們抓緊季節耕田，農時不可耽誤；最後下命令，要農官叫農夫們準備好收穫前工具，到秋收時好開鐮收穫。用不同的話，告戒不同的人，説明對莊稼負的責任不同，也顯示要舉國上下共同重視農業生產這一大事。全詩前八句是告戒內容，後七句由於麥子長得茂盛，景象喜人而預想到豐收，歸功於神，還命眾人做好秋收前準備工作。寫法詳重遺輕，舉要概細，顯得詞簡義深，層次分明。

此詩的歷代訓詁多有歧義，主要是第三句的“成”字和第五句的“保介”一詞。“成”字有釋為“成績”者，則句意為“王對你們的成績給予賞賜”，亦通。《詩集傳》等書所釋“成法”於上下文義亦圓通順暢。“保介”一詞，有人釋為“執甲之士”，即周王左右衞士，有成篇的考據；或釋為“農官”已合情合理。 ^{[3]  [4]} 

宋代朱熹《詩集傳》：“此戒農官之詩。先言王有成法以賜女，女當來諮度也。”

清代牛運震《詩志》：“嚴重真摯中間，正有閒逸生動處。” ^{[1]  [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