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米底王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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米底王國(又稱瑪代王國、米底亞王國)是一個古伊朗王國, 領土面積最大時西起小亞細亞以東,東至波斯灣北部。他們隸屬印歐語系,是第一批在伊朗高原地區定落的民族。 亞述帝國曾入侵伊朗高原試圖征服。亞述人的入侵促使米底各部落走向聯合,從而形成了米底國家。
中文名
米底王國
外文名
Māda(古波斯語),Medes(英語
別    名
瑪代王國
米底亞王國
首    都
埃克巴坦那
主要語言
米底語
主要宗教
古伊朗宗教
存續時間
約前678年-前549年

米底王國簡介

根據希羅多德文本記載,米底王國的創建者是迪奧塞斯。因他善良忠誠、常為人民解決爭端,在公元公元前700年左右被推舉為國王,並建造了埃克巴坦那。然而,由於這個記載與亞述的一些文獻相違,因此歷史學家一般以弗拉歐爾特斯(即迪奧塞斯的兒子)作為米底的開國君主。 [1]  弗拉歐爾特斯領導米底人征服波斯,但相傳在一次對亞述的戰爭中喪生。在這段時間,斯基泰人從高加索地區進入伊朗西部,並統治了米底王國一段時期。其後,弗拉歐爾特斯的兒子基亞克薩雷斯於公元前625年成為米底王國的君主。他組織了米底軍隊,將其分為持矛士兵、持弓士兵和騎兵;將埃克巴坦那定為米底的首都。公元前615年,基亞克薩雷斯率眾攻打亞述的阿拉普哈(Arrapkha,即現今的基爾庫克),又於次年包圍尼尼微,但未將其攻克。其間,基亞克薩雷斯的孫女與新巴比倫尼布甲尼撒二世結婚,兩國正式聯合。公元前612年,基亞克薩雷斯聯合新巴比倫再攻打尼尼微,並於8月將其攻陷。公元前609年,米底消滅強盛一時的亞述。在此之後,基亞克薩雷斯繼續向西進兵,消滅了烏拉爾圖王國,並與小亞細亞呂底亞發生戰爭。公元前582年,由於日蝕關係,米底與呂底亞結束戰鬥;並在希臘數學家泰勒斯協助下,兩國結為友邦。
公元前585年,米底最後的國王阿斯提阿格斯繼位,他把女兒下嫁給了米底附庸地區波斯的貴族阿契美尼德家族的岡比西斯一世,後來生下王子居魯士;前553年,居魯士起兵反叛米底,公元前550年滅了米底王國,建立了阿契美尼德王朝,古波斯帝國時代(前550~前330年)開始。
傳説當居魯士滅掉米底王國時,米底王國的鄰國呂底亞國王克羅索斯感到波斯帝國的威脅。在交戰前,克羅索斯得到的德爾菲神諭是:一旦在一匹騾子變成了米底國王時,他就要逃跑並失去所有權力。
克羅索斯認為騾子不可能當上國王,自己已經穩操勝券,就開始進攻波斯。結果呂底亞戰敗,克羅索斯才明白所謂的騾子實際上是説居魯士的出身背景,因為居魯士的母親是米底公主,父親則是波斯貴族。

米底王國簡史

米底王國王國的建立者

迪奧塞斯(Deioces,或稱Déjocès、Diyako,中文又譯“戴奧凱斯”,?—前675年),古希臘歷史學家希羅多德認為他是古代西亞米底王國的建立者,不過有人認為米底王國其實是由迪奧塞斯之子普拉歐爾鐵斯建立。迪奧塞斯自前728年—前675年在位,共53年。

米底王國馬革裹屍

普拉歐爾鐵斯(Phraortes)迪奧塞斯之子,第二任米底國王,約於公元前675—公元前653年在位,在位23年。在位期間,與他的父親一樣發動了對宿敵亞述的戰爭,但是由於盟友西徐亞人的倒戈,使得米底腹背受敵,被強大的亞述國王亞述巴尼拔打敗,普拉歐爾鐵斯戰死沙場,米底也被西徐亞人征服。

米底王國異族君主

馬地奧斯(英語:Madius或Mayda)西徐亞首領,與亞述合力擊敗米底,殺死了米底國王普拉歐爾鐵斯,征服了米底,成為米底的第三任君主,約於前653—625年統治米底。

米底王國開疆拓土

基亞克薩雷斯(Cyaxares,或稱Hvakhshathra、Kayxosrew,中文又譯作“庫阿克撒列斯”)普拉歐爾鐵斯之子,米底王國的第四任君主。他的在位年期為前625年—前585年,共41年。在位期間,與新巴比倫聯姻,聯合攻滅強盛一時的亞述帝國;滅亡西亞古國烏拉爾圖;與小亞細亞強國呂底亞連年激戰,相持不下;將米底王國的疆域擴至最大,國力推向頂峯,使米底躋身西亞最強大的國家之列。

米底王國亡國之君

阿斯提阿格斯(Astyages)基亞克薩雷斯之子,米底王國的最後一任君主。他的在位年期為前585年—前550年,共36年。他是波斯帝國的締造者居魯士的外祖父,公元前550年,居魯士在波斯(指今伊朗法爾斯省及周圍地區)發動起義,聯合一些對阿斯提阿格斯不滿的米底貴族,推翻了阿斯提阿格斯的統治,滅亡了米底王國,建立波斯帝國。

米底王國歷代君主

迪奧塞斯(Deioces)(公元前728年~公元前675年)
弗拉歐爾特斯(Phraortes)(公元前675年~公元前653年)
馬地奧斯(Madius)(公元前653年~公元前625年)(賽西亞人統治時期)
迪奧塞斯王朝
基亞克薩雷斯(Cyaxares)(公元前625年~公元前585年)
阿斯提阿格斯(Astyages) (公元前585年~公元前550年)

米底王國希羅多德的“米底史”新議

希羅多德的“米底故事”一直是史學界復原古代米底歷史的基本依據,舍此別無其他完整可靠的書面史料,而且,由於希羅多德提供的某些關鍵細節同巴比倫編年史相吻合,而被國際史學界長期因襲,中國的歷史教科書亦復如是。然而,希羅多德的“米底故事”迄今未獲得近東考古資料的確切佐證,甚至與之相互牴牾,迫使某些當代近東史家重新思考希羅多德米底史的歷史真實性。通過梳理相關學術史,分析伊朗考古實物資料以及亞述、巴比倫和波斯的相關銘文史料,不難發現希羅多德所述米底古史的虛妄性。藉助這些近東資料,有可能復原米底早期歷史中的某些面相,也有助於分析希羅多德“米底故事”的史料來源及其中的希臘化成分。 [2] 
打開我國的歷史教科書,有關伊朗古國米底(Media)的描述極其簡要,基本遵循希臘史家希羅多德(Herodotus,約公元前485年—約前424年)提供的記載。這也是國際學術界的傳統做法,即把希羅多德《歷史》(Histories)中有關米底諸王的故事當作信史來轉述。這種做法很容易理解,由於古代米底人(Medes)沒有留下任何書面歷史文獻,其歷史都是靠公元前5世紀的希臘史家希羅多德、克特西亞斯(Ctesias,公元前5世紀後期生人)和色諾芬(Xenophon,約公元前430年—約前354年)轉述的。克特西亞斯的記述不足為信,與近代復原的歷史常識明顯不符;色諾芬的《居魯士的教育》(Cyropaedia)只述及米底末期且過於小説化,其《萬人遠征記》(Anabasis)提供的信息過於零散;只有希羅多德提供了米底諸王系統完整的年代和事蹟,而且,有關米底王庫阿克薩雷斯(Cyaxares)聯合新巴比倫王國攻取亞述都城尼尼微(Nineveh)、米底末代君主阿斯杜阿該斯(Astyages)被波斯所滅的細節,均得到新巴比倫帝國編年史的證實,因而,近東史研究者們相信,希羅多德的“米底故事”(Mêdikos Logos)必有其可靠的史料來源,並努力從新發現的考古和銘文資料中尋找蛛絲馬跡的證據。然而,進入20世紀80年代後,對希羅多德的米底史的質疑開始顯現,並在學術界引發熱烈的討論。對米底史的認識也出現了顛覆性的改變。然而,這些討論並未在我國史學界引起一絲漣漪,教科書對米底史的陳述依然沿襲舊論。因而,筆者覺得有必要將國際學術新進展介紹給國內,重新認識米底古國的歷史。

米底王國希羅多德的“米底史”

明律規定:“凡妻、妾與人姦通,而於奸所親獲姦夫姦婦,登時殺死者,勿論。”希羅多德提供的米底史大致如下:
米底人的六個部落擺脱亞述統治獲得自由後,政治上處於無政府狀態。一位名叫戴奧凱斯(Deioces)的人乘機聯合諸部落,創建統一王國,定都埃克巴塔納(Ecbatana)。希羅多德描述了戴奧凱斯成為米底“僭主”的傳奇。他在混亂無序的米底人中扮演爭端仲裁者,贏得同胞信賴,又以無暇料理私事為由拒絕再為民眾主持公義。米底人不願重回無政府狀態,就一致推舉他為王。戴奧凱斯乘機要求民眾為他造宮殿,並提供親兵衞隊保護他。民眾準其請求,為其建造埃克巴塔納城與宮室。戴奧凱斯統治米底53年;後其子普拉歐爾特斯(Phraortes)繼位,主政22年,主要業績是降服波斯人,卻在進攻亞述時戰敗身死,其子庫阿克薩雷斯登基。庫阿克薩雷斯整頓軍隊,再次出兵攻打亞述都城尼尼微(希臘人謂之尼諾斯[Ninos]),卻因遊牧民族斯基泰人(Scythians)入侵而功敗垂成,被迫臣服後者28年,最後靠狡計設宴灌醉斯基泰人首領並擒殺之,才使米底重獲獨立;進而攻陷尼尼微,佔領除巴比倫城之外的全部亞述領土,前後統治凡40年。其子阿斯杜阿該斯繼位,統治凡35年,其國被波斯君主居魯士二世(Cyrus II,生於公元前590年—前580年間、卒於約公元前529年)所滅。
希羅多德在其《歷史》中還提到庫阿克薩雷斯與小亞細亞呂底亞王國的戰爭。戰爭持續5年,雙方互有勝負。第六年發生日食,白晝變黑夜,雙方遂罷兵言和,並結成兒女親家。哈里斯河成為兩國的國界。按希羅多德的説法,此次日食曾被希臘哲學家,米利都的泰勒斯(Thales of Miletus)所預測,今推斷髮生在公元前585年5月28日。根據希羅多德所提供的年代,戴奧凱斯的登基年代應在公元前700年左右。換言之,早在公元前8世紀末,米底已成為統一的王國,都城在埃克巴塔納。根據希羅多德提供的米底諸王執政年數及新巴比倫末王那波尼德(Nabonidus,約公元前556年—前539年在位)編年史提供的米底亡國年代加以推斷,米底四王的在位年代分別是:戴奧凱斯在位53年(公元前700/699年—前647/646年)、普拉歐爾特斯在位22年(公元前647/646年—前625/624年)、庫阿克薩雷斯在位40年(公元前625/624年—前585/584年)、阿斯杜阿該斯在位35年(公元前585/584年—前550/549年)。以上就是希羅多德提供的米底史概況。

米底王國楔文資料提供的“證據”

希羅多德“米底史”的後半部分至少在兩個關鍵點上得到新巴比倫帝國編年史的佐證:其一是新巴比倫開國君主那波帕拉沙爾(Nabopolassar,約公元前626年—前605年在位)的年代記,記載了巴比倫人與米底人聯合進攻亞述的事件;其二是記載新巴比倫帝國末代君主那波尼德時期歷史事件的《那波尼德年代記》(Nabonidus Chronicle),其中記載了居魯士征服米底的歷史事件。
根據前者,公元前615年,即那波帕拉沙爾在位第11年,米底人抵達阿拉帕(Arrapha),配合新巴比倫軍隊與亞述作戰。次年,米底人向尼尼微挺近,攻陷亞述的塔爾比蘇城(Tarbisu),繼而圍攻並摧毀亞述城(Ashur)。那波帕拉沙爾的援軍在米底人攻陷亞述城後趕到,與米底王烏瑪基什塔爾(Umakištar)會面,締結盟約。兩年後,即公元前612年,兩王再次會兵圍攻尼尼微,歷時3個月陷其城。此後,巴比倫人繼續在亞述境內作戰,烏瑪基什塔爾則率軍返國。公元前610年,新巴比倫與米底組成聯軍,攻陷敍利亞的亞述人據點哈蘭,烏瑪基什塔爾率軍撤回本土,巴比倫人則駐守哈蘭,繼續作戰。在這段記述中,米底人(Ma-da-a-a),亦稱“烏曼曼達人”(umman-mānda),首次出現在新巴比倫銘文中,其首領烏瑪基什塔爾,“烏曼曼達人的國王”(šar umman-mānda),被等同於希羅多德記載的米底國王庫阿克薩雷斯。他統率米底人的軍隊,而非某個米底城市或部落的軍隊,因而常被當代史家看作米底帝國的真正創建者。此外,大流士(Darius I,約公元前522年—前486年在位)的貝希斯敦銘文(Behistun Inscription)中也提到一位米底反叛者弗拉瓦爾提什(Fravartish),自稱克沙特里塔(Khshathrita),庫阿克薩雷斯的後代,表明庫阿克薩雷斯確是米底古史上的名人。反叛者以其後裔自居,以彰顯其正統性。
另據《那波尼德年代記》記載:那波尼德在位第六年(公元前550年),烏曼曼達人的國王伊什圖麥古(Ištumegu)集結軍隊征討安鄯王居拉什(Kuraš),因軍隊譁變被俘。居拉什攻下阿加姆塔努(Agamtanu),將掠奪的財寶運回本國。伊什圖麥古被等同於阿斯杜阿該斯,安鄯王居拉什即波斯帝國創建者居魯士二世,阿加姆塔努就是米底都城埃克巴塔納,這場戰爭與希羅多德的記載完全吻合。西帕爾出土的一篇那波尼德銘文也講到居魯士征服米底的事件,將其説成是諸神對米底人的報復,因為他們在公元前611年與巴比倫軍隊攻陷哈蘭後,曾劫掠和摧毀當地的辛神廟,那波尼德則遵照馬爾都克(the god Marduk)和辛(the god Sin)的指示修復了這座廟宇。
有鑑於此,研究近東和伊朗歷史的學者們相信希羅多德的米底史並非空穴來風,而是有史料依據的,因而總體上採取接受的態度,包括對希羅多德記載的早期米底史。儘管近東出土的楔文資料與希羅多德的記載多有矛盾,學者們仍不遺餘力地尋找蛛絲馬跡的證據來證實其記載的可靠性。這種努力確有收穫,米底早期的兩位國王似乎也得到了史料的證實。
1869年,史密斯(G. Smith)在亞述國王薩爾貢二世(Sargon II,約公元前721年—前705年在位)的編年史及其《宣示銘文》(The Display Inscription)中發現一位名叫戴烏庫(Daiukku)的曼尼亞總督,推斷其為戴奧凱斯的原型。曼尼亞(Mannea)為伊朗西北古王國,提格拉特帕拉沙爾三世(Tiglath-pileser III,約公元前744年—前727年在位)時期淪為亞述附庸。公元前715年,即薩爾貢執政第七年,烏拉爾圖國王魯薩(Rusa,約公元前735年—前713年在位)奪走曼尼亞22座要塞,誘使戴烏庫,曼尼亞的一位總督(šaknu),反叛亞述。薩爾貢二世奪回要塞,平息動亂,將戴烏庫全家發配到敍利亞的哈馬(Hamath)。薩爾貢在位第九年(公元前713年)的亞述征討名單中還出現了地名“Bīt-Daiukki”,曾被温克勒(H. Winckler)譯成“戴奧凱斯的家園(The House of Deioces)”。此後,薩爾貢銘文中的這位戴烏庫就被認定為希羅多德筆下的戴奧凱斯的“原型”,儘管他只是一位遭放逐的曼尼亞反叛者。這種看法被學界廣泛接受,且沿襲日久,幾成定論。而“戴奧凱斯之家”則被解釋為戴奧凱斯留給其繼承者的遺產。他們以此為基業,最終成就了米底帝國日後的輝煌。
米底的第二位國王,戴奧凱斯之子普拉歐爾特斯似乎也有“原型”可尋。這個“原型”出現在亞述國王埃薩爾哈東(Esarhaddon,約公元前680年—前669年在位)的占卜文獻中。此人是扎格琉斯地區的地方統治者,名叫卡什塔裏圖(Kashtaritu),卡爾卡什城(Kar Kašši)的城主,亞述國王特別提防的人物,擔心他聯合其他米底城主進攻亞述。此人還向埃薩爾哈東提議締結和約,後者則深懷戒心。占卜文獻的年代不確定,但一般推斷在埃薩爾哈東統治後期,即公元前675年後的某個時期。主要依據是,大流士的貝希斯敦銘文提到一位米底反叛者,其古波斯語名字為弗拉瓦爾提什,其希臘化形式即“普拉歐爾特斯”。此人以庫阿克薩雷斯家族的後裔自居,自稱“克沙特里塔(Khshathrita,古波斯文)”。此名既是王名(throne name),亦可用作個人名字,對應的米底語形式為Khshāyathiya(“國王”),阿卡德語形式為“卡什塔裏圖”。因而某些學者推斷,埃薩爾哈東占卜文中的危險人物卡什塔裏圖其實就是普拉歐爾特斯的王名。
從上述分析看,希羅多德米底史的某些關鍵細節獲得新巴比倫編年史的證實,而其早期國王似乎也能從亞述史料中獲得幾分佐證,因而初看起來希羅多德的米底故事似乎基本可靠。然而,若對同代楔文資料詳加考訂,就不難發現,希羅多德的米底故事,尤其是其早期部分,是大可存疑的。  

米底王國亞述資料中相牴牾的證據

如果細加考察,支持希羅多德米底史的證據是十分有限的,而與之相牴牾的證據,卻在亞述和巴比倫文獻中比比皆是。首先來看亞述帝國文檔提供的相矛盾的證據。
按希羅多德的描述,早在公元前700年戴奧凱斯就統一米底6部落、定都埃克巴塔納、建立中央集權的王國。然而拉德奈爾(K. Radner)的調查顯示:“亞述資料完全不支持希羅多德有關米底帝國興起的描述。”亞述人全然不知米底是領土統一的國家,類似同代的埃蘭、曼尼亞和烏拉爾圖。
根據亞述帝國的檔案,早在公元前835年,沙爾馬尼瑟爾三世(Shalmaneser III,約公元前858年—前824年在位)就曾入侵米底人國土(KUR a-ma-da-a-a),劫掠和摧毀其城鎮,並接受米底27王納貢。此後的沙姆什阿達德五世(Shamshi-Adad V,約公元前823年—前811年在位)和阿達德尼拉里三世(Adad-nirari III,約公元前810年—前783年在位)對米底人的國土多次用兵,史料記載達10次之多。從這些史料看,米底人“明顯不是遊牧者”,而是城鎮(ālu)或鄉村(kapru)的定居者,擅長騎兵作戰。亞述的軍事行動旨在索取貢賦,主要是馬,以滿足亞述戰車兵的需求,同時控制與東方的貿易通道(大呼羅珊通道)。
提格拉特帕拉沙爾三世通過兩次東部戰爭(公元前744年和前737年)改變了對米底人的統治方式。在公元前744年的戰役之後,他設立了兩個東方行省,即帕爾蘇亞(Parsua)和比特哈姆般(Bt-Ḫamban),將扎格琉斯山民和米底人納入亞述帝國的行政管理制度下。這些新歸附的東部山區的地方統治者,包括米底酋長們,被當時的亞述文獻專稱為“城主(bēl-āli)”。公元前716年,薩爾貢二世駕臨米底境內,接受“強大的米底人的28位城主”的貢賦,以後數年又多次用兵,再建兩行省,即沙魯金省(Kār-šarrukīn)和奈爾加爾省(Kār-Nergal)。對東部扎格琉斯地區諸民族,亞述採取雙軌制統治政策,在建立行省管理體系的同時保留地方小統治者,即所謂“城主”的特權,讓他們享受諸侯的地位,向亞述王宣示效忠,繳納貢賦,亞述總督們則保護其利益和安全。考古證實,他們居住在設防城堡和宮殿中,而其民眾散居於鄉村。這種雙軌制在公元前7世紀後依然持續,似乎很適合亞述對東部的統治。埃薩爾哈東在位時期,未納入亞述行省體制的“遙遠的米底人”中有3位城主曾向其納貢,請求國王協助攻打敵對的城市,其中一位城主的名字還出現在效忠誓詞(adȇ)泥版上。這些泥版曾列出7位宣誓效忠的城主,其中3位可以確定是米底人。此類泥版曾被視為諸侯效忠亞述的誓約,但其內容全無諸侯務須履行的納貢與徵兵義務,而是宣誓確保王太子即亞述巴尼拔(Ashurbanipal)的生命與福祉。因而,新的看法是,此時的米底人履行亞述宮廷御林軍的義務,為王太子提供親兵衞隊。亞述巴尼拔在位時期(約公元前668年—前630年)也曾對3座反叛的米底城市用兵,劫掠其城池,俘其城主,年代約在公元前656年。由此看來,至少從公元前8世紀後期至前7世紀中期,也就是希羅多德所謂的米底開國君主戴奧凱斯在位時期,米底處於小國林立的分裂狀態,並沒有統一國家建立的跡象,希羅多德的陳述顯然不符合事實。  
至於前文提到的戴烏庫,長期以來被學術界視為戴奧凱斯的原型,其實也是捕風捉影的附會,不足為憑。薩爾貢的編年史從未指明戴烏庫是米底人。他的身份是曼尼亞總督,其轄區必定在該國北部,緊鄰烏拉爾圖,離米底較遠。布朗推斷,他只是在公元前715年在曼尼亞王國北部行省維什狄什(Uishdish)短暫任職,其前任巴格達迪(Bagdatti)因叛亂在前一年被薩爾貢處死,而他本人及全家也旋即被薩爾貢放逐到敍利亞。而且,據施密特(R. Schmitt)考證,戴烏庫/戴奧凱斯其實是慣用的暱稱,在米底或古波斯語中為“Dahyu-ka-”,其詞根“Dahyu”意為“土地”,使用此名姓或類似此名姓的人在古代近東文獻中並不乏見。此外,這位戴烏庫任職於公元前715年,而希羅多德的戴奧凱斯的在位年代是公元前700/699年—前647/646年,年代上也不吻合,儘管希羅多德的年表本身即有問題。布朗的結論是:儘管一位米底人擔任曼尼亞王國總督的可能性不能完全排除,“然而,一位擔任曼尼亞行省總督不到一年且在政治和地理上都遠離埃克巴塔納的米底人無論從歷史角度還是民間故事方面同米底國家的創立相互關聯起來都是極其不可能的。”將這個在政治舞台上曇花一現的曼尼亞人硬説成是米底建國者,實在過於牽強。此外,當年薩爾貢二世征討的所謂“戴奧凱斯之家”早在1927年就被證明是温克勒的誤譯,將“米底人的國家([Kur Ma]-da-a-a)”錯譯為“戴奧凱斯的家園([KUR bît]-Da-a-a-uk-ki)”。換言之,當年薩爾貢征討的對象是米底人的國土,“戴奧凱斯之家”本來就是子虛烏有的。
希羅多德給出的第二位米底國王是戴奧凱斯之子普拉歐爾特斯,按其所記推算的執政年代約為公元前647/646年—前625/624年。該時期的亞述史料匱乏,米底的記載更屬寥寥。其間的米底是否正向統一民族國家邁進尚不得而知,但很可能依舊延續着往昔的政治分立狀態。
如前文説述,普拉歐爾特斯曾征服波斯,進攻亞述未捷而身死;這位米底國王似乎也有其歷史原型,即出現在亞述國王埃薩爾哈東占卜文獻中的卡爾卡什城城主卡什塔裏圖。埃薩爾哈東擔心此人聯合扎格琉斯地區其他城主襲擊亞述城市。然而,此説同樣經不起推敲。首先,卡爾卡什城地理方位不詳,卡什塔裏圖的米底人身份存疑;其次,卡什塔裏圖只是亞述擔心的危險人物,無證據顯示他實際組建了真實的反亞述同盟;再次,年代不符,在希羅多德年代體系中,占卜文年代尚屬戴奧凱斯在位時期;最後,大流士銘文中的反叛者以慣用的王名自稱,沒有證據顯示此名就是其王族祖先普拉歐爾特斯。因而,將埃薩爾哈東占卜文中的潛在敵人卡什塔裏圖視為普拉歐爾特斯的原型根據不足,同樣是捕風捉影的。
普拉歐爾特斯的主要業績,按希羅多德的説法,是對波斯人的征服,這同樣令人懷疑。波斯人居住在米底南面的帕爾蘇亞地區(Parsua),部落眾多,各自為政。亞述國王沙爾馬尼瑟爾三世時期曾接受帕爾蘇亞27位酋長的納貢。一盤散沙的米底人統治分散的波斯部落是難以想象的。從在居魯士大帝開創其帝國之前,阿黑門尼德家族已統治伊朗西南的安鄯—波斯地區達3代之久,而安鄯曾是埃蘭的古都。根據亞述國王亞述巴尼拔的文獻記載,帕爾蘇馬什國王居拉什(Kurash, king of Parsumash)獲悉亞述巴尼拔征服埃蘭(公元前639年),遣其長子阿魯庫(Arukku)入質尼尼微,稱臣納貢。學者們普遍相信這位居拉什就是居魯士大帝的祖父,安鄯王居魯士一世,普拉歐爾特斯的同代人。他的王國附屬埃蘭,繼而臣屬亞述,而非米底的諸侯。希羅多德有關波斯臣服於米底之説並無當代史料佐證,普拉歐爾特斯被亞述擊敗和戰死的記載亦復如是。
按希羅多德的説法,埃克巴塔納是戴奧凱斯營建的統一王國的都城,但在亞述帝國時期的文獻似乎從未被提及。作為米底的古都,這裏本應留有公元前7世紀至前6世紀的豐富遺蹟,但早期的考古調查收穫甚微。從1983年起,“伊朗考古中心”組織對“埃克巴塔那丘”的發掘,發現了街道、房屋、防禦牆和塔樓的遺蹟,但無銘文出土,遺址年代依然存疑,尚不能提供確切可靠的證據。  

米底王國新巴比倫資料中相牴牾的證據

在新巴比倫帝國的編年史中,庫阿克薩雷斯是獲得證實的歷史人物,他與新巴比倫帝國創建者那波帕拉沙爾合作,征服了亞述帝國。然而,希羅多德對他的描述仍有很多看似荒誕的內容。他在位凡40年,其中28年臣服於佔領其國土的斯基泰人。這個最終滅掉亞洲最強大帝國亞述的梟雄,卻曾長久臣服於遊兵散勇的斯基泰人,最後靠“鴻門宴”之類的狡計翦滅其首領,才將異族逐出國土,恢復了國力。這種情節簡直匪夷所思,也未見其他文獻記載。布朗揣測,希羅多德的故事或許有其歷史依據,因為亞述諸王確曾僱傭斯基泰人打仗,庫阿克薩雷斯可能曾被這些僱傭兵打敗過。但這個歷史內核顯然被無限誇大,給近代學者造成年代學的困擾,或許斯基泰人入主米底的故事本身就是杜撰的。
據新巴比倫的編年史,庫阿克薩雷斯曾率領米底人與新巴比倫人並肩作戰,攻陷亞述都城尼尼微。他顯然不是某個米底城市的城主。他統率的是米底軍隊,而非某個城市的軍隊。在希羅多德的《歷史》和巴比倫編年史中,他似乎都是米底全民族的首領。雖然希羅多德描述的米底早期國王及其統治的帝國被證明是不足為信的,但庫阿克薩雷斯這個人物卻被學術界視為米底統一帝國的真正締造者。按希羅多德的説法,攻陷尼尼微後,庫阿克薩雷斯攻佔了除巴比倫以外的全部亞述疆土,進而出兵小亞與呂底亞王國交戰,後因發生日食而罷兵,但已將帝國邊界向西推進到安納托利亞中部的哈里斯河。在希羅多德的觀念中,巴比倫只是一座強大的城市,稱不上帝國。亞述滅亡後,米底才是西亞地區的真正霸主,建立了幅員遼闊的大帝國。當代史家藉此復原的歷史畫卷是:米底與新巴比倫帝國聯合攻滅亞述並瓜分其領土,米底繼承亞述本土,新巴比倫獲得敍利亞和巴勒斯坦。然而,新巴比倫帝國的編年史明確指出,尼尼微陷落後,巴比倫軍隊繼續在亞述境內作戰,擴大戰果,米底人則飽載戰利品回國。此後,當新巴比倫攻打敍利亞北部的亞述據點哈蘭時,米底曾出兵協助,但沒有佔據領土。庫爾特(A. Khurt)的研究顯示,亞述本土及其東西外圍地區(東部的阿拉法[Arrapha]周邊地區和西部的敍利亞與安納托利亞南部)都處於新巴比倫帝國牢固控制下。庫爾提斯(J. Curtius)對亞述各主要城市遺址的考古調查也顯示:“沒有一點跡象顯示米底人在公元前612年後出現在亞述地區。”沒有銘文,沒有陶器,沒有任何米底特色的器物留下來,米底人從此就銷聲匿跡了。朱爾薩(M. Jursa)對新巴比倫帝國資料的調查也顯示:“本文核實的巴比倫資料並不支持這樣的主張,即米底帝國將亞述的政府和行政制度傳承給阿黑門尼德帝國,巴比倫檔案文獻中有關米底人的直接證據極其匱乏,不能從中獲得確切的信息。更為重要的是,新巴比倫帝國直至公元前6世紀不僅囊括了敍利亞大部,也覆蓋了古亞述的核心地帶,因而縮小了留給米底‘帝國’的地盤。”因而,利維拉尼(M. Liverani)給出如下結論:“兩個勝者(巴比倫和米底)共享亞述帝國領土的觀念是完全錯誤的。米底人扮演破壞者的骯髒角色,巴比倫人則扮演恢復者的角色。亞述的全部領土幾乎都被巴比倫承襲,留給米底人的是亞述先前業已喪失的扎格琉斯山區。”
庫阿克薩雷斯在聯合攻打亞述的軍事行動中輝煌亮相後,就退回到米底老家,此後便從新巴比倫帝國史料中銷聲匿跡,希羅多德則記載了庫阿克薩雷斯向西部擴張與呂底亞王國交戰的歷史。然而,羅林格爾(R. Rollinger)的新調查證實了庫爾特的結論,即幼發拉底河和底格里斯河上游均在新巴比倫帝國控制之下,因而阻斷了米底向安納托利亞中部擴張的必經通道;此外米底與呂底亞的戰爭只是希羅多德的一家之言,缺乏同代史料佐證。因而,米底兵鋒西抵哈里斯河似為子虛烏有之事。希羅多德如此陳述可能源自希臘人的帝國興替觀念。他們認為米底是亞述帝國的繼承者,波斯則是米底帝國的繼承者。波斯居魯士大帝西征小亞僅僅是繼承米底帝國的固有疆土而已。
考古證據似乎也不支持公元前6世紀前期米底帝國內部統一,外部臻於極盛的傳統印象。米底城市遺址努什簡(Nush-I Jan)、戈丁丘(Godin Tepe)、巴巴簡(Baba Jan)等,自公元前8世紀後期和整個7世紀都處於蓬勃發展勢態,建築規模與數量持續增加。這似乎表明,亞述時期,米底的地方附屬政權有勃興之勢,這是亞述的威脅、納貢制度和貿易需求之下刺激的結果。然而,這種趨勢沒有持續下去。隨着尼尼微的陷落和亞述的滅亡,在公元前7世紀末和前6世紀前期,雖然米底在軍事上臻於極盛,但那些城市卻被和平地放棄了。此現象暗示,原本在亞述刺激下興起的米底地方附屬政權,隨着亞述的滅亡而逐漸拋棄城市生活,重返原始的遊牧生活。軍事上征服了宿敵亞述的米底人反而在隨後60年裏,即公元前610年至前550年間,幾乎從史料中銷聲匿跡,進入所謂的“黑暗時代”,直至被波斯的居魯士征服,才重現於巴比倫史料中。
因而,學者們對庫阿克薩雷斯在位時期米底內部統一,外部臻於極盛的帝國盛景抱有強烈的質疑。或許庫阿克薩雷斯是在米底民族擺脱亞述統治的軍事鬥爭中被臨時擁戴出來的部落聯盟首領,他所領導的反亞述軍事活動旨在爭取民族自由與獨立,報復和搶掠昔日的壓迫者。他與新巴比倫的盟友關係可能使其得到後者財政支持,在某種程度上他充當了後者的僱傭軍。當尼尼微陷落,米底人獲得豐厚戰利品後,就無心戀戰,返回故土,尚無擴張領土的帝國意識與動機。庫阿克薩雷斯作為聯盟首領,似缺乏專斷權威,因而無法説服米底人留下繼續作戰、搶佔地盤、擴大戰果,而聽憑新巴比倫帝國去獨吞亞述的遺產。公元前6世紀前期的米底可能仍是一個鬆散的部落聯盟,沒有建立起真正的國家行政管理體制,以前在亞述刺激下形成的地方國家體制及相伴的城市生活,也都隨着亞述解體而被拋棄,重返原始粗放的遊牧生活。他們沒有留下有特色的文化遺產,也沒有留下與國家管理體制相適應的文字體系和歷史檔案。但公元前6世紀前期的米底仍是一支可觀的軍事力量,《舊約·耶利米書》提及應耶和華之召顛覆巴比倫帝國的外族力量中包括“米底人諸王”。在當時的猶太人觀念中,曾經滅掉亞述的米底餘威尚存,是上帝報復巴比倫的工具,但它似乎還不夠集權,其首領庫阿克薩雷斯和阿斯杜阿該斯還受制於諸部落酋長,即《耶利米書》所謂的“米底人諸王”。在西帕爾的那波尼德銘文中,馬爾都克神對那波尼德説:“你提到的那位烏曼曼達人(即米底末王阿斯杜阿該斯),他、他的國家以及他身邊的諸王將要毀滅。”這裏再次提到米底的“諸王”(酋長們)。看來,米底國王是受到國內各部落酋長制約的,他的地位有如荷馬史詩中的希臘聯軍統帥阿伽門農。 
 

米底王國希羅多德的史料來源

前文的討論顯示,希羅多德講述的米底史總體上與古代楔文資料和考古證據相互牴牾,明顯不是信史,但若據此推斷希羅多德是個謊言家,未免過分。其實,希羅多德的故事,其歷史真偽在很大程度上取決於其史料來源。他的米底故事的不可靠性暗示,其史料來源並非可靠的官方檔案。事實上,米底人並未建立起健全的國家行政管理制度,也沒有典型的藝術遺產和文字檔案資料。那麼,希羅多德的史料究竟來自哪裏, [3]  這是個引人入勝的問題。
海爾姆認為,希羅多德的米底故事源自“伊朗流行的傳説和阿黑門尼德王室的宣傳”,並非信史,不能用來複原米底的早期歷史。他推測,隨着亞述的覆滅與米底統一民族國家的形成,很可能在公元前6世紀初一部以民族解放為主題的口傳英雄史詩被創作出來。它吸收了往昔扎格琉斯地區不同民族的互不關聯的地方英雄故事(sagas),將其融為一體,包括曼尼亞人戴烏庫和卡爾卡什城城主卡什塔裏圖的傳奇,將其改造成早期的米底國王。這就是希羅多德獲悉的米底故事,他又賦予這些故事以年代框架,使呂底亞、亞述、米底等東方國家與希臘神話的年代體系相吻合。誠然,希羅多德的米底史,尤其是早期部分,很可能來自伊朗地方傳説,但傳説的起源和演變仍屬朦朧。亞述史料中的地方人物,如戴烏庫和卡什塔裏圖,是否構成米底早期諸王的原型,由於證據薄弱,大可存疑。 [3] 
布朗認為,希羅多德的米底故事確實源自米底人的口傳史詩,但口傳史詩也能保存可靠的歷史。希羅多德的米底年代體系同楔文史料基本吻合,他的故事反映了一個米底酋邦(chiefdom)在公元前8至前7世紀以埃克巴塔納為中心向國家演化的進程,即一個次生國家在亞述刺激和影響下從酋邦向王國的轉變,其社會政治制度的基礎也從血緣關係轉向王權。只是因為埃克巴塔納位於阿爾旺德山脈(Alvand)的隘口以東,把守關鍵的東西方貿易通道,又不在亞述帝國的控制範圍內,因而獲得地利之便和發展機遇,遂開啓了向次生國家演變之路,卻未引起亞述的警覺,也就未見亞述文獻記載。米底王國並非公元前7世紀末突然形成的國家,而是經歷了漫長的演變。希羅多德記載的米底早期兩位國王的故事應為信史,但他們與亞述史料中的戴烏庫、卡什塔裏圖並無關聯。這種“次生國家形成”理論固然可以解釋公元前8至前7世紀米底的社會發展狀況,當時也確實出現很多依附或對抗亞述的地方小國,但以埃克巴塔納為中心的統一米底王國的假説卻得不到任何史料支持。埃克巴塔納的考古未能提供次生國家形成的實物證據。埃克巴塔納的米底酋邦處於亞述勢力範圍之外因而未被後者發現的假説純屬想象,難以獲得大多數學者的認同。
桑奇斯—維登伯格承認某些口傳史料在特定條件下能夠傳遞某些真實歷史信息(儘管大多數難以保持長久準確的歷史記憶)。但她認為希羅多德的“米底史”則另當別論;其中只有阿斯杜阿該斯和居魯士大帝的內容具有口傳的神話和民間故事特徵。此前的內容,除去關於庫阿克薩雷斯智殺斯基泰人首領的敍述帶有民間故事特徵,往往缺少夢、神示、徵兆等常見的故事成分。這些內容非常具有可信性,有如編年史:其中某些敍述非常簡潔乾澀,如普拉歐爾特斯征服波斯的內容;某些則非常準確,並得到新巴比倫帝國編年史的證實。因而,希羅多德的米底史料不是當地的口傳故事,而是獲自巴比倫編年史料。公元前6至前5世紀,希臘人與巴比倫尼亞有非常密切的接觸,而古代歷史傳説在當地不斷被加工和重錄,這些資料是巴比倫的希臘人可以獲取的,也是希羅多德米底史的史料來源。然而,新巴比倫帝國的編年史料雖有米底的零星記載,但主要是迦勒底諸王年代記所載的當代事件,而非對古史的追溯。前文已論及,早期米底帝國不見於同代的亞述文獻、純屬子虛烏有,當然不可能見載於同代的巴比倫文獻。晚期的巴比倫編年史書若有記載,其素材只能採集于波斯人流傳的米底民間傳説,並將其歷史化了。
因此,正如21世紀新版的《古代近東史》所推測的:“他(希羅多德)的米底史讀起來像是流暢和詳細的報道,但似乎多屬虛構,是以波斯人所講的米底故事為基礎的。因而,古典作家們並非近東史的可靠史料來源,近東史須根據當地證據加以復原。”另外,希羅多德的米底史中不僅包含外域的信息,還有希臘本土的成分。很多學者相信,米底故事也是希臘人的作品,帶有濃重的希臘特色,反應的是希臘人的風俗、制度和觀念。如戴奧凱斯掌權的故事,被認為是希臘僭主故事的翻版。桑奇斯—維登伯格指出:“儘管戴奧凱斯的確是個伊朗人的名字,他在希羅多德故事中所立的規矩非常類似後期阿黑門尼德宮廷做法,但故事的情節發展顯然是希臘人的詮釋,反映的是希臘人對僭主的經驗。戴奧凱斯掌權的故事提供了5世紀晚期僭主起源觀的一個樣板。”

米底王國結論

綜上所述,希羅多德的“米底故事”,雖然是古代有關米底史最全面完整且碩果僅存的書面記載,但在很多方面都與亞述和新巴比倫帝國曆史檔案的第一手資料相互牴牾,儘管在某些關鍵細節上吻合得很好。當代史家有關米底史的認知往往以希羅多德的“米底故事”為藍本,努力利用楔文和考古資料來論證其合理性,當然這種做法已然面臨巨大的質疑聲。當今的伊朗史學者大多認為,利用希羅多德的“米底故事”復原米底古史做法再也行不通了。希羅多德的米底史,尤其是早期部分,並不能反映歷史真相,反而起誤導作用。雖然希羅多德的米底史不是信史,但必須強調的是,希羅多德並不是謊言家,他的歷史敍述的真偽取決於他的史料來源、歷史觀念(如帝國興替觀念)以及有意無意的希臘化加工改造。因此,希羅多德的東方史敍述必須謹慎對待,仔細甄別和批判,弄清其史料來源和古代史家的觀念與信仰,才能做出正確的歷史復原。國際學術界有關米底史的研究進展也襯托出我國有關領域研究的相對滯後與不平衡性,須引起學界足夠的關注。 
參考資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