節寰袁公夫人宋氏行狀

明 王鐸

餘為史官時，蓋與夫人子户部山西司主事袁公石■（寓）諱樞周旋晨夕，故得聞袁母持家曉大義 ^[1]  。

夫人父寶，睢之王政里人，母紀氏。夫人為次女，崇禎八季七月十九日卒，季七十有四，距夫資政大夫兵部尚書袁公節寰諱可立之終一季九閲月。

夫人季十四，司馬公筐採有貺命矣。事翁姑受事有數，饔飧井舀之操必自。邇公方為諸生，嗛嗛苦不足以供筆研，夫人以矜縭進笙簾前蕭惟謹。公好客，客至口鼿嘗匱，夫人有以佐之，恐以為公憂，或鬻之，或貸之，以舒公也。

公授弟子於張氏，夫人歸寧，問車於張，弗之予夫人不義。張氏曰：“吾夫婦亦云辛苦，墊隘矣，車之底告弗之，予非歡以承命，豈臭味也者，而不去為”。公笑曰“然急病讓兵之謂何，遂俱去”。

戊子、己丑公乃售，授蘇州府推官。公小心恐事有滯積出，歷州郡不能無梱。顧夫人攝家政甚肅，一一皆當公意。而於刑時勸公多寬恤。壬辰上積得上考，宋母先封孺人。公陟山西道監察御史，數梗言罷歸。公營別墅於牟駝崗，以娛兩尊人。偕夫人長跪，柔旨酒奉以為壽，旦夕善事之。又築園城南，命歌者擊鼉(tuo)鼓雲，璈聲琅琅，爽振駟伐，以寫其胸中砰訇磊落之氣。兩尊人亦知公不鬱郁，曰：“庶無憂兮”。

公尚未舉子，夫人愀肰，時屢以納媵請公曰：“敢忘子之重？”勤迓潘公松女，以副焉。生子即户部山西司主事袁公石寓公也。夫人無子，視之如己出，曰：是子邀福於先公，不類其祚（zhuo），朝夕釋憾於中者，此耳方週一季病，夫人抱之七日夜，不知食寐。未幾潘孺人卒，大人哭之慟。石寓曰：“願自愛”，命子齊哀三季。

光宗庚申秋，起公尚寶司丞，宋母封安人。熹宗辛酉，公升本司少卿，封宜人。無何升太僕寺少卿。壬戌四月，公擢左通政，遷都察院右僉都御史山東巡撫。是季妖賊方蜂午，公欲以單車往。夫人曰：“吾知君任職不辭難肰道險阻矣，東人仗公以安，吾不避死以輔公”。遂偕往。

公至登鋪，時徂定汰，客兵而摩厲之。於義土著譱用之。三衞既復，戎政有經，以軍實報司馬門。上其事，夫人陰有所襄。後以議觕(cu)毛文龍有蟄公者，夫人慾與歸，因公首功，以少司馬晉公秩，得誥封三世。封淑人，蔭其子。

乙丑起公兵部右侍郎，尋轉左侍郎，多所齎賜。公語夫人曰：“孔棘矣，時方煽旤，薦紳人之出處，智不如魚耶，吾倦矣！”

會袁崇煥遣僧弔唁於敵，公力詆非策。其有意制敵死命呼，辱國之命。而使敵人輕中國，敵國得志。豈能忘我中國耶？此尾湛肘潰之説也。遂勒致仕。

當事知公，加公兵部尚書，賜乘傳歸。後敍功加太子少保，予誥，公辭加銜。宋母至是封夫人云。

石寓（袁樞）尋轉户部山西清吏司主事，攝香蠟事。事多中制，瑣屑不能堪，夫人以書戒之，曰：“利之陷人也貪，且反義事勉之，寧自吾，吾不厚，是圖以為諸大吏笑足矣”。石廩廩頓首謝曰：“樞不孝，讀書知自愛，毫釐不能汗其守，以戚我母氏”。

癸酉冬，司馬公病革，夫人左右之，以得正終。

乙亥二月，流寇薄睢陽城下，睢之厚資家多遁去或穴地內金焉。夫人曰：“子其鉥兮，淬（cui）甲登陴”，高高下下，不惰鼓音。石愚散金兩千石，以振其旅。夫人命婦女為炊，以飽城守者。睢之不墮，亦夫人力也。歲飢，夫人煮粥施衣，多所全活，其不闇於大義如此。

女三，適某某。孫三，賦誠，廩生。賦諶、賦諴，妻某氏。孫女二，曾孫一，燽。

《擬山園選集·兵部尚書節寰袁公夫人宋氏行狀》書頁(8張)

嗚呼，夫人之裨袁氏多矣。不知其婦視其夫視其子，弓疆彌亦疆，衣韌裏亦韌，持內而無秕政，予於袁夫人見之矣，此石寓公之所繇腹悲也！（錄北京國家圖書館藏明王鐸《擬山園選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