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蓮珍

程蓮珍，1924年出生於長順縣中苑村的布依族家庭。她17歲那年，在中苑村有一個較她稍長的同齡村姐，要出嫁去長順縣城，央求她去當“伴娘”。當時的雲貴高原，匪患頻繁，長順出了個慣匪頭王海臣，混進了程蓮珍當伴娘的那次村姐婚宴，並且發現了長相美麗的程蓮珍。當即就惦記一定要搶她作壓寨夫人。得知消息，已成新娘的村姐告訴程蓮珍快逃出長順躲離土匪。同時，她告訴程蓮珍，聽説惠水縣有一個名叫陳正明的大學生，住在擺角寨，他長相英俊，家裏有錢有勢，但就是不滿他父母包辦的婚姻，也許已離婚，可以去那裏登門求見。村姐把程蓮珍説動了。程蓮珍遂即逃離長順，並在惠水很快見到陳正明。二人一見鍾情，不多日，陳即用花轎娶她進家。俗話“一日夫妻百日恩”，倆人過上了夫唱婦隨的日子。陳正明家有高牆大院，設有碉樓，家中長短槍兼備，在恩愛相處的日子裏，小山寨成了二人習武健身之地。白日裏二人雙雙騎馬出山寨，夜晚則相互切磋武藝。在陳正明的幫助之下，程蓮珍很快變成了一名善騎射的女人，不但能不踩鞍蹬飛身上馬，而且能在馬上單手將槍裝彈上膛，還能百米之內射中目標。遠近鄉鄰，都誇讚擺角寨有個如同“紅娘子”的陳大嫂。自然，地方上的土匪聞之喪膽，連慣匪王海臣，也膽怯三分，畏避三舍。 ^[2] 

1947年，陳正明因突患急症身亡，“陳大嫂”一下成了寡婦，擺角寨也成了冷落孤寨。一時間，名為弔唁實為説客者絡繹不絕。連水波龍鄉趙鄉長、縣保安大隊郭副大隊長、縣參議會殷會長，都相繼求見。他們裝腔作勢勸她嫁人，説什麼“這樣好的擺角寨，很快就會遭到土匪搶掠，會人財兩空”，其實他們內心各有所圖。 果不其然，陳正明妹妹首先發難，她很清楚自己哥哥掌控的祖傳家產，為馬上把嫂子趕走，便勾結土匪王海臣去打劫。有一天，土匪大隊人馬傾巢出動，去夜襲擺角寨，還欲活捉程蓮珍。但程蓮珍已在“拒不嫁人”之後，很快招募幾名家丁，在碉樓內做好了防匪準備，僅是手榴彈就存儲很多。土匪襲來那天夜裏，一陣長短槍齊鳴、手榴彈拋扔，打得匪徒們抱頭鼠竄。人們嘖嘖稱讚她“槍法精準，連連撂倒幾個土匪，死的死傷的傷”。特別有意思的是，次日水波龍鄉逢集，她竟然令兩個護守大院的家丁，用一匹大馬，把兩個受傷未死的土匪，綁縛在馬背上，身上貼着用白紙寫的“匪徒”，在人羣中游街示眾。水波龍鄉那個求親未成的趙鄉長，因怕程蓮珍揭露他勾結過土匪，竟然不敢出面干預。 ^[2] 

1949年11月15日，貴州解放了，程蓮珍熬過了風風雨雨的幾年，認為這一解放，可以安安穩穩過太平日子了，並且徵得縣人民政府“予以保護”的承諾，把看家護院的全部槍支彈藥，上交給了縣上。然而，令她想不到的是，解放軍大部隊剛出師入川，她就在惠水縣城聽到人們風傳土匪來了，她心中忐忑不安地心想：不會是真的吧，貴州都解放了，解放軍怎麼可能説走就走了呢？假若如此，王海臣會不會捲土重來呢? 未料，人們傳説的這個消息，卻是真實的。某天，她忽見寨裏寨外架着機槍，一些穿着雜亂軍裝的人，在山寨裏到處晃動着，她狐疑：“壞事了”，因為她過去看到解放軍部隊不是這樣的。這時，她的腳步已不自覺地跨進了寨院。在她要進堂屋時，一個驚人的面孔出現了：那是曾經向她求婚未允、名叫羅紹凡的人。她對羅説過，“布依族的規矩是女人從一而終。”未等到她進到屋裏，同羅紹凡在一起的一個人，已伸出手錶示歡迎，還一邊向坐在八仙桌旁的一個軍官模樣的人介紹：“曹總司令，這就是你等着見的陳大嫂”，被稱為“總司令”的人，長着瘦長臉，尖嘴猴腮，還留着一撮山羊鬍子。他見程蓮珍打量他，忙一把拉起她的手説：“陳大嫂，久仰大名，今日得見芳容，三生有幸，請坐”。羅紹凡又過來介紹他哥羅紹銓，在冷水鄉當過鄉長。不待程蓮珍坐下，所謂的總司令，已經順手拿起早就準備好的一紙“委任狀”，對着羅紹凡説：“你已是我們的團長，現委任陳大嫂為我們自救軍直屬大隊的大隊長”，並讓羅紹凡代接下了委任狀，還説：“你們都是我們的精英，又都是布依族人，我們今天就依你們布依族的規矩，在這裏一起喝雞血酒”，“上賊船容易下賊船難”。程蓮珍接受曹紹華的委任狀後，隨即以她的名義大肆在布依族人中張貼布告，打出招兵買馬旗號，甚至參與曹紹華攻打縣城的行動。 ^[2] 

1950年，解放軍部隊又入黔後，相繼組成6支剿匪部隊，在長順、惠水等地剿匪。以曹紹華為首的“自救軍”，頃刻之間土崩瓦解；以“陳大嫂”為首的匪幫也逃之夭夭。抓獲曹紹華是在長順縣斗篷衝的一個山坳裏，當即被押到貴陽處決，而程蓮珍一夥幾百人的土匪，則因躲藏在長順縣冷水河谷一帶的秘密巖洞中，長期難以剿滅。她的一夥人，直到1952年底感到徹底無望，才向政府投誠自首。程蓮珍自知會被處決而逃離，1953年2月才落網。那是逮捕她的部隊，在抓到她的男人羅紹凡後，幾經調查，才從羅紹凡混進的一個建築隊中，順藤摸瓜，得知程蓮珍逃到成裏縣的革老鋪，嫁給了一個名叫魏得温的農民當老婆。抓捕她時，她裝模作樣地在魏家炕頭上做針線活，還謊稱自己姓楊，孃家在羅甸縣，但她終未能逃過法網。她藏在一座大橋下橋樑上的手槍，也被找到了。 ^[2] 

1953年春天，大地回春，貴州到處春暖花開，被解放的布依族人歡歌笑語，慶祝着解放後的新生活。而匪首程蓮珍，卻被關進牢籠。那天，她被公安人員用五花大綁，押解到貴定軍分區大院。第二天，她被押解到省城貴陽時，人們無不拍手稱快，爭相傳説：快去看槍決女土匪呀，到底是殺還是不殺？當時，貴州省軍區為此召開了專門會議。很多與會者意見是“立即槍斃”，但有一位公安領導卻提出“還是暫且刀下留人”，説與她同案的匪首尚未歸案，緩殺對爭取散匪自首有利。兩種意見被呈報到西南軍區。接到報告的是西南軍區參謀長李達。恰趕到抗美援朝戰爭結束，他要赴朝鮮參加一個重要會議。便批示“稍作放置”，他意欲從朝鮮辦完事回國後再決定。 ^[2] 

1953年3月下旬，李達回國。但在返黔時，他在北京停留幾天，向毛主席彙報他在朝鮮的情況，同時趁便彙報西南地區剿匪情況。他考慮到程蓮珍問題：她是個布依族女匪首，這裏有個怎樣貫徹民族政策的問題，同時她又是個在民族地區有影響的人物，是殺還是放，需要請毛主席指示。這件事引起了毛主席的深深沉思。李達彙報完程蓮珍情況後，毛主席點燃了一支煙，吸了幾口後才發話。他幽默地説：“好不容易出了個女匪首，又是少數民族，殺了豈不可惜！”李達問：“主席的意思是……”接着毛主席又説：“中國幾千年才出這麼個有名有姓的女匪首，又是少數民族，諸葛亮還能七擒孟獲，難道我們共產黨人還不如諸葛亮有雅量！” ^[2] 

1953年4月，李達專就毛主席關於處置程蓮珍問題的指示，在貴州省軍區主要負責幹部會議上，説了“爭取一切可以爭取的人”的意見，他説：“共產黨人確應有氣魄和大度，以前無古人的氣概，寬嚴結合地執行黨的民族政策。” ^[2] 

1953年6月5日，惠水縣城關鎮召開數千人蔘加的羣眾大會，由當地法院院長宣判釋放程蓮珍。由於有人聽説毛主席引用過諸葛亮“七擒七縱孟獲”的故事，貴州省才傳播出了“女孟獲”這個名稱。 ^[2] 

獲得新生之後，程蓮珍流下了感激的淚水。她説，毛主席是少數民族的恩人，共產黨寬大為懷，自己罪大惡極都不殺，一定好好立功，報答不殺之恩。不幾天，她就到她落草為匪時經常活動的惠水、長順兩縣交界地帶，找到沒有投案的土匪，勸説他們走出躲藏的山洞，向人民政府投誠。只有一個多月，就有22名土匪自首。但有幾個頑匪寧死也不降，她就親自作嚮導，帶領剿匪部隊進行全山搜剿，最後將其中的岑正學、陳老毛、陳登安等一一擊斃。 程蓮珍的立功表現，得到政府肯定，她被安排到惠水縣城郊的一個布依族村寨定居下來。在她有了生活保障以後，1953年秋，在當地人民的幫助下，她找到了1947年出生的失散女兒。1958年，程蓮珍還當上了惠水縣政協委員，後來又成為常委。女兒也參加了工作，是百貨公司營業員，女婿是一所中學的教師。 ^[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