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澤潤

程澤潤，字沛民，清光緒二十年(1894)生於四川隆昌龍市鎮。家有田土數畝，種蔬菜維生。

程澤潤自幼勤奮好學，老師贊他“此生非池中之物也。”小學畢業，兄嫂典賣首飾什物，供其入四川陸軍小學堂第四期。其時，四川都督尹昌衡改陸軍小學堂為四川陸軍軍官學堂。程澤潤畢業後，分發四川靖國軍賴心輝部，深得賴的賞識。民國6年（1917年）被保送到北京陸軍大學第五期，與賀國光、張伯言、王靖宇等訂交。畢業後回賴部，任參謀長兼步兵二旅旅長。所轄防區駐川南，兼任富順縣長。此時，隆昌、富順土匪蜂起，程澤潤捐漢陽造步槍10支給隆昌龍市“慶方團”。民國12年（1923年）賴心輝任四川省長，程澤潤任賴部軍官教育團教育長。賴失敗後，程澤潤任湖南常德、湖北襄樊專員及師長，後至陳調元部任師長。

民國16年（1927年）程澤潤投靠蔣介石，通過何應欽，任軍政部軍務司中將司長、廣州行轅後勤部參謀長等職。因捐款給隆昌辦學，曾任私立樓峯中學名譽校長。民國23年（1934年）4月，受蔣任命為川康軍事“剿匪”中央特派員，調和川康將領劉湘、劉文輝、田頌堯、鄧錫侯、李家鈺之間的矛盾，為蔣介石勢力入川康做疏導。後程澤潤任四川善後督辦劉湘的中將參謀長。民國26年（1937年）調任軍政部兵役署任中將署長，主管全國徵兵工作。程澤潤憑在四川多年關係，為國民政府徵得數以萬計的兵員投入抗日戰場，深受軍政部長何應欽倚重，為何派“四大金剛”之一。 ^[2] 

抗戰時期的徵兵宣傳有很多種，最常見的徵兵令上簡單明瞭地印着“家有壯丁，抗日出徵，光宗耀祖，保國衞民”十六個大字。因為在當時的兵役法中，在校讀書的學生可以暫緩兵役，故而不在徵召之列，徵兵對象主要還是農村青年。但大多數人並不認為自己有“義務”參軍，逃避兵役的現象十分普遍，因此便有了“抓壯丁”的現象。 ^[3] 

要抗戰、就要有兵，而四川又是我國人口最多的省份。是壯丁的主要來源。四川的壯丁分配、補充到全國各省各軍，幾乎到處都是，所以當時就有“無川不成軍”的説法。程澤潤是四川人，為了便於在四川多抽壯丁，用一個四川人來當兵役署長，當然有他的作用（後來程澤潤去職，就由四川軍區司令徐思平接任，也是四川人）。所以一從抗戰開始，便把程澤潤封為兵役署長，直到一九四五年去職為止

國民政府的兵役制度真是百孔千瘡，弊病百出，作為主管兵役行政的最高長官兵役署長程澤潤當然不無責任，但是最大的、最主要的責任還在國民政府本身，因為蔣介石獨裁政府的本身就是為帝國主義、封建主義和官僚資本主義服務的，所以這個制度本身就先天不足。儘管兵役法上明白規定哪些該抽，哪些該免，都只是一紙空文。那些在蔣家王朝有權有勢的達官貴人，他們的子弟從來就沒有一個被抽去當兵的，就連那些在地方上稍有勢力的土豪劣紳，儘管他們有三個、五個甚至十個八個兒子，都不會被抽。而那些無權無勢的勞動人民，儘管他們只有兩個，三個甚至只有一個獨子，都難免被抽。並且抽了一次，還有抽二次、三次，一直到弄得他們家破人亡為止。也有一些有錢無勢的土紳糧、土老肥，他們就成為兵役人員、保甲長需索的對象。只要説一聲中籤，就要拿票子來贖。等到他們認為勒索得差不多了，便拿出其中的小部分(一、兩石穀子)去買個人來頂替當兵。剩下的，不言而喻就由他們私自瓜分，揣進腰包了。這些替人當兵的人叫做兵販子，他們大多是地方上的地指、流氓、賭爛錢的。他們以賣兵為職業，每賣一次兵，得到兩石、三石黃谷，便到部隊上去鬼混幾個月，一有機會，便溜之大吉，回來又做第二次生意。他們都是地方上的熟人，保甲長雖然都知道他們是逃兵，但都不去抓他們，因為他們知道這些兵販子都沒有什麼油水，倒不如留着他們，將來又好用賤價買來頂替別人當兵，從中漁利。這是當時兵役制度的一些通病。

由此可見，當時的兵役制度本身就有它不可克服的缺點，主管兵役行政的最高長官即使勤慎奉公，勵精圖治，都難免下面執行的人不出紕漏（後來、鹿鍾麟也曾作過兵役部長，他在舊社會，'總算是一個比較正派的人，但是還是毫無辦法，下面還是搞得一塌胡塗，就是明證）。何況身為兵役行政最高長官——兵役署長的程澤潤本身又有他的缺點，又有很大的毛病。 ^[4] 

程澤潤這個人雖然謹小慎微，不敢大阻地為非作歹，但他比較愛錢，暗地裏拿出自己的積蓄，並挪用一部分公款，黟着當時在重慶做大生意的隆昌人林銘和（外號林湯元）、古貞澤做生意，放大利。同時又暗中嗾使他的愛人餘惠芳做內線，收受賄賂。當時各級兵役長官，”省軍區是由中央內定，直接任命：師管區是由上級任命，但兵役署有建議權：團管區則由兵役署自行決定任用。所以當時想當團管區司令的人都要到兵役署去活動，通過餘惠芳的內線向程澤潤獻上十條黃金才能成功。這些金條當然他們不會自掏腰包，而是羊毛出在羊身上，只是暫時籌墊一下，將來是要加本加利，把它撈回來的。正如一些活動團管區司令的人説的，“十根金條好要緊，老子只要送一回兵就撈回來了這些人既然花了這麼多的錢去活動，去買官當，就不能不向下級剋扣。這樣一級吃一節，一層扣一層，扣到士兵身上就所剩無幾了。所以弄到土兵經常是吃不飽，穿不暖，有病不能醫，有苦無處訴，餓得一個二個黃皮寡瘦，有氣無力。於是狡滑一點的只好想方設法的逃之夭夭，老實一點的就只有捱餓、等死。所以聽説程澤潤有時和一些親友擺談時都感慨地説“我抽這麼多壯丁，跑了的都不止一半”。

程澤潤是在一九四五年下半年被捕入獄的。當時有這樣一個傳説：程澤潤在一九四五年上半年的一天，曾經素衣小帽，化裝成普通老百姓，去找當時重慶著名的摸骨種相郭瞎子（郭泗海）摸相。這在當時的達官貴人中已是司空見慣，不足為奇的。郭瞎子模了程澤潤的相就説，“你這個相很好，至少都有部長的身份，只是壽命不長，很難過五十歲這個大坎口，而不得善終”。程澤潤本來就很迷信，加之郭瞎子文是出了名的快明，所以聽了郭瞎子的話就非常恐慌。回去久，趕快把兵役署長辭了，賦閒準家，希望能夠韜晦一時，過五十這個大歇口，以後再圖東山再起。

程澤潤辭職不久，眼看就要滿五十了。突然駐在重慶的第二十九運輸團的一個士兵因為不堪虐待自己吊死了。蔣介石聽了這個消息非常惱怒，氣急敗壞的去到程澤潤家裏。恰巧這天正是程澤潤的五十生日。賀客盈門，非常鬧熱。因為程澤潤心想，郭瞎子説我滿不到五十，現在已經滿了，大概五十歲這個坎口已經翻過了，值得慶幸，所以在家大宴賓客。蔣介石看見這種情形，更是火上澆油，就怒氣衝衝地斥責程澤潤：“你是怎麼搞的！逼得士兵都氣着吊死了！”程澤潤答道：·“這不關我的事。他是二十九運輸團的兵，不歸我管，歸後勤部管，我沒有責任。”一句話頂着蔣介石的喉管。出不到氣，於是蔣勃然大怒，罵道：“你還要強辯！”拿起手棍，就向程澤潤亂打。程澤潤正色的説：'“部下追隨委座多年，縱有什麼錯誤，可交軍法治罪，何必委座自已動手！”説着，就把蔣介石的手棍搶了，在眾目睽睽之下，這一下就把蔣介石弄得下不了台。於是就下令把程澤潤當場抓了，丟到士橋的軍法監裏。

程澤潤本是四川軍人，和當時的四川軍方頭子多是舊時袍澤。加之中央入所時，他又被派為特派員，和他們多所接觸和應酬，和他們多少還有點感情。所以在程澤潤被抓後，四川的軍方頭子由於同鄉關係，曾經聯名向蔣介石力保，請求蔣介石對他從寬發落。而四川的軍方頭子和蔣介石又是矛盾重重，貌合神離，經他們這樣一保，就增加了蔣介石的疑心，懷疑程澤潤和他們有所勾結。

其次，馮玉祥和蔣介石對立也是盡人皆知的。此時馮玉祥雖然早已下台，沒有什麼實力，但是百足之蟲，死而不僵，他的老部下仍然很多，對時局仍有一些影響。馮玉樣和程澤潤雖然沒有什麼感情，但他覺得因為一個不歸自己管轄的士兵被虐待自縊，就把程澤潤抓起來殺了，實在太不合理。因此馮玉祥也曾在蔣介石面前替程澤潤開脱罪責。蔣介石本是多疑成性，這樣一來，又懷凝程澤潤和馮玉祥有勾結了。

再其次，程澤潤的妻子餘惠芳，人雖然不很漂亮，但卻善於交際，曾和當時美國駐華大使魏德邁在中美合作所跳過舞。程澤潤被丟到土橋監獄後，據説有次餘惠芳在和魏德邁跳舞時，趁機向他談及此事，並且請求他從中轉圜。魏德邁也就慨然允諾，在蔣介石面前説了話，這樣一來，就更觸怒了蔣介石，認為程澤潤裏通外國，借美國的勢力來壓他，就更促使他想殺程澤潤了。

最後還有一個原因，也是促成程澤潤之死的最重要的原因，就是何應飲和陳誠的派系鬥爭。

誰都知道，陳誠是蔣介石的高足學生，他和何應欽都是蔣介石的嫡系，都深得蔣介石的賞識和倚重。但是他們二人又都是自命不凡，不甘居人下的人他們兩人雖然表面上精誠團結，但骨子裏都在爭為雄長，甚至互相排擠，彼此拆台。當何應欽作軍政部長時，就曾經授意程澤潤殺了一個貪贓枉法的師管區司令，這個人是陳誠的老部下，是陳誠的人。程澤潤之所以敢殺他，當然是秉何應欽的旨意，有何應欽做後台，給他撐腰，有所恃而不恐。這件事陳誠當然知道得非常清楚。所以陳誠不但對程澤潤恨之入骨，對何應欽更是刻骨釘心，時常都在起法來進行報復。 ^[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