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流蘇

白流蘇出生在白公館（白府）。白府是詩書禮儀之家，但這是一個落後於時代的地方，貴族威嚴的高牆是白公館閉塞氣質的呈現，生活在這裏面的人，被老舊的道德規範圈囿，這使得五四新思潮的風無法刮進來。“這裏悠悠忽忽過了一天，世上已經過了一千年。可是這裏過了一千年，也同一天差不多，因為每天都是一樣的單調和無聊。”白府的生活與門外的社會是兩重天。生活在這裏的人，有他們的一套處事原則，而這個原則也是過時的原則。時代的車輪已經駛向民國三十年了，可白府的人依然生活在舊的宗法社會，白流蘇就是生活在這樣一箇舊式的家庭中。 ^[3-4] 

“她那一類嬌小的身軀是最不顯老的一種，永遠是纖瘦的腰，孩子似萌芽的乳。她的臉，從前是白得像瓷，現在由瓷變為玉——半透明的輕青的玉。下顎起初是圓的，近年來漸漸尖了。越顯得那小小的臉，小得可愛。臉龐原是相當的窄，可是眉心很寬。一雙嬌滴滴，滴滴嬌的清水眼。”（出自1998年新世紀出版社出版《傾城之戀》） ^[5] 

陳數版白流蘇(15張)

在20世紀初期，結婚要遵循“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白流蘇被動接受第一段婚姻，但婚姻的不幸福，使她毅然決然地提出離婚，最終通過法律解除這段不愉快的婚姻關係。離婚後，白流蘇迴歸了白公館，再次進入到封建倫理綱常中。

在封建保守的白公館，備受兄嫂的冷眼和欺凌，白流蘇又毅然決然進行自己人生的第二次追求。當白流蘇的母親、兄嫂知道白流蘇前夫的死訊之時，他們便勸阻甚至逼迫白流蘇為前夫守孝、守節，但白流蘇堅持拒絕這種安排。她勇於為自己謀愛，不顧世人鄙夷的目光，她與範柳原跳舞，甚至隻身一人去香港與範柳原相見，白流蘇成功地獲得又一次出走機會。這場戀愛從始到終都是充滿博弈色彩的。作為女人的白流蘇將婚姻當作一根救命草，並懷心機，以找一個有錢的男人作為保障自己生活的唯一出路，這是她與範柳原戀愛的出發點，當然她是不滿足於這種戀愛的，戀愛中的兩個人可依可離，生活在這種狀態下的白流蘇精神時刻緊張着，於是她又瘋狂地追逐婚姻帶給她的安全感，這使她丟失自我，成為男權社會蠶食的對象。

後來，白流蘇終於被明媒正娶，但日夜守着空房子，他們始終不是真心相待的。直到突如其來的戰爭，他們才意識到“在動盪的世界裏，錢財、地產、天長地久的一切，全不可靠了。靠得住的只有她腔子裏的這口氣，還有睡在她旁邊的這個人”。白流蘇爬到範柳原的旁邊，隔着棉被，擁抱他。 ^[4] 

陳數版白流蘇與其他角色的對手戲(8張)

白流蘇雖然有着白家一樣的守舊思想，但卻又是白家唯一可以接受新思想的“白家另類人”，在一個根本看不到未來的男人面前，她毅然選擇離婚，而後回到了孃家，也只能忍氣吞聲。當白流蘇前夫去世時，家中兄嫂勸她回去為前夫守孝，流蘇氣得發抖，哥嫂把她的錢用光了，倒還想讓她出去再掙些錢給家裏用。可流蘇氣歸氣，也改變不了什麼東西，就這樣接受着白家一家人的冷眼和侮辱，哥嫂更是拿出來法律的條條框框來壓她，無條件地接受着家裏的一切老規矩。經歷的這些擠兑和欺負，也迫使她的性格變得柔弱，低聲下氣，特別是在四奶奶屢次冷嘲熱諷中，她也學會了逆來順受，無非就是自己的房間裏哭一場就過去了。柔弱是她被逼無奈的一種性格表現。 ^[6] 

白流蘇柔弱的性格中又帶着倔強，在得知前夫去世的消息時，家裏上下苦口婆心相勸，其他姨奶奶又夾雜着冷眼嘲諷，三哥更是字字咄咄逼人，但她始終不肯去奔喪，不想讓三哥拿着所謂的法律來約束，四奶奶也在一旁添油加醋，笑了一聲道“自己骨肉，照説不該提錢的話，提起錢來，這話就長了，我早就跟我們老四説過，老四你去勸勸三爺，你們做金子，做股票，不能用六姑奶奶的錢哪，沒的沾上了晦氣，她一嫁到了婆家，丈夫就成了敗家子，回到孃家來，眼看孃家也要敗光了。”一字一句都直戳白流蘇的心，她氣得渾身亂顫，而屋子裏的母親雖是一家之主，可是也從未替她做過主。

她的另一個倔強，是用自己的前途下了一個大的賭注，賭的是自己的命運。開始同範柳原接近的原因只是因為想給家裏的老小一點顏色看看，本就撮合和自家八妹的婚事，白流蘇倒自己給自己創造了機會。範柳原的出現剛好滿足了她的現實要求，所以她賭了，這個賭她每一步都走得小心翼翼，生怕有什麼閃失，和範柳原相處下來，她內心其實早已經慌了，她肯定範柳原是愛她的，但是她又不能把自己輕而易舉地陷進去，什麼都不想。因為她要的只是婚姻，而範柳原要的是紅顏知己的精神戀愛。當她準備放棄時，命運總是捉弄人，她從香港回到白公館，以為就這樣結束了。然而，範柳原從香港來了電報，他給了白流蘇一個平台，這次更加堅定了她的目的，讓她不顧一切用自己的前途全部下注，是好是壞，她都甘願相信命運。大不了就輸得徹底，反正她已經一無所有了，索性就抵上一把。這一來二去的舉動把她骨子裏的倔強展現出來，體現了不服輸的性格。 ^[6] 

白流蘇不相信會有真的愛情，所以在範柳原説盡甜言蜜語的時候，她的心裏都是半信半疑的。她在想，他恐怕對所有女人都是如此，她自己又何必當真呢。這裏看來白流蘇是自私的，對於她來説，任何東西都不如婚姻來得更加實際，特別是在經歷了一次一次失敗之後，心思變得更加透徹，更加明白自己想要的到底是什麼和不想要的是什麼。所以，白流蘇不會再去死心塌地愛一個人，她更不敢向他坦露自己的真心。 ^[6] 

當代作家於青於2004年創作出版中篇小説《香港的白流蘇》，是《傾城之戀》的續作。該書中直接預言了白流蘇被遺棄的結局。該書主體部分是流蘇在晚年對自己過往情史的清點與回憶，其中較多意識流成分，幾乎每一節中都是現實時空與心理時空交叉更替，即由流蘇的當下活動到過去相關的某人某事，然後又回到流蘇的當下狀態，由此再回到過去。 ^[9-11] 

呼倫貝爾學院文學院副教授閆鐵紅：白流蘇使人們看到女性囿於男權社會下謀求愛情的艱辛及其悲劇的命運。以白流蘇為代表的舊時代女性經濟上不獨立，依附男權而生存，因此飽受封建大家庭的摧殘。這種依附使得自己做不了自己主，女性失去對自己生命的主宰權利，她不能自由生活，不能實現自己的價值與意義，亦不能自由地追求愉悦的情感體驗，卻又無法擺脱依附關係，於是只能苦苦地掙扎，博得一席生存之地。 ^[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