異次元殺人事件

廣告公司職員合田（冢本晉也飾）的戀人桐子（鈴木京香飾）用手槍自殺身亡。合田為尋找死的真相，全神貫注於桐子自殺時所用的手槍。而與一位流氓團體少女千里（真野Kirina飾）的邂逅，戲劇性地改變了合田的命運。即使遭千里同夥的惡打，合田仍彷徨街頭。繼續尋找手槍下落。不知不覺中，合田在向“死”傾斜的千里身上感到一股不可思議的共鳴。當手捏踏破鐵鞋尋得的手槍時，合田帶着千里向死的深淵飛奔。

關於這部影片，導演曾自語：“不知戰爭為何物的中年（冢本晉也導演所代表的一代人）和認為戰爭只科幻的孩子一起，開始了一場剝去“死”的巨大面紗的戰爭”。由此可以看出導演的安排，即，自稱為“中年”的導演，希望通過插入“孩子”而使這部影片具有複合視點，達到與以往作家羣的主題——“通過不知戰爭為何物的一代人的視線來描寫對隱藏了血、暴力、死的印象的城市的愛憎”的交融。本片的最初動機來自於——對那些在“家中只是個普通孩子”的孩子們“在街上襲擊中年人”這一事件的戰慄以及“作為同一民族而感到的強烈興趣”。通過分別是“不知戰爭為何物的”兩代登場人物的描寫，繼承既往主題，以“都市”舞台考慮 “死”的意義。

這是一部聚焦於暴力的作品。影片的重點不在於展現暴力，而在於探討實施暴力的微妙心理。劇中的主人公在生活的壓力下鬱鬱不樂，為持槍破壞的衝動所驅使，與一個不良少年團體糾纏不休，他一直想殺人，但最終沒有殺死任何人。而不良少年團的成員也一樣，這羣成天打架鬥毆年輕人，幾次放了主人公一條生路。這些人與影片後段出現的殺人如麻的黑道殺手在本質上是不同的，他們的暴力衝動和暴力表現只是出於內心的混亂和迷茫。這是一部發人深思的影片，入選2000年日本電影專業大獎評出的年度十佳影片榜，在國際上也博得了好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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破銅爛鐵圓舞曲——冢本晉也《異次元殺人事件》(Bullet Ballet)

文/林則良

冢本晉也（Tsukamoto Shinya）的「有點點老」，隨着他電影裏「超現實」變形的畫面減少得知﹐而多了好幾分手提攝影機的紀錄性格。當他1998年的新片《異次元殺人事件》（Bullet Ballet，子彈芭蕾）在幾個影展放映時，他已經拍了超過十年的「破爛電影」。這套美學讓冢本晉也的影片充滿了個人的「印章」，打從1998年的《鐵男》開始，他用了十六釐米黑白，低成本，主角的身體因為強烈的屈辱和壓迫而「長出鐵來」——拳頭和手臂變成槍枝，身體冒出一堆鐵釘和鐵棘蔾，充滿了一種前未來的科幻氣味，而破銅爛鐵的「廢墟」氣息隨着工業噪音（「鏽痕和吻痕，在愛裏，你都得原諒」），流竄整部電影的外部與內部，成為一組身體和機械柔情的交響搖籃曲。機械在他的電影裏帶着雙重性：身體變成了機械，機械充滿了肉體的柔軟。就像大衞．柯能堡格的《錄像帶謀殺案》一樣，詹母斯．伍德從自己的肚子裏掏出一把槍，當場槍殺錄像帶要他殺的人，《鐵男第二級》裏，一羣健身房出身的「地下幫派」頭頂都冒出氣管，把綁架來的女主角團團綁起來。其地點總是發生在廢墟般的地下水道、廢棄的鋼鐵工廠，和一種「剖腹取腸」的自殺情節。黑白的血流淌出來，看起來就像機車漏出機油。十年後，《異次元殺人事件》，很多方面，依然是冢本晉也運作的輸送帶裏的一部，黑白，小成本，粗粒子，偶爾畫面失焦，鐵刮過肉體的「衝撞速度」，自編自導自剪，本片更自演。這些特質讓冢本晉也的電影帶有極強的實驗風格，而且更貼近一種「圓舞曲」韻律和速度，你只會覺得他更嫺熟於他的「內在情感」，那隨着影片的「壓迫力量」而溢出來。

像片中的吾田的頭撞倒在地鐵站小酒吧，手裏的大哥大里飄着女友哼的民謠兒歌；他小巷子碰到千里，他拿起結痂的手臂説：你就是那個把身體貼在高速馳駛之捷運的女孩，我救了你，你還咬我咧。而聯繫本片的鋼鐵機械和肉身體驗如舊，是一種對「傷口」的迷戀，它牽連到皮肉的癒合和和殘害－－看它還能報廢或耗損到什麼程度。以一種玩命的虛無氣味對抗一種「呆板的」生活邏輯。本片的身體不再長出鋼鐵，但依舊一羣「充滿傷口的孩童」——吾田找一隻真槍可以造成威脅的過程，這過程老是被這羣鬼海扁；千里玩大哥大唱歌，對吾田的家搗蛋，最後在屋頂，整個屋頂下起雨來……在玩命「大事張揚自己的傷疤」的賭氣（鼓脹着嘴巴）行為底層，冢本的身體裏養着一個古怪的孩童﹐天真﹐而且孩子氣。吾田捂着他槍傷流血的胸，跛一條腿；千里捂着被踢傷流血的胃，跛着另一條腿。他們背向着彼此開始離開：他往他的前面走；她往她的前面走。然後他開始往前奔跑；她開始往前奔跑。他們最後在橋頭擁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