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想主義者

《理想主義者》是八零後女作家阿微木依蘿的散文合集，包括《秋爾微》《風、雨和月亮》《驕傲的心》《蜘蛛人》《理想主義者》等篇章。這是一個出生在大涼山中的女孩的生命獨白，關於成長、苦難、出走與返回，關於摯愛與怨憤、歡喜與哀傷、真實與荒誕——行走於遍地礫石與荊棘的現實世界，阿微木依蘿洞悉了生活內質性的荒誕。而更為難得的是，在貌似了無希望的生存困境中，她以一種超拔於現實之上的幽默，為讀者捧出了歲月之核、生命之光。 ^[1] 

寫作與生活滲透交織，進而從整體上塑造了阿微木依蘿的身份標籤。她的寫作逐漸從原生態的粗獷樣貌，走向了更加深化、內斂和富有哲思的層面——去除了粗糙的“毛邊”，多出了清晰的“脈絡”。《理想主義者》是豐富而靈動的人物譜，眾多人物的呈現，也是阿微木依蘿的再次相遇。

在生活經驗的處理上，阿微木依蘿始終具有其獨特性，立身大涼山並始終以這塊土地為養分，異質性凸顯的文化底色裏，為她平添了原始感。如今，她更顯遊刃有餘，在表達上開始善於從“輕盈”中凝練出“重量”。如果説，寫作的阿微木依蘿有一個姿勢的話，那定是一路奔跑，甚至可以説是狂奔。散文是見人心性的。在開篇《秋爾微》一文中，阿微木依蘿筆下那個馬一樣帶着塵土莊嚴奔跑的人物，卻是被逼着奔跑的。在父親的追殺下，她要讓自己跑得快一點，再快一點。阿微木依蘿説，人到任何地方都必須活着才是活着，有時候丟了一個屁股也會喪命。可她筆下的人物，卻在失去父親後，丟失了奔跑的“能力”。

阿微木依蘿就是這樣奔跑，從地理座標上離開大涼山，擺脱了過往的“關係”，去往一個又一個陌生的城市。這些城市沒有淹沒她，反而給了她更多力量。阿微木依蘿在書中講述了諸多家庭關係。比如秋爾微與父親的微妙關係，追逐與逃跑，反抗與無力；比如她與家庭成員的關係，在《碎屑》中，她再次遇到自己的母親——“她總是露着一雙要吃掉我的那種哀怨的驚恐目光”。簡單的句子，勾勒出複雜的母女關係。這個“從未温柔過的母親”，通過與女兒的對峙，表達着她這一生的絕望。在《蜘蛛人》裏，還是那個母親，希望自己的兒子可以成為歌唱家。他也確實有幾分天資，卻沒能成為歌者，而是做了懸在四十六樓高空刷牆的“蜘蛛人”。阿微木依蘿説，那根稱為“蜘蛛絲”的繩索，更像是嬰兒的臍帶，憑藉它獲取生命的養分。在她的生命裏，斬斷過往的“臍帶”而獨立，成為了最大的母題。

阿微木依蘿的文字裏，常常可以讀到小人物的悲情。在《小順才》中，她寫下了一個“討飯者”之死，他死在一條水溝裏，手裏拿着一隻破碗。他沒有姓氏，沒有名字，小順才這個名字是撿來的，他時而承認，時而不承認。在《長風衣》中，幾個對話頗為傳神。“你落魄了嗎？”“我確實落魄了。”“你可以哭一場。”那個落魄的“許文強”，從穿上舊舊的長風衣開始，就被人説三道四。這些小人物的悲涼，也逼着阿微木依蘿離開大涼山，成了人生的另一個起點。儘管她筆下的人物大多是果敢、講義氣的，她在日常裏的形象也是如此。但文中旁觀的“我”，卻常常是心驚膽戰的。人們總是終其一生尋找屬於自己的安全感，依靠對過往的割裂與重建來完成。那些人和故事，終於盤踞在一起，成為了一種象徵。這本書推出之際，她就已經完成了這些，當她再次回到故土，儼然是另一個阿微木依蘿了。

與生活的對峙，也是自我身份的樹立。《在喜德》中，阿微木依蘿還不是作家，而是理髮師。她説，所有貧窮的地方，都是她前世的故鄉。《閣樓記》中，阿微木依蘿是個獨自居住的租房客，還有一個素未謀面的“男朋友”。這條寫作之路，她走得尤為艱辛，甚至無畏。喜悦的是，她完成了自我超拔的過程，將過往淬鍊成書——作家阿微木依蘿既是悲憫的，也是勇敢的，總是充滿希望的。 ^[4] 

2023年5月23日，《理想主義者》入圍四川省2022年散文排行榜。 ^[5] 

阿微木依蘿，彝族，1982年生於四川省涼山州。自由撰稿人。巴金文學院簽約作家。已出版小説集五部，散文集兩部。曾獲第十二屆全國少數民族文學創作駿馬獎、茅盾新人獎提名獎等獎項。 ^[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