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珠兒

(《聊齋志異》篇目)

鎖定
《珠兒》是清代小説家蒲松齡創作文言短篇小説集《聊齋志異》中的篇目。
作品名稱
珠兒
作    者
蒲松齡
創作年代
清代
作品出處
《聊齋志異》
文學體裁
小説

珠兒作品鑑賞

這篇小説,頭緒紛繁,人物眾多,僅有名稱可指的人鬼就達十七個。雖然寫的是李化一家的事,但旁及的人物事件遠遠超出其一家範圍。既有妖僧的悍惡,也有邑宰的武斷;既有催命惡鬼的冷漠與勢利,也有復活小兒的依戀與温情。陰冥世界與人間的幻出幻入,本來就色彩繽紛;已死鬼魂與至親的且悲且喜,越發是分合纏綿。全篇以時間的發展為縱軸,橫生着李家一’雙兒女忽陰忽陽的曲折經歷。小説藝術上最大特點,就是它的雙複式結構,由此而產生作品的多層次性。這裏的複式結構,就是指兩個故事的平行或前後發展,是以一種相似的形態出現,而雙複式結構的獨特之處,則是這種相似形態的又一次再現。李化無子,只有一女,故最愛憐,但“暴病天殂”。納妾生得一子,“視如拱璧”,但也是幼年暴卒。同一種命運,落在李化的兩個孩子身上。姐弟倆為鬼之後的還魂,也基本採用相同的結構。還魂的“珠兒”,並不是原先的珠兒,只不過是別的小鬼借屍還魂罷了。而小惠回陽世探母,用的也是相似的方法。她借“東鄰趙氏女”的身軀,與母親共話。這種雙複式結構,避免了情節的簡單複製,它是由小説結構的深層次需求所決定的。只有弟弟還陽,才能帶來姐姐還陽,而圍繞姐姐的還陽,又展開了許許多多冥間生活的故事。作品的反映面由此得以拓展,表現力得到加強。其實,在這種雙複式結構之外,還有~種相同,那就是李化的兒女“假還陽”。雖然珠兒的軀體得以復活,但真珠兒早已投生他處。而小惠的還陽,不僅是短暫的,而且是附着在別人身上才得以表現,連真身也沒有顯露。復活的不是自己的骨肉,自己的骨肉卻不能復活。這種荒誕和怪異的倒錯,不正是人世社會現實中某些現象的曲折反映嗎?‘
這篇小説語言上也極富特色,作者善於用平靜淡雅的文筆,寄寓人物深沉真摯的感情。如珠兒喚醒姐姐時對姐姐兒時刺繡一節回憶,語言平實恬淡,卻寫得深沉婉轉,真切感人。人物語言富於個性化,也是本篇小説的一個突出特點。 [3] 

珠兒作者簡介

蒲松齡(1640~1715 年),清代傑出的文學家,字留仙,一字劍臣,別號柳泉居士,世稱聊齋先生,山東淄川(今山東淄博市)人。蒲松齡一生熱衷功名,醉心科舉,但他除了十九歲時應童子試曾連續考中縣、府、道三個第一,補博士弟子員外,以後屢受挫折,一直鬱郁不得志。他一面教書,一面應考了四十年,到七十一歲時才援例出貢,補了個歲貢生,四年後便死去了。一生中的坎坷遭遇使蒲松齡對當時政治的黑暗和科舉的弊端有了一定的認識。生活的貧困使他對廣大勞動人民的生活和思想有了一定的瞭解和體會。因此,他以自己的切身感受寫了不少著作,今存除《聊齋志異》外,還有《聊齋文集》和《詩集》等。 [4] 

珠兒作品原文

故事圖 故事圖
常州民李化[1],富有田產。年五十餘,無子。一女名小惠,容質秀美, 夫妻最憐愛之。十四歲,暴病夭殂[2],冷落庭幃,益少生趣。始納婢,經年 餘,生一子,視如拱壁[3],名之珠兒。兒漸長,魁梧可愛。然性絕痴,五六 歲尚不辨菽麥;言語蹇澀[4]。李亦好而不知其惡。會有眇僧[5],募緣於市[6],輒知人閨闥,於是相驚以神;且雲,能生死禍福人。幾十百千,執名以 索,無敢違者。詣李募百緡[7]。李難之。給十金,不受;漸至三十金。僧厲 色曰:“必百緡,缺一文不可!”李亦怒,收金遽去。僧忿然而起曰:“勿 悔,勿悔!”無何,珠兒心暴痛,巴刮牀蓆[8],色如土灰。李懼,將八十金 詣僧乞救。僧笑曰:“多金大不易!然山僧何能為?”李歸而兒已死。李慟 甚,以狀訴邑宰。宰拘僧訊鞫,亦辨給無情詞[9]。笞之,似擊鞔革[10]。令 搜其身,得木人二、小棺一、小旗幟五。宰怒,以手疊訣舉示之。僧乃懼, 自投無數[11]。宰不聽,杖殺之。李叩謝而歸。
時已曛暮[12],與妻坐牀上。忽一小兒,入室[13],曰:“阿翁行何疾? 極力不能得追。”視其體貌,當得七八歲。李驚,方將詰問,則見其若隱若 現,恍惚如煙霧,宛轉間,已登榻坐。李推下之,墮地無聲。曰:“阿翁何 乃爾[14]!”瞥然復登。李懼,與妻俱奔。兒呼阿父、阿母,嘔啞不休。李 入妾室,急闔其扉;還顧,兒已在膝下。李駭,問何為。答曰:“我蘇州人[15],姓詹氏。六歲失怙恃[16],不為兄嫂所容,逐居外祖家。偶戲門外, 為妖僧迷殺桑樹下,驅使如倀鬼[17],冤閉窮泉[18],不得脱化[19]。幸賴 阿翁昭雪,願得為子。”李曰:“人鬼殊途,何能相依?”兒曰:“但除鬥 室[20],為兒設牀褥,日澆一杯冷漿粥,餘都無事。”李從之。兒喜,遂獨 卧室中。晨來出入閨閣,如家生。聞妾哭子聲,問:“珠兒死幾日矣?”答 以七日。曰:“天嚴寒,屍當不腐。試發冢啓視,如未損壞,兒當得活。” 李喜,與兒去,開穴驗之,軀殼如故。方此忉怛[21],回視,失兒所在。異之, 舁屍歸。方置榻上,目已瞥動;少頃呼湯,湯已而汗[22],汗已遂起。
羣喜珠兒復生,又加之慧黠便利[23],迥異曩昔。但夜間僵卧,毫無氣 息,共轉側之,冥然若死。眾大愕,謂其復死;天將明,始若夢醒。羣就問 之。答雲:“昔從妖僧時,有兒等二人,其一名哥子。昨追阿父不及,蓋在 後與哥子作別耳。今在冥間,與姜員外作義嗣[24],亦甚優遊。夜分,固來邀兒戲。適以白鼻騧送兒歸[25]。”母因問:“在陰司見珠兒否?”曰:“珠 兒已轉生矣。渠與阿翁無父子緣,不過金陵嚴子方[26],來討百十千債負耳。” 初,李販於金陵,欠嚴貨價未償,而嚴翁死,此事無知者。李聞之,大駭。 母問:“兒見惠姊否?”兒曰:“不知。再去當訪之。”
又二三日,謂母曰:“惠妹在冥中大好,嫁得楚江王小郎子,珠翠滿頭髻;一出門,便千百作呵殿聲[27]。”母曰:“何不一歸寧[28]?”曰:“人 既死,都與骨肉無關切。倘有人細述前生,方豁然動念耳。昨託姜員外,夤 緣見姊[29],姊姊呼我坐珊瑚牀上,與言父母懸念,渠都如眠睡。兒雲:‘姊 在時,喜繡並蒂花,剪刀刺手爪,血涴綾子上[30],姊就刺作赤水雲。今母猶掛牀頭壁,顧念不去心。姊忘之乎?’姊始悽感,雲:‘會須白郎君[31], 歸省阿母。’”母問其期,答言不知。
一日謂母:“姊行且至,僕從大繁,當多備漿酒。”少間,奔入室曰:“姊來矣!”移榻中堂,曰:“姊姊且憩坐,少悲啼。”諸人悉無所見。兒率人焚紙酹飲於門外,反曰:“騶從暫令去矣[32]。姊言:‘昔日所覆綠錦被,曾為燭花燒一點如豆大,尚在否?’”母曰:“在。”即啓笥出之。兒 曰:“姊命我陳舊閨中。乏疲,且小卧,翌日再與阿母言。”
東鄰趙氏女,故與惠為繡閣交。是夜,忽夢惠幞頭紫帔來相望[33],言笑如平生。且言:“我今異物,父母覿面,不啻河山[34]。將借妹子與家人共話,勿須驚恐。”質明[35],方與母言。忽仆地悶絕,逾刻始醒,向母曰:“小惠與阿嬸別幾年矣,頓鬖鬖白髮生[36]!”母駭曰:“兒病狂耶?”女拜別 即出。母知其異,從之。直達李所,抱母哀啼。母驚不知所謂。女曰:“兒 昨歸,頗委頓[37],未遑一言。兒不孝,中途棄高堂,勞父母哀念,罪何可 贖!”母頓悟,乃哭。已而問曰:“聞兒今貴,甚慰母心。但汝棲身王家, 何遂能來?”女曰:“郎君與兒極燕好[38],姑舅亦相撫愛[39],頗不謂妒 醜。”惠生時,好以手支頤;女言次,輒作故態,神情宛似。未幾,珠兒奔 入曰:“接姊者至矣。”女乃起,拜別泣下,曰:“兒去矣。”言訖,復踣, 移時乃蘇。後數月,李病劇,醫藥罔效。兒曰:“旦夕恐不救也!二鬼坐牀頭,一 執鐵杖子,一挽苧麻繩,長四五尺許,兒晝夜哀之不去。”母哭,乃備衣衾。 既暮,兒趨入曰:“雜人婦,且避去,姊夫來視阿翁。”俄頃,鼓掌而笑。 母問之,曰:“我笑二鬼,聞姊夫來,俱匿牀下如龜鱉。”又少時,望空道 寒暄,問姊起居。既而拍手曰:“二鬼奴哀之不去,至此大快!”乃出至門 外,卻回,曰:“姊夫去矣。二鬼被鎖馬鞅上[40]。阿父當即無恙。姊夫言: 歸白大王,為父母乞百年壽也。”一傢俱喜。至夜,病良已,數日尋瘥。 延師教兒讀。兒甚慧,十八入邑庠[41],猶能言冥間事。見裏中病者, 輒指鬼祟所在,以火爇之[42],往往得瘳。後暴病,體膚青紫,自言鬼神責我綻露[43],由是不復言。 [1] 

珠兒註釋譯文

珠兒詞句註釋

[1]常州:府名。治所在今江蘇省常州市。
[2]夭殂(cú粗):猶夭亡。短命而死。
[3]拱壁:兩手拱抱之壁,即大壁,泛指珍寶。語出《左傳·襄公二十八 年》。
[4]言語蹇澀:説話不連貫,不清楚。蹇澀,蹇滯,艱澀。
[5]眇僧:瞎 和尚。眇,一目失明。
[6]募緣:僧尼募化求人施捨財物,義同“化緣”。
[7]百緡(mín 民):一百串錢。緡,穿錢用的繩子。借指成串的錢,一 千文為一緡。
[8]巴刮:方言。扒撾、抓撓。
[9]辨給(jǐ己)無情詞;巧為辯解而不説實話。辨給,口辨。辨,通“辯”。 情,實。
[10]鞔(mǎn 蠻)革:蒙鼓的皮革。鞔,用皮蒙鼓。
[11]自投無數:即叩頭無數。投,五體投地。
[12]曛(xūn 勳)暮:昏暮,即黃昏之後。
[13][左 𤣩右以]儴(wāng ráng 汪壤):惶急的樣子。
[14]乃爾:如此。
[15]蘇州:府名。治所在今江蘇蘇州市。
[16]怙恃:謂父母。《詩·小雅·蓼莪》:“無父何怙,無母何恃。”
[17]倀鬼:迷信傳説中的一種鬼。據説它被虎咬死,反轉來又引虎吃人。見 都穆《聽雨紀談·倀褫》。
[18]窮泉:九泉之下,指墓中。
[19]脱化:佛家講業因果報,絲毫不爽。謂人命終時,據其一生善惡業報到六道中去轉世投生
[20]斗室:小房間。
[21]忉怛(dāo dá刀達):悲痛。
[22]湯:開水。
[23]便利:敏捷。
[24]義嗣:義子。
[25]白鼻騧(guā瓜):白鼻黑嘴的黃馬。《詩·秦風·小戎》毛萇傳:“黃馬黑喙曰騧。”
[26]金陵:地名。即今江蘇南京市。
[27]呵殿聲:官僚出行時侍衞人員的吆喝聲。呵,呵喝在前,指喝道; 殿,後衞,指在後的侍從人員。
[28]歸寧:舊謂己嫁女子回母家探視。語本《詩·周南·葛覃》。
[29] 夤緣:憑藉關係。夤,攀附。
[30]涴(Wò卧):污染。
[31]會須:定要。
[32]騶從(zòng 縱):古時達官貴人出行時,在車前後侍從的騎卒。語 出《晉書·輿服志》。
[33]幞(pú 僕)頭紫帔(pī丕):言頭裹幞頭,身着紫色披肩。幞頭, 包頭軟巾。見《封氏見聞記》。
[34]不啻(chì翅):不止。
[35]質明:天剛亮。
[36]鬖鬖(sān sān 三三):(頭髮)蓬鬆散亂,如“抱頭拜舞發~~。”
[37] 委頓:疲睏。
[38] 燕好:謂夫婦之間感情極好。燕,親暱和睦。
[39] 姑舅:公婆。
[40] 馬鞅:套在馬脖頸上的皮帶。
[41] 入邑庠:此謂做了生員,俗稱中了秀才。邑庠,詳前《葉生》注。
[42]爇:燒,“榮王宮火,延燔三館,焚~殆遍。”
[43]綻露:猶泄露。 [1] 

珠兒白話譯文

江蘇常州有一富翁,名叫李化,田產很多,但五十多歲還沒有兒子,只有個女兒名叫小惠,長得如花似玉,老兩口十分疼愛她。不料小惠才十四歲就得急病死了,家中更顯得空空蕩蕩,冷冷清清。李化便納婢為妾,一年多後生了一子,李化待如掌上明珠,給他起名叫珠兒。珠兒漸漸長大,出落得結實英俊,一表人材。然而生性痴呆,五六歲了還五穀不分,説話也結結巴巴不清楚。即便如此,李化也不介意,反而越加疼愛。
有一年,城裏來了個化緣的瞎和尚,他能測知人家閨閣中的隱私,於是人們都驚訝地以為他是神仙。和尚還揚言能給人以生死禍福。他化緣時點名向人要成百上千的錢,沒有一個敢違抗的。一天,和尚向李化索要一百串錢。李化很為難,給他十串,和尚嫌少不要;李化漸漸加到三十串,和尚聲色俱厲地説:“必須給我一百串錢,少一文也不行!”李化也很生氣,收起錢來就走了。和尚忿恨地説:“不要後悔,不要後悔!”不一會,珠兒突然心口劇疼,在牀上滾來滾去,手抓腳蹬,面如灰土。李化害怕,忙帶上八十串錢去拜求和尚,懇請救珠兒一命。和尚冷笑着説:“你拿出這麼多錢,太不容易了!我一個瞎和尚能有什麼法子呢?”李化無奈,回到家裏一看,珠兒已經死了。李化很悲痛,寫了狀子告到縣官那裏。縣裏派人將和尚拘捕審訊。和尚極力抵賴狡辯,縣官就命衙役像擂鼓似地揍了他一頓。又命人搜身,從他身上搜出了兩個木人,一口小棺材,五面小旗子。縣官大怒,出示和尚的罪證。和尚這才害怕,連連磕頭求饒。縣官不聽,命令手下人一頓亂棒將他打死了。李化叩首拜謝了縣官,回了家。
李化到家,時已黃昏,正與妻子坐在牀上説話。忽然一個小孩急急忙忙地走進屋裏,對他説:“阿翁,你為什麼走得那麼快?我拼命追也追不上。”細看他的長相,大約有七八歲。李化一驚,剛要問他,就見那小孩若隱若現、如煙似霧,轉眼間已爬到牀上。李化連忙將他推下牀去,落地時一點聲音也沒有。小孩説:“阿翁,你這是幹什麼?”轉眼間又爬到了牀上。李化很害怕,拉着妻子就往外跑。小孩緊跟在他倆的後面,“阿翁”“阿婆”不停地叫喊。李化跑到他小妾的屋裏,急忙關好門。回頭看時,小孩已站在跟前。李化戰戰兢兢地問小孩要幹什麼,小孩回答説:“我是蘇州人,姓詹。六歲那年父母雙亡,哥嫂不容我,攆我到外婆家去住。一次在門外玩耍,被和尚施妖術迷住,把我帶到桑樹下殺害了。後來就強迫我供他驅使。從此,我冤沉九泉,不能超生。幸虧阿翁為我昭雪,我心甘情願給您做兒子。”李化説:“人與鬼不是一路人,怎麼能共同生活呢?”小孩説:“只要給我一間小屋,放上牀及被褥,每天澆上一碗冷粥,其它就沒事了。”李化答應了他的請求。小孩很高興,獨自在屋裏住下來。早晨起牀後,出入各屋,如同李化的親生兒子一樣。
一天,小孩聽到李化的妾哭孩子的聲音,就問:“珠兒死了幾天了?”回答説七天。小孩説:“天氣寒冷,屍體應該不會腐爛。派人去扒開墳看看,如果沒損壞,我就可以借屍還魂,再活過來。”李化聽後很高興,拉着小孩到了珠兒的墳地。掘開墳,開棺一看,屍體完好。李化正在悲傷時,回頭一看,那小孩不見了。李化心中很奇怪,就讓人抬回珠兒的屍體。到家後,剛把珠兒的屍體放到牀上,就見珠兒的眼珠能轉動了;不一會便叫着要水喝;喝完水後出了一身汗,汗盡後竟站了起來,全家人都為珠兒的復活高興。又加上他變得非常聰明,與以前大不一樣。只是到了夜間,珠兒又直挺挺地躺在牀上,毫無氣息。翻轉他的身子時,也閉着眼睛和死人一樣。眾人大吃一驚,以為他又死了。天將明,珠兒才做夢似地清醒過來。大家問他是怎麼回事,他回答:“以前我跟着妖和尚時,有我們兩個人,那一個叫哥子。昨天追阿父沒追上,是因我在後邊與哥子告別呢!他現在陰間,給姜員外作義子,也很自在快活。昨夜來邀我玩耍,剛用白鼻子黃馬把我送回來。”李母問:“在陰間見到珠兒了嗎?”回答説:“珠兒已轉生了。他與阿翁沒父子緣分,不過是替金陵的嚴子方來討回百十吊錢的債罷了。”當初,李化曾到金陵跑買賣,欠了嚴子方一筆債未還,嚴就死了,這事無人知道。李化聽後心中很震驚。李母問:“孩子,見到你惠姐沒有?”回答説:“不知道。再去時,一定打聽打聽。”
過了兩三天,小孩對李母説:“惠姐在陰間很好,嫁給了楚江王的小公子,打扮得珠翠滿頭,一出門就有百十人前呼後擁地開路。”李母説:“為什麼不回孃家來看看呢?”回答説:“人一死,就與生前的父母沒有關係了。若是有人細細地講述生前的事,才能使她猛地想起來。昨天我託了姜員外,經他介紹見到了惠姐。姐姐叫我坐到她的珊瑚牀上。我就把父母想念的話説給她,可她像睡着了一樣。我又説:‘姐活着時,喜歡繡並蒂花。剪刀刺破了手,血滴在綾子上,姐姐就把它繡成紅色的雲霞。至今母親仍將它掛在牀頭的牆上,看見那綾子,就想念你。姐姐您難道忘了嗎?’説到這裏,姐姐才想起生前的事,悽慘地説:‘見了丈夫我一定告訴他,我要回家探望母親。’”李母問什麼時候來,回答説不知道。
一天,小孩對李母説:“姐姐就要到了!隨從很多,要多準備些酒飯。”一會兒,他又跑回屋裏説:“姐姐來了!”將坐椅搬到堂屋,並説:“姐姐先坐下休息一會,不要太傷心。”可是別人卻什麼都看不見。小孩領着家人在門外焚紙祭酒,回來説:“隨從車馬先暫時回去了。姐姐説:‘以前我蓋的綠錦被,曾被燭花燒了個豆粒大小的洞,還在嗎?’”李母回答:“在。”便開開箱子找了出來。小孩説:“姐姐讓我把它放在以前她住的閨房中。她現在累了,要休息一會。明天再與母親説話。”
東鄰趙家的女兒,是先前與小惠在一起繡花的好朋友。這一夜,忽然夢見小惠戴着頭巾,身着紫色披肩來看她,音容笑貌與生前一樣。對趙女説:“我現在已不在人間了,與父母見面不亞於河山相逢。我想借你的形體去與家人聚談,你別害怕。”天剛亮,趙女正和母親説話,忽然撲到地上,昏了過去。過了一會才慢慢醒過來。對趙母説:“小惠與嬸嬸才分別幾年,你竟滿頭白髮了!”趙母驚駭道:“你得了瘋病嗎?”女兒拜別趙母走了出去。趙母猜知有別的緣故,就尾隨着她。一直走進李家,趙女進屋就抱住李母大哭。李母驚慌失措,不知緣由。趙女説:“我昨天回來,很疲勞,沒顧上與母親説句話。女兒不孝,半路上離棄二老,讓你們相念,我怎麼才能贖罪呢?”李母馬上明白了,於是痛哭,隨即問道:“聽説孩兒如今享受榮華富貴,我心裏很高興。但你是王爺家中的人,怎麼能來呢?”趙女説:“郎君與我感情很好,公婆也很疼愛,都不嫌我長得醜陋。”小惠生前習慣用手託下頜,趙女邊説邊做這種姿勢,神情動作酷似小惠生前的樣子。過了不長時間,珠兒跑進來説:“接姐姐的人到了!”趙女起身拜別李母,哭着説:“孩兒走了。”説完就撲倒在地上昏了過去。過了一會趙女才甦醒過來。
又過了幾個月,李化生了病,病情日益加重,求醫吃藥都不見效。小孩説:“這看來是早晚的事了,恐怕沒有救了。兩個鬼坐在牀頭,一個手執鐵杖,一個拿着條四五尺長的麻繩。我白天黑夜地哀求他們,他們也不走。”李母哭着給李化準備壽衣。黃昏時,小孩跑進來説:“家中的閒雜人和婦女都暫迴避一下。姐夫來看望阿翁了!”待了一會,小孩拍掌大笑。李母問他笑什麼,他説:“我笑那兩個小鬼。聽説姐夫來了,嚇得躲到牀下像個縮頭烏龜似的。”又過了不多時,見小孩對着空中寒暄了一番,並向姐姐問好。接着拍手笑道:“我苦苦哀求兩個鬼離開,他們不走,現在真大快人心!”説完走出門去,又折身回來説:“姐夫走了,兩個鬼被鎖在馬脖子的皮帶上帶走了。阿父的病馬上就會好。姐夫説:他回去就求大王,為父母乞求百年壽限!”全家人歡天喜地。夜間,李化的病果然有了好轉,幾天後就康復了。
李化病好以後,請了個教師教小孩讀書。他很聰明,十八歲就考進縣學,還能説些陰間的事情。見到鄉親中有生病的人,都能指出鬼在什麼地方為害。用火烤,往往病人就好了。後來他突然得了場急病,肌膚青紫。自已説:因為鬼神怪他泄露了秘密,以示懲罰。從此,他再也不説陰間的事了。 [2] 
參考資料
  • 1.    蒲松齡 著,朱其鎧 主編.全本新注聊齋志異.北京:人民文學出版社,2007年
  • 2.    資料  .新學網[引用日期2014-04-30]
  • 3.    (清)蒲松齡原著;陳昌恆,周禾主編.聊齋志異全本譯賞:武漢出版社,1993.03,:159
  • 4.    徐波,李惠文,雷家桓等編寫.中外文學名著簡介:吉林人民出版社,1980.01:10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