灶王傳奇

這部長篇小説以小神灶王為主人公，寫他歷險三界的傳奇故事。灶王雖是“一家之主”，但法力低微，在神仙譜中屬於末流。土木之變，人們流離失所，灶王因一念之善，為救孤兒小冠不得不上至天庭、下至地府尋找門路。他也受案牘勞形，也因為人間那些無解的困苦而氣惱。天上宮闕金碧輝煌，海底龍宮萬象雍容，灶王往來於三界，在沉默而堅固的秩序面前感到自我的有限。星宿明滅轉徙，灶王入主尋常人家的司職調動也遠未結束，苦樂交替發生，這中間不曾改變的是普通人迎祥納福的祈願和對善的追求。 ^[2] 

2005年，李浩在《北京文學·中篇小説月報》做編輯的時候，他留意到一本書的書名，叫《説來話兒長》——他記住了這句有點兒特別的話尤其是那個兒化音，在沒有故事、沒有主題和具體內容的時候，他就設想自己的某部長篇將以“説來話兒長”為開頭的第一句話。以一句話、一個模糊的設想來尋找故事當然是困難的，它在當時只是一個小念頭，一閃而逝，但這個念頭卻在他的大腦裏留下了痕跡，直到，他想到要寫一部和“灶王”有關的小説。 ^[7] 

之後八、九年時間，他都在對《灶王傳奇》進行醖釀。在其剛寫完《鏡子裏的父親》不久，他對《灶王傳奇》做了“預設”，之後，創作出《灶王傳奇》。 ^{[3]  [7]} 

灶王前世是為一日三餐發愁的書生，有一個和小冠差不多年紀的孩子，也是在六歲的時候出了意外。相同的際遇，讓前世的灶王格外看重和小冠的感情。在目睹譚豆腐家的悲慘遭遇之後，灶王為了小冠的事央求龍王、高經承、城隍老爺、魏判官。 ^[6] 

小冠前世缺衣少穿、捱打捱罵、受盡窩囊氣，尤其是無法忘記眼睜睜看着父母被大火燒死的慘狀，曾世被人污衊偷雞。之後，他投胎轉世到富貴大户人家，成了“王鳩盈”，是刁蠻任性的紈絝子弟，射殺被捆綁起來的動物訓練自己的膽量，錦衣玉食卻迷戀上了偷雞盜狗，想盡辦法折磨教書先生等，他成年後，被爺爺託人安排到浙江都司定海衞任職後聲稱要做“定海的第一霸王”，從話語方式到行為做派完全是無惡不作的混子。 ^[6] 

龍王在仙界的權力結構中如魚得水，對上層的神秘威嚴和底層的無能為力一清二楚，表面上看起來知恩圖報、不慕虛榮，實際上卻是虛偽老練，為了名利不擇手段。他依仗父兄的蔭護，志大才疏、事事張揚，做了一就一定要吹成十。雖然並沒有什麼值得稱道的功業，但是作為一個老到的表面功夫十足的“仙場”老手，龍王總能在各種勢力之間遊刃有餘。 ^[6] 

《灶王傳奇》，兩個簡潔明瞭的雙音節核心詞，無論是“灶王”，還是“傳奇”，都指向了世俗場域中毛茸茸的本土生活，隱含着觀望與打量中國民間社會的內在訴求。但元敍事的不時介入、空間時間的魔幻交叉、形而上下的縱橫捭闔，以及個體人生、社會文化、明朝歷史的混雜話語，這部以“傳奇”之名書寫的長篇小説，並非簡單的面向中國民間社會的通俗故事，而是李浩試圖以現代先鋒接通世俗社會生活的新探索，是以貌似通俗化的傳奇敍事探索個體內心與現實批判的一種努力，也可謂西方現代主義與中國傳奇敍事交匯融通的新創造。

在小説核心人物灶王以第一人稱講述的故事中，值得注意的還有那個可知前世與來生的“中陰身”角色小冠。戰火中半死不活的小冠被灶王解救，並通過向龍王輾轉求情後，地府判官保留了普通人家譚豆腐之子小冠的前世記憶，讓其轉世成為官宦之子王鳩盈，使小冠（王鳩盈）與現世人生及仙界建立起命運與精神的深度聯繫。小冠（王鳩盈）的轉世經歷及對前世今生的貫通認知與書寫，極富人生追問的意義，顯示出小説在人生哲學上的特殊意藴。也就是説，由小冠而至王鳩盈的一身二人敍事設置，是李浩以傳奇敍事來追問人生到底該如何度過的現代哲學架構，是傳奇敍事帶有先鋒性、面向世界的人生哲學之思。 ^[9] 

《灶王傳奇》是先鋒作家李浩對其“講故事”能力的一次證明之作。他吸收傳統神話題材和現實主義敍事為自我設限的同時，運用一貫擅長的“稜鏡化”“鏡像化”寫法，巧妙地將這些限制轉化成寓言增殖、解構的場所。但在承續先鋒文學自由與逃逸的精神立場之餘，小説中傳奇故事主體與解構性冒險情節的衝突亦標識出當代個人的逃逸困境。通過應對這一形式與現實的雙重挑戰，《灶王傳奇》從先鋒文學俯瞰現實的遠景視角中折返，試圖建構一種居於生活內裏、有生命力的逃逸。

此外小説格外強調情節的傳奇性、冒險性，也即創造出一連串超出日常經驗的生活情境，令故事有所起伏。小説以戲仿形式突出的“設幻”“作意好奇”，實則迂迴地遵循了先鋒文學“反現實主義”的初衷。它用奇幻故事創造了一個與現實世界保持間距的寓言世界。 ^[8] 

2023年3月25日，《灶王傳奇》獲得第八屆《芳草》文學女評委大獎。 ^[10] 

河北省作協副主席、作家劉建東：“《灶王傳奇》延續了作者一貫以來的寫作風格，充滿奇思妙想，建造了一個‘想象的金字塔’，但仍是一部徹頭徹尾的現實主義小説，只不過披上了神話傳説、民俗的外衣。” ^[3] 

文學評論家金赫楠：“《灶王傳奇》精彩的故事線之下混雜了作者對於人性與人情的思考，對於歷史與現實的思考，外部的框架是虛造和夢幻的，內部的敍事卻竭力追求現實感，虛構與現實碰撞釋放出一種很大的張力，構成了這個作品的象徵意味和預言性。” ^[3] 

中國現代文學館特聘研究員木葉：“灶王似乎每家都有，沒人見過他，但我們又奉行‘民以食為天’，和他有着親密的、不可分割的關係。這部小説分成兩部分，兩個主人公。‘我’，也就是灶王，講述着自己不斷轉世的過程；另外一位是小冠，他也在不斷轉世。兩條故事線索，一明一暗，複合在一起，當中的情節不斷推動着整個故事往前走。” ^[2] 

河北省作協副主席、河北師範大學文學院教授郭寶亮：“《灶王傳奇》是一部試圖探尋有寬度和厚度的“可能性”書寫的作品，顯示了李浩豐沛的想象力和虛構能力。小説從神話傳説寫起，志怪、傳奇、神話魔幻都是作為文化形態熔鑄在書中，從文化的角度看，小説具有了無比深厚的根鬚，給人無限遐思的空間，實現了意義增殖的可能性。” ^[5] 

李浩，1971年生於河北省海興縣。河北師範大學文學院教授，河北省作家協會副主席。曾先後發表小説、詩歌、文學評論等。有作品被各類選刊選載，或被譯成英、法、德、日、俄、意、韓文。著有小説集《誰生來是刺客》《側面的鏡子》《藍試紙》《將軍的部隊》《父親，鏡子和樹》《變形魔術師》《消失在鏡子後面的妻子》，長篇小説《如歸旅店》《鏡子裏的父親》，評論集《在我頭頂的星辰》《閲讀頌，虛構頌》，詩集《果殼裏的國王》等，共計二十餘部。曾獲第四屆魯迅文學獎，第十一屆莊重文文學獎，第三屆蒲松齡文學獎，第九屆《人民文學》獎，第九屆《十月》文學獎，第一屆孫犁文學獎，第一屆建安文學獎，第七屆《滇池》文學獎，第九、十一、十二屆河北文藝振興獎等。 ^[1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