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暢

漢陽公主叫李暢，是唐順宗的嫡長女，歷經了唐德宗、唐順宗、唐憲宗、唐穆宗、唐敬宗、唐文宗六朝，以至於她的孫輩（敬宗和文宗是兄弟）當政時候，看到她還穿着唐德宗時候的服裝，以為見到出土文物，吃驚地問：“請問您是從哪個朝代來的？”

漢陽公主是昇平公主（就是“醉打金枝”的那個）的兒媳婦，嫁給郭鏦。 ^[1] 

昇平公主其實也算漢陽公主的姑母——還有更離譜的呢，昇平公主的女兒郭氏，又嫁給漢陽公主的哥哥唐憲宗當皇后，漢陽公主又得管自己小姑子叫嫂子——這一轉的人，都是真的有血緣關係——還是不要替他們算輩分了吧。

漢陽公主李暢是這樣地將幾重顯貴集於一身，但她卻是十分低調的人。

剛出嫁的時候，唐德宗當政，她還是郡主。每次去皇宮都哭得很厲害。皇帝心想：不是又重新上演“打金枝”的一幕吧？問她為什麼哭？有什麼不順心？她總是擦擦眼淚説：“沒有什麼不順心，只是想念父母而已。”公主是相當持重內斂的人，哭得這樣厲害，不是用“想念父母”能解釋的——何況公主出嫁後，行動比一般女子要自由得多，她是經常可以回孃家的。 ^[5] 

大概郭家到底是兵戎世家，子弟們都性格粗疏一些，人倒是都不壞的，教訓幾句就知道改了。郭縱是功臣的後代、公主的兒子、公主的丈夫、皇后的哥哥，恩寵疊加，賞賜很多，家裏富得不行，但他謹慎誠懇，幾十年都生活平順，很有福氣。 ^[5] 

開成五年（840年），漢陽公主李暢去世。

漢陽公主更不得了，儉樸得像農婦一樣，連珠釵都不戴，只插一隻鐵簪子。家裏的田租財產，都由她一一記帳管理——這一點倒又像地主婆。她有文化，要記帳了就用鐵簪子在牆壁上刻記號：“汾陽田莊送來穀子五石，東街肉鋪送來豬肉兩扇……”都是隻有她自己才看得懂的帳目，卻也一筆一筆，十分清楚。

按説做為一個公主，真的不必如此。公主即使出嫁，照樣可以從皇家領取可觀的生活費。駙馬家更不用説了，世代積攢下來的家財，夠好幾代揮霍的。但是，到唐朝晚期，情形就不同了，什麼都可能保不住。再加上不太平，年年跟內寇外賊打小型的拉鋸戰，國庫早已虛空。漢陽公主的爹唐順宗，做太子時就已經中風，口角歪斜不能説話，只做了大半年就死了。後面的皇帝，都是晚輩，一個比一個小，也做不得靠山。漢陽公主不得不小心謹慎地經營手頭的那些家財。 ^[6] 

唐文宗當政的時候，他似乎第一次見到這位姑奶奶。漢陽公主穿的衣服，是他完全沒有見過的樣式，他驚訝地説：“哦買嘎的，您穿得這是哪個朝代的衣服呀？現在姑娘們的衣服可花哨多了，是從哪年改的潮流啊（姑所服，何年法也？今之弊，何代而然？）”

漢陽公主説：“我穿的衣服，全都是當年出嫁時，我爺爺德宗賞賜給我的。潮流嘛，是從元和年間改的，那時總是打仗，就從宮裏拿出很多光鮮華麗的料子賞賜給士兵，民間也開始流行奢華之風了。”

其實，漢陽公主也沒有老得成為出土文物。那陣子皇帝更迭快，從漢陽公主出嫁，到文宗當政，也就三十年時間。不過，三十年間，公主竟沒有置辦過一件新衣服。這儉樸事蹟可以登上展覽看版了。

唐文宗正要拿這個示例教育他人要緊縮開支，就將衣服拿去給其他公主看，展覽了一圈之後，再拿去給宮裏的裁縫師，讓服裝部門就照這個樣子給公主們做衣服。可憐年輕的公主們沒有更多選擇，全都穿起這“懷舊裝”——倒也符合服裝潮流每隔二三十年就輪迴一遍的規律。

這“懷舊裝”到底是什麼式樣呢？這裏也有興趣探討一下。《舊唐書》上記載説：“丁巳,命中使於漢陽公主及諸公主第宣旨:‘今後每遇對日，不得廣插釵梳，不須著短窄衣服。’”唐文宗時候的女孩，流行更為性感的裝扮，就是穿華麗的短窄衣服，近似胡人的男裝。有的女孩還穿一雙羊皮小靴，比穿大被面一樣的裙子更帥氣更顯身材，有胸有腰有臀，還有修長美腿，着實很時髦很伶俐很惹眼。 ^[3] 

皇帝直接干預服裝潮流——這也不是首例了。皇帝似乎很喜歡讓滿世界的人都穿上他認為合適的衣服。 ^[2] 

父親：李誦， ^[1]  唐順宗

母親：王氏 ^[1]  ，莊憲皇后

丈夫：郭鏦，太尉郭子儀的孫子，太常郭曖和昇平公主的兒子。 ^[1] 

同母妹：雲安公主， ^[7]  梁國恭靖公主。 ^[4] 

同母兄弟：唐憲宗李純。

在古代封建王朝中，公主的女兒做皇后，駙馬的兒子娶公主，十分常見，他們認為是天經地義的，公主的女兒做皇后有以下人選。

漢朝漢惠帝皇后：張嫣（母為漢高祖劉邦女魯元公主）、漢武帝皇后：陳阿嬌（母為漢文帝女館陶公主劉嫖）；

東吳吳景帝孫休皇后：朱皇后（母為吳大帝孫權女朱公主孫魯育）；東晉：晉安帝司馬德宗皇后：王神愛（母為簡文帝司馬昱女新安公主司馬道福）。

南朝宋孝武帝劉駿皇后：王憲嫄（母為宋武帝劉裕女吳興長公主劉榮男）；

宋前廢帝劉子業皇后：何令婉（母為豫章康長公主劉欣男）。

南朝梁武帝蕭衍皇后：郗徽（母為宋文帝劉義隆女潯陽公主）；

南陳陳宣帝陳頊皇后：柳敬言（母為梁武帝蕭衍女長城公主）

陳叔寶皇后：沈婺華（母為陳武帝陳霸先女會稽穆公主），

西魏文帝元寶炬皇后：乙弗氏（母為魏孝文帝第四女淮陽公主）；唐高祖李淵妻子：太穆皇后竇氏（母為北周文帝宇文泰女襄陽公主）；

遼朝遼太宗耶律德光皇后：蕭温（母為遼太祖耶律阿保機女耶律質古）、遼景宗耶律賢皇后：蕭綽（小字燕燕，母為遼太宗長女燕國公主耶律呂不古）、遼興宗耶律宗真皇后：蕭三蒨（母為遼聖宗長女隨國公主耶律燕哥）；金朝金睿宗完顏宗堯元配：欽慈皇后蒲察氏，母親為金太祖之妹等。

駙馬的兒子娶公主更是常見，比如：

晉朝桓家（桓温娶晉明帝女南康公主司馬興男，子桓濟娶晉簡文帝司馬昱女新安公主司馬道福）

琅琊王氏（王嘏娶簡文帝司馬昱女鄱陽公主，子王偃娶宋武帝劉裕第二女吳興長公主劉榮男，王偃子王藻娶宋文帝第六女臨川長公主劉英媛）

劉宋何家（何瑀娶宋武帝劉裕幼女豫章長公主劉欣男，子何邁，娶文帝劉義隆女新蔡公主劉英媚）

南朝褚家（褚湛之娶宋武帝劉裕女吳郡公主，子褚澄娶宋文帝劉義隆之女廬江公主）

南齊徐家（徐孝嗣娶宋孝武帝女康樂公主劉修明，子徐況娶齊明帝女山陰公主蕭氏）

南齊琅琊王家（王儉娶宋明帝女陽羨公主，子王暕娶齊高帝蕭道成女淮南長公主蕭氏）

梁朝張家（張纘娶梁武帝蕭衍第四女富陽公主，子張希娶梁簡文帝蕭綱第九女海鹽公主）

梁朝琅邪王家（王琳娶梁武帝妹義興長公主蕭令嫕，其子王銓娶梁武帝蕭衍女永嘉公主，王銓子王溥娶梁簡文帝蕭綱之女餘姚公主）

北魏馮家（馮熙娶恭宗拓跋晃女博陵長公主（魏文成帝妹），子馮誕娶魏孝文帝妹樂安長公主，長子馮穆，娶魏孝文帝女順陽公主；次子馮顥娶元勰女光城公主元楚華）

扶風竇家（竇毅娶北周文帝宇文泰第五女襄陽公主，子竇照娶西文帝女義陽公主）；

唐朝薛家（薛瓘娶唐太宗嫡女城陽公主，子薛紹娶唐高宗女太平公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