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滿紙荒唐言
鎖定
- 作品名稱
- 滿紙荒唐言
- 作品別名
- 自題一絕
- 出 處
- 《紅樓夢》
- 作 者
- 曹雪芹
- 創作年代
- 清代
- 作品體裁
- 五言古絕
滿紙荒唐言作品原文
滿紙荒唐言⑴,一把辛酸淚⑵。
滿紙荒唐言註釋譯文
滿紙荒唐言詞句註釋
⑴荒唐:謂説話浮誇、不實際,或者謂行為放蕩為荒唐。《莊子·天下》:“謬悠之説,荒唐之言,無端崖之辭,時恣縱而不儻,不以觭見之也。”此處指浮誇不實際。
⑵辛酸淚:點明小説飽含作者對現實人生悲劇的辛酸感受。辛酸,辣味和酸味。比喻悲痛苦楚。阮籍《詠懷八十二首》:“感慨懷辛酸,怨毒常苦多。”
⑶雲:説。痴:即不聰明,呆笨。《世説新語·賞譽》:“王藍田為人晚成,時人乃謂之痴。”
滿紙荒唐言白話譯文
看起來滿篇都是荒唐的言辭,字裏行間浸透着我辛酸的眼淚!
滿紙荒唐言創作背景
這是曹雪芹在《紅樓夢》之第一回中直接以作者的身份寫下的一首詩。小説中説,空空道人把《石頭記》從頭到尾抄詩錄下來後,因空生色,由色生情,傳情入色,自色悟空,遂改名情僧,並將《石頭記》改為了《情僧錄》。東魯孔梅溪題曰《風月寶鑑》。後來曹雪芹於悼紅軒中,披閲十載,增刪五次,纂成目錄,分出章回,又題曰《金陵十二釵》,並題了此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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滿紙荒唐言作品鑑賞
滿紙荒唐言整體賞析
這首詩是小説中作者以自己身份來寫的唯一的一首詩。“滿紙荒唐言”,這是作者對自己作品的自嘲。這裏所説的“荒唐”之言,不僅是指小説開頭有石頭“無才補天,幻形入世”荒唐的緣起,也不僅指小説中有“太虛幻境”“風月寶鑑”之類荒唐的情節,還包括作者將廣泛蒐羅所得的見聞,結合自身的經歷體驗,運用大膽的藝術想象,創作了賈寶玉以及一大批性格各異的閨閣女子形象,虛構出一個以大觀園女兒國為中心的故事。另外,小説中表面上把悲劇命運説成是情根夙孽、償還冤債等,其中的人名、地名、物名等,也都帶有“假語存焉”的性質。這些,都是所謂的“荒唐言”。“一把辛酸淚”,是説其中包含着種種血淚辛酸的現實生活和感受。“都雲作者痴,誰解其中味”,在這裏,作者訴説的是他難以直言而又深怕不能被理解的心曲。作者擔心他這部嘔心瀝血之作不被後人理解,預料到有人會嘲笑他愚痴。此詩語言雖然通俗淺近,意境卻頗為深遠。
從格律上説,此詩是一首古體絕句,也即所謂古絕,亦可稱為短篇的“古風”,或者“古意”。其平仄格式為:仄仄平平平,仄仄平平仄。平平仄仄平,平仄平平仄。在格律上它有四個方面符合古絕的特點:一是首句用三平調,這是古風的特色,格律詩中一般都不常用三平調;二是首聯兩句平仄失對;三是上聯尾句又與下聯首句失粘;四是韻腳用了近體詩中罕用的仄韻。近體詩最講究平仄格式,不合平仄格式的便只能算古風,而不能稱之為格律詩。而正是在這種古風的平仄韻調中,此詩具有了頗為高古的意味。其中抒情淋漓盡致,隨口甩出,四句之內便概盡人事滄桑,而少受格律聲韻的限制。此詩情感的意藴十分深厚,也因其厚積薄發,所以感人至深,以至於能運用在小説成因交代之後,人物故事開端之前,總領全書情感收歸。另外,從古風詩語風格來考察,此詩也正托賴了其簡略高絕,慨古泣今的風格,又特別是五言四句古絕體式的風格特色,即不容委婉曲折或枝蔓鋪敍,而是直述其事,直抒其情,使情感流瀉直下,而又餘味嫋嫋蓄不盡。這同陳子昂《登幽州台歌》的藝術效果有異曲同工之妙。然而《紅樓夢》這首絕句是五言,又不同於陳子昂詩的七言。因為陳子昂所抒發的只是登幽州台一時一地的人事感慨和生命體悟,因而以七言更能暢達表意,為一時一境痛快一哭。而《紅樓夢》的這首絕句則需要更加濃縮藴藉,需要以五言出之,因為它要概括的是一部小説的故事萬端和作者創作小説的一生感慨,不能效仿陳子昂作一時痛哭。七言起於柏梁體,長於淋漓抒情,而“難於氣象雄渾,句中有力,而纖徐不失言外之意”(葉夢得《石林詩話》),而五言正長於這些方面。《紅樓夢》中這首五絕也因總領萬端,表達了欲哭無淚、滄桑之後的無限感慨和無言的老成,而留下更大的想象和感味的空間。這正是葉夢得所謂的“雄渾”、“有力”和言外之意。
此詩其實又熔鍊了近體格律的色彩,更助於情感的表現和思想指向的呈露。前後兩聯在用詞上都極其對仗工整,後一聯中平仄也合對,這都是格律風格的體現。可以看出,作者身處清朝,距古既遠,而受近體格律習慣的影響,在詩歌思維的過程中不自覺地格律化。格律詩最突出的特點便是一聯內的平仄對仗,因而作者也在一聯內的平仄和字詞對仗上不自覺地帶上近體格律的風習。而從第一聯可知,作者在作詩的靈感之初,可能平仄恰對的。如果將首聯變為“滿紙荒唐言,辛酸一把淚”這樣,也在平仄聲調的層面上獲得蕩氣迴腸的效果,而且又正與下聯相粘,除了首句的三平調外則完全合於格律粘對的聲調體式。然而考慮到語詞的對仗問題,作者在創作之時可能並不會吟出“辛酸一把淚”的句子,但是他至少應該受了格律詩平仄相對的浸染,才會自然而然地在後句中用了“一把”“淚”三個仄聲以無意識地對仗出句中“荒唐言”這三個平聲,並且同樣無意識地在下聯中粘轉為“平平仄仄平”這樣區別於上聯的平仄格式。古體詩不講究平仄,因而能夠隨意抒情,少受限制。近體格律講究平仄對仗和字詞對仗,在聲調上能獲得一種吟誦的氣勢,更有助於情緒的聲音化和宣發,有助詩情的表現和詩美的呈現。而古體和近體恰當結合,則能達到一種絕妙的詩歌效果,《紅樓夢》的這首絕句即是最好的例證。
在用詞上,以“滿紙”對“一把”,“荒唐言”對“辛酸淚”,“都雲”對“誰解”,“作者痴”對“其中味”,幾乎字字對仗,句句對仗,而且對的又全是口語,流轉自然,脱口而出。而此絕句整首也一下子在字意上呈現出雙峯對峙,各不相讓的詩語奇觀。一邊是“滿紙荒唐言”“都雲作者痴”,一邊是“一把辛酸淚”“誰解其中味”。一邊是讀者,是庸俗的看客;一邊是作者,是有着深刻體驗和獨立精神世界的傾訴者。然而此詩看似是對比文學的兩極,即讀者與作者,不知言和知音(作者與自己進行着精神對話,因而他是自己的知音),而實際卻又全是抒寫作者自己。
就語義來説,首先,“滿紙荒唐言”是替俗人批評自己的作品,實際則是替自己辯護自己的作品,因而對句馬上以自己的身份辯駁:它是“一把辛酸淚”。“荒唐言”中含有不知言者的鄙薄情味,而“辛酸淚”則是作者自己與自己為知音的珍視、理解和同情。“滿紙”和“一把”則是對不知言者之愚甚和知者之情深程度的表述。其次,“都雲作者痴”也是替不知言者批評作者,實際則是以“痴”字這個看似貶抑實則褒揚的語詞來為自己辯護其精神的有意義價值,因而馬上又説“誰解其中味”,即言“我”的話是有深味的,“我”有自已強大的價值體系,只是“你們”這些俗人並不能理解“我”罷了。“其中味”是作者寄託在小説中的意思情味。“其中”表面言作品客體,實則言作者主體。“作者痴”的“痴”含有俗人對作者的不理解和譏諷,而“其中味”的“味”則是作者自己對自己精神價值的高度肯定。這其中,“痴”又是一個內涵特別豐富的語詞,它在“荒唐”的意思上又加深了許多層評論的意味。“都雲”“誰解”含有“眾人徒嗷嗷,安知彼所觀”(曹植《美女篇》)的意味。而“誰解其中味”是個反問句除了自己,除了真正的知音,其實沒有人能解其中意味的意思。以“眾”和“誰”相比照,更加襯托知音的絕少和作者孤獨悲辛的程度。
就結構方面,其一,縱向來看,兩聯的出句都是欲揚先抑,先退一步,以不知言的讀者品評出之,然後又在對句中代為辯駁。一退一進,一守一攻,對答如流,深刻地展示了文學理解過程中的這種兩極對峙。其二,橫向來看,它又體現了此詩橫向述説的承轉遞進層次。上聯的兩句是就作品本身而言,討論的是《紅樓夢》小説故事的好壞價值問題。下一聯則是承接對作品本身的評論而來,而進入對作者的評論,即討論作品中所藴含的作者的創作取向和精神價值。最後一句雖然表面又回到“味”本身,即作品文本,但實際上已經由上聯所論的“荒唐言”的有形的語詞之言上升到語詞背後所藴含也即作者精神境界和價值取向的深度了,因而它還是在評論作者。其三,整體來看,此絕句在音節和意思上句句都歸於其末尾的一個字“味”,是每個句子的音節重點和所指核心,字字千鈞,鏗鏘有力,是每句詩的壓軸,猶如龍口之珠,又是支撐全詩的“四極”。
此詩在字句的提煉安排上縱橫交織,錯落有序,而又字字皆圍繞作者寓意深刻這一中心而談,字字句句都飽含了作者深刻的情感體驗。“滿紙”和“一把”的情感象形,“言”與“淚”意象的交迭深層闡發,一進一退問答式的意思轉接,同時又雙極推進,層層遞轉,縱橫交織,四點支撐,使得它具有了十分深厚的藝術質感並有了無窮的藝術效果,以承載作者的情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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滿紙荒唐言名家點評
北京大學教授孔慶東《紅樓夢詩詞精選》:這首詩短小、淺白,然而感觸頗深。作者在詩中不無心酸地感嘆,誰才能瞭解本書的真正含義呢?可見,曹雪芹十分擔心自己傾力創作的書不能被後人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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