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毒藥
(徐志摩散文詩)
鎖定
- 作品名稱
- 毒藥
- 作 者
- 徐志摩
- 創作年代
- 20世紀20年代
- 作品出處
- 《徐志摩經典》
- 文學體裁
- 詩歌
毒藥詩歌原文
今天不是我歌唱的日子,我口邊涎着獰惡的微笑,
不是我説笑的日子。我胸懷間插着發冷光的利刃;
相信我,我的思想是惡毒的因為這世界是惡毒的,
我的靈魂是黑暗的因為太陽已經滅絕了光彩,我的聲調是象墳堆裏
的夜鴞因為人間已經殺盡了一切的和諧,我的口音象是冤
鬼責問他的仇人因為一切的恩已經讓路給一切的怨;
但是相信我,真理是在我的話裏雖則我的話象是毒藥,
真理是永遠不含糊的雖則我的話裏彷彿有兩頭蛇的舌,
蠍子的尾尖,蜈松的觸鬚;只因為我的心裏充滿着比毒藥更強烈,
比咒詛更狠毒,比火焰更猖狂,比死更深奧的不忍心與憐
憫心與愛心,所以我説的話是毒性的,咒詛的,燎灼的,
虛無的;
相信我,我們一切的準繩已經埋沒在珊瑚土打緊的墓宮裏,最
勁冽的祭餚的香味也穿不透這嚴封的地層:一切的準則是
死了的;
我們一切的信心象是頂爛在樹枝上的風箏,我們手裏擎着這
迸斷了的鷂線;一切的信心是爛了的;
相信我,猜疑的巨大的黑影,象一塊烏雲似的,已經籠蓋着
人間一切的關係:人子不再悲哭他新死的親孃,兄弟不再
來攜着他姊妹的手,朋友變成了寇仇,看家的狗回頭來咬
他主人的腿:是的,猜疑淹沒了一切;在路旁坐着啼哭的,
在街心裏站着的,在你窗前探望的,都是被姦污的處女:池
潭裏只見些爛破的鮮豔的荷花;
在人道惡濁的澗水裏流着,浮荇似的,五具殘缺的屍體,它
們是仁義禮智信,向着時間無盡的海瀾裏流去;
這海是一個不安靜的海,波濤猖獗的翻着,在每個浪頭的小
白帽上分明的寫着人慾與獸性;
到處是姦淫的現象:貪心摟抱着正義,猜忌逼迫着同情,懦
怯狎褻着勇敢,肉慾侮弄着戀愛,暴力侵凌着人道,黑暗
踐踏着光明;
聽呀,這一片淫猥的聲響,聽呀,這一片殘暴的聲響;
虎狼在熱鬧的市街裏,強盜在你們妻子的牀上,罪惡在你們
毒藥詩歌賞析
徐志摩是愛、美和自由的歌手,他至死也不是一個冷嘲式的人物,一個社會革命的鬥士。藉以“毒藥”為題,幾乎象杜鵑啼血般地唱一支“毒性的、咒詛的、燎灼的”哀歌,這裏顯露出了徐志摩作為理想主義詩人的至情至性。“毒藥”也是一個好的意象。不過,徐志摩終不能象波德萊爾和魯迅那樣通過整體的想象力來處理它和發展它,獲得情境的象徵力量和反諷性,而只是作為“毒性的,咒詛的,燎灼的”激烈情緒的簡單比喻。從作品本身看,情感的表現也嫌直露簡單,象“因為……所以……”這樣邏輯性而非表現性的語式,讓人懷疑詩人在衝動的情感面前失去了控制力,因而説這篇作品有濫情主義傾向也不過分。理想主義由於黑暗的壓迫產生一種怨毒式的情感是完全可以理喻的,但藝術創造不是情感的渲泄,而是它的駕馭,它的價值和美的表現。感情的渲泄只能產生一種刺激,情感的美和價值的完好表現才能有持久的藝術力量。
《毒藥》在藝術表現上不能算是一篇上乘之作。它有限的成功幾乎全得力於情感飽和狀態下詩人恣肆汪洋、俯拾皆是的才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