枯荷鴛鴦圖

畫面上寫深秋荷塘一隅，兩隻鴛鴦正在近水的堤岸上小憩，雄鴛鴦瞪着炯炯有神的眼睛，威風凜凜地直立着，像是在為一旁卧着的雌鴛鴦站崗放哨。雌鴛鴦匍匐在地，樣子有些疲憊，它側着頭向天空眺望着。襯景裏，幾株蒲草隨風搖曳，婀娜多姿；一旁一棵枯荷荷梗彎曲，低垂的荷葉像一把雨傘，在微風中舒展着身姿。 ^[2] 

自識：“子政為囗囗囗囗”，鈐“張子政”、“遊於藝”二印。 ^[3] 

元代的花鳥畫，繼承了南宋院體花鳥畫畫風，同時融合了元代畫壇興起的道禪觀念，形成了不重雕琢重自然隨意的新特點。張中是元代最有代表性的畫家之一。他在南宋工麗一格技法的基礎上，摻入了當時逐漸風行的水墨寫意技法並將二者結合得十分和諧，這與他集山水、花鳥畫家於一身不無關係。《枯荷鴛鴦圖》就是元代花鳥畫的代表作。 ^[4] 

整個畫面具有高雅不俗，出之自然，筆有盡而意無窮。可謂畫是無聲詩，詩是有聲畫，詩畫相得益彰，相輔相成，使畫面情趣橫生。 ^[5] 

《枯荷鴛鴦圖》局部(2張)

圖的左下角有巨大的坡石，臨湖而立，呈斜坡狀：臨水一側的坡石上有一對鴛鴦雙棲其間，一立一卧，雄者側立面向湖面，挺胸，略微昂首，雙目注視湖面的動靜，似作躍入水中之狀。雌者卧着回首，作鳴叫狀，伸長頸子，面向湖面，湖上荷葉蓮房，石邊有水草，荷、蒲殘葉亦倒向湖面一方，使動和靜達到了和諧的統一。整幅墨色淡潤，兩隻鴛鴦以蓬鬆的亦光亦毛的渴筆點綴毛羽。然後渾染淡墨水，用破墨法表現鴛鴦背上的花紋，墨點略呈滲化，顯現出墨彩升發後的斑斑剝剝。雄者畫得神形兼備，胸部擲以重青，翅尖敷用硃砂，紅嘴，紅頸毛，上色頗見古豔沉着，畫出了雄性禽首的特色；色中有墨，墨中有色，墨彩交相映輝，也切合三秋季節的葉落霜清，天高氣爽的時景。筆道產生細膩複雜的光色干涉效果，唯有禽首的眼睛以焦墨勾出，點出了鴛鴦怡然自得的神態，也是整個畫面的主情調。蒲草伸展至畫面上端，頂天立地，佔據畫面左部，荷葉和蓮蓬佔據畫面右側，使整個畫面充實平衡。此畫與一般紅豔翠綠色澤明亮的作品頗異其趣。看來“序屬三秋”，寒汀冷沙，荷葉已很稀疏，呈現出荷、蒲殘葉之狀。荷的枯梗、枯葉、蓮蓬均用沒骨法畫成，或大塊點垛，或細心刻畫，斷前的垂姿，飽滿的蓮蕊等描繪得生動自然，輕鬆耐看。蒲草用雙勾法繪成，但塗以淡淡的赭石，給人毛茸茸的感覺，情趣盎然，與蓮荷畫法恰成對照。畫中的荷葉，看上去漫不經心，用筆用墨幹淡濃焦，拙中見巧，色彩近似平塗，但不失荷葉的體態多姿。畫蓮蓬，亭亭立玉，猶如美女的舞姿。坡石苔草畫得拙樸凝重，簡古淵穆。塘灘和湖水，用淡墨烘染，漸漸漬出，若明若暗，若有若無，不見筆痕，藉以襯托兩隻鴛鴦的神態。荷、草、水、石，總體上籠罩了一層輕淡的黛青色，進一步烘托了深秋時季的景色。 ^[5] 

此作的創作方式在繼承傳統的同時又有獨到之處，在細節的處理上頗有新意。鴛鴦的羽毛用幹筆點厾之後，再用淡墨用乾濕不一的筆觸暈染，產生一種蓬鬆的質感。雄鴛鴦的身上罩着一層淡淡的硃紅色，這一鴛鴦特有的體表特徵在墨色交融之中，顯得更加典雅華麗。雄鴛鴦的頭頂羽毛只用一筆寫出，簡潔明快，立體效果明顯。這濃重的一筆與雄鴛鴦臉部大面積的空白在色彩關係上形成強烈對比，使眼睛的位置更加突出，顯得爍爍有神。作者用筆的功力相當深厚，像蒲草、荷梗這些長線條的勾勒，勁健灑脱、神完氣足，沒有絲毫的滯澀感。坡石之間的一蓬青草，筆道沉穩厚重。流暢的水紋線條輕鬆飄逸，筆勢舒緩自然。圖的右下邊，兩棵折斷的荷梗在水中反映出依稀的倒影，這樣的處理方式在古代繪畫中並不多見，可見作者對所描寫景物的觀察是相當細膩的。 ^[3] 

當代書畫家陳振濂：張中的水墨淡渲是王淵、邊魯以外的又一格局，他似乎不再熱衷於工細的勾勒，卻更傾向於大片的沒骨渲淡。因此，他的造型感覺顯然是比較偏於陰柔趣味的。《枯荷鴛鴦圖》即是這種畫法的突出典範。由於畫面缺少工整的勾勒線條，只有以整飭的塊面作為替代，故而鴛鴦的翎羽、殘荷的蓬葉，皆以塊面明晰的方法出之。 ^[6] 

此圖曾入清內府庋藏， ^[5]  現藏於台北故宮博物院。著錄於《故宮畫譜·花鳥卷》。 ^[7] 

張中，元代畫家。字子政，又名張守中，江蘇松江人（今屬上海市松江區）。畫山水師黃公望，擅花鳥，多以水墨點簇暈染，墨花墨禽能具五色六彩之妙，生動而富韻味。傳世作品有《芙蓉鴛鴦圖》、《垂楊雙燕圖》等。 ^[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