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玉豐

他在其他幾位男小生演員中應該是上戲最多的一位，如前期演出的《尤庚娘》（飾金大用）、《春江月》（飾阿牛）、《臨江驛》（飾崔通）、《喜榮歸》（飾趙廷玉）、《蝴蝶杯》（飾田玉川）、《八義圖》（飾韓厥）、《轅門斬子》（飾楊宗保）、《龍鳳呈祥》（飾周瑜）等，還有後來演出的《生命的諾言》（飾毛三）、《大腳皇后》（飾潘俊臣）、《孫安動本》（飾萬曆）、《晉文公》（飾孤偃）、《打金枝》（飾郭曖）、《金子》（飾焦大星）等，包括《蘆花》（飾閔子騫）、《清風亭》（飾張繼保）裏的娃娃生等，都演的有血有肉，十分出彩，但是，也許是因為杜玉豐常年痴情地隨團奔波在鄉下演出，不大懂得宣傳和營運自己的藝術，也許是因為杜玉豐長期被同時期、同院團的其他同齡男小生演員的各種“光環”所籠罩，加上“不爭不搶、隨遇而安”的性格所致，明顯影響了他在社會上和戲曲界的知名度，包括我在內，直到2005年5月2日晚上在省演藝中心看過杜玉豐參加演出的《金子》後，才注意到了這位演技不同凡響的青年小生表演藝術家。

好在杜玉豐在山西農村戲曲市場，包括內蒙、陝西、河北等晉劇流行地區，還是有很旺的人氣的，有一位網友就曾經在我的博客上倍加喜愛而又十分惋惜地留言道：我是內蒙戲迷，有很多杜玉豐的碟，我覺得他的唱功、做功相當出色，可惜這麼優秀的演員居然沒得過什麼獎，真讓人費解。

其實，獎項多點固然很好，但沒有獎項也埋沒不了人才，杜玉豐積幾十年之功力，演出了那麼多劇目，已經成為大家十分擁戴的晉劇小生演員，尤其是他所扮演的舞台人物，並不是所有演員都可以演好的，僅這一條，就足以奠定了杜玉豐自己那一份獨有的藝術地位。

杜玉豐1984年畢業於山西省戲曲學校，同年即被分配至省晉劇院青年團。20多年來，杜玉豐沒有少拍戲，如新編歷史故事劇《雙勸宮》（飾郭曖）、《富貴圖》（飾倪俊）、《喜榮歸》（飾趙廷玉）等，但由於在前期演出中，因常被分配擔綱B組演員，使得這樣一個極具才藝的男小生，無形中影響了在觀眾中的知名度，直到後來以A組演員身份參加演出《春江月》（飾阿牛）、《大腳皇后》（飾潘俊臣）、《金子》（飾焦大星）等，才漸漸地被觀眾所認可和喜愛。

《打金枝》又名《滿牀笏》，在《隋唐演義》等史書中均有簡單記載。説的是“唐代宗時，汾陽王郭子儀壽誕，七子八婿前往拜壽，唯有三媳昇平公主持貴不往，郭暖席前遭弟兄戲謔，回宮怒打公主，公主回宮向父母哭訴委屈，郭子儀綁子上殿請罪，代宗念及君臣大義，赦免郭暖，加官晉爵，後經沈後勸解，小倆口和好如初”的故事。其中的郭曖一角，已被晉劇藝術大師郭鳳英、晉劇前輩名家王寶釵和晉劇小生王子張智等三代演員演到了無可挑戰的狀態，一般演員很難突破。

那麼，杜玉豐在這一晚的《打金枝》中究竟有哪些亮點呢？

評價一個演員的才藝好不好，尤其是評價一個戲曲演員的才藝好不好，就專家來説，可能包含有唱唸做打等多個方面，但觀眾要看的卻是演員的入戲狀態好不好，也就是説，如果入戲狀態不好，唱唸做打再好，也只能是附着在舞台上的“表演”而已。杜玉豐扮演的郭曖，恰恰在這一點上表現的特別突出。如在開場戲“拜壽”一折裏，郭曖紅袍玉帶，滿面喜氣，一上場就給人以眼前一亮的感覺，此時，僅通過郭曖的裝扮和表情，觀眾即可直接領略到汾陽王家族，尤其是郭曖本人在當朝的顯赫地位和與皇家的特殊關係，讓人們竟忘記了杜玉豐本人，而看到的是一位馳騁沙場、護國拓疆的將門之後。其入戲之快，令人歎服。

隨着“拜壽”開始，在哥嫂們一個個成雙成對登場行禮，而郭曖幾番上前，卻等不來昇平公主時，原有的“喜氣”頓時被順變為“企盼”、“焦急”和“無奈”……，甚至在遭到七弟譏諷轉為的“羞澀”和“惱怒”，全部被杜玉豐處理得十分恰當、得體和形象，如其嘴角略微上翹，加之眼睛睜大，便立現喜氣；如其身體略微前傾，加之脖頸伸長，便顯現出了企盼；還如其雙手略微合攏，加之來回踱步，便刻畫出了焦急……。在“金殿”一折裏，杜玉豐根據劇情需要，仍然以同樣的手法，沒有用一言一語，一腔一調，僅靠表情，即向觀眾準確地傳遞了郭曖由“委屈”、“不服”到“任由發落”，以及由“觀察”、“側聽”到“放下心來”等心理變化過程……，不僅實現了內心活動與外在表情的有機統一，而且展示出了極具營造生活、藝術“雙美”氛圍的不凡功力。

王寶釵老師淡出舞台後，觀眾已經好久沒有聽到過如此純正、飽滿的發音和行腔了，而這一晚卻在杜玉豐飾演的郭曖身上讓大家得到了滿足。整場演出，杜玉豐始終保持了一種傳統、正宗的演唱韻致和特色，並應了“説是唱，唱似説”、“好演員不需要拔撩子”和“説講調，唱講腔”、“做演員切不可平不塌”等老話。尤其值得肯定的是杜玉豐在處理郭曖與昇平公主在“打宮”一折裏和郭曖與父王郭子儀在“金殿”一折裏的對白和對唱時，沒有單純為説而説或為唱而唱，而是依情發音、依情行腔，十分注意人物情緒的宣泄和人物性格的塑造，給觀眾留下了情含意透、怒怨有致、弛張適度、唱唸無瑕的感覺。

總起來看，杜玉豐的表演藝術，已遠遠超出了他的社會印象，確實是一名不可多得的戲曲人才。我們真誠希望杜玉豐能奮起一搏，為繁榮晉劇藝術、滿足觀眾要求，再塑造出幾個可看、經典、生動、有趣的戲曲人物來。

第一次看杜玉豐的現場演出，是2005年的五一期間，省晉劇院在省演藝中心給觀眾獻演晉劇移植川劇《金子》，那一天，我是和學院班子裏的一名同事一起相跟着去看的。這齣戲，演得很好，杜玉豐在劇中扮演焦大星，他的老搭檔陳紅扮演主人公花金子，金小毅扮演仇虎，李和平扮演焦母，王毅扮演白傻子，馬躍文扮演常五，滿台上不過六位演員，卻戲劇性很強，看了後，覺得挺震撼。

川劇《金子》改編自話劇《原野》，晉劇從川劇移植時，又按照本土文化習俗和晉劇的特點進行了加工。焦大星是沒有出場的焦閻王的兒子，前妻被焦閻王鞭打致死後，按照母命，娶回了花金子，花金子過門後，一方面要伺奉焦母和照顧前妻留下來的小黑子，一方面又要經常遭受瞎眼婆婆的無端辱罵和詛咒，甚至遭受“搜身”這樣的侮辱，而與怯怕母親、懦弱至極的丈夫焦大星談不上有一點正常的男女情愛，當她和焦大星幼時的好友，也是遭到焦閻王迫害被抓走的仇虎越獄潛回相遇後，隨即發生了一場活生生、血淋淋的愛恨廝殺。

我佩服杜玉豐的才藝，其實正是從那一晚看了《金子》後才開始的。嚴格的説，《金子》中的幾個角色都不好演，但焦大星這個角色尤其不好演。如他在序曲中展現成親場景時，不是像常人一樣，急着掀蓋頭，擁妻子，而是朝相反方向呼喊着“母親”二字，好像表現出的是對新婚的一種無奈；又如成親後，按照瞎眼婆婆的説法和他的舉動，對妻子也挺懂得喜歡，像給妻子經常買些衣服和首飾，或揹着母親留些私房錢給妻子，包括母親讓他責打妻子，他下不了手，變成了責打自己等；還如當他得知妻子要跟好友仇虎私奔時，為了留住妻子，竟會説出：只要你不走，我啥都行！並説：我可以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再如本來明知道愛恨情仇已經無法調和了，還要一聲一聲的口稱“虎子哥！”“和你商量件事，坐！”“要走你走，金子不能走！”“求求你，留下金子！”這種完全被扭曲了的沒有一點自我的性格，你想，好演嗎？而杜玉豐卻準確生動地演出來了，且演得是那樣的真實自然和令人同情。

第二次看杜玉豐的現場演出，已經到了2007年底，當時正在進行第十一屆杏花獎評比展演，為了給一位據知是太原市實驗晉劇院的青年演員（飾沈後）參評助演，省晉劇院赴上海演出《打金枝》劇組的原班人馬，如陳紅（飾昇平公主）、李建清（飾唐代宗）、楊盛林（飾汾陽王）、郭愛愛（飾郭夫人）、金小毅（飾萬年紅）等演出了一場《打金枝》，杜玉豐作為原班人馬中的一員，也參加了演出（飾郭曖）。

《打金枝》 ^[1]  是晉劇的看家劇目，不僅家喻户曉，在觀眾中有很大影響，而且晉劇演員按照自己的行當，一般都會演出此劇，以展示自己的藝術實力。郭曖這個角色我看過好多小生演員的演出，如郭鳳英、王寶釵、郭彩萍、王順蘭、張智、鄭強等，但看杜玉豐的演出，還是頭一回。因為2005年看杜玉豐的現場演出時，《金子》是現代戲，精彩歸精彩，但肯定還不能完全反映杜玉豐的全部藝術，這一晚的《打金枝》，則讓我大吃一驚，杜玉豐原來竟會是那樣的好。為了表示對杜玉豐表演藝術的讚賞，我還專門寫了一篇“《打金枝》裏看郭曖——晉劇小生演員杜玉豐速寫”的文章，就其入戲狀態、表演狀態、行腔狀態等亮點作了評論。我以為，如此正宗、亮厚、勁道、動聽的晉劇小生聲韻在同齡演員中已經很少能聽到了。

後來，由於我的工作不是很忙，看戲也就多了起來，只要有朋友相約，或有新戲出來，我都會高興地坐到劇場裏，去欣賞一番。這樣，就斷不了在劇場裏遇到也是前來看戲的杜玉豐等晉劇名家新秀。通過和一些演員接觸，好多演員都是一上戲便會滿台生風，而往往在台下卻會是少言寡語，杜玉豐也屬於這一類型的演員。如果讓我對生活中的杜玉豐描述一下，應該是“精進求高、努力刻苦、謙虛謹慎、友善自尊、不爭不搶、隨遇而安”二十四個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