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建成

1938年，李建成出生在泰興黃橋。當地的文工團經常在鎮上演出“文明戲”。當時不足十歲的李建成就是個鐵桿戲迷，因為上課不穩定，這些戲幾乎一場沒落下。李建成説，這些戲一般要2分錢才能看整場，等到快結束時，才打開大門，免費觀看，自己看的也幾乎都是後半段。可儘管如此，他還是不亦樂乎。

因為從小喜愛戲劇，1959年，21歲的李建成考入了揚州市文工團，成了一名文藝工作者。在揚州這方舞台上，李建成唱、説、演、做樣樣拿得起，先後扮演了《小二黑結婚》中的金旺、《劉三姐》中的莫進財等數10個性格迥異的角色。在《劉三姐》和《白毛女》中，李建成由於將莫進財和黃世仁這兩個壞人演得生動入骨，從此後但凡話劇裏的主要反角，李建成就成了當仁不讓的最佳人選，久而久之，李建成儼然成了反派專業户。

1982年2月，《西遊記》劇組成立。同年7月3日，《西遊記》在揚州開機，試拍《除妖烏雞國》。正式拍攝時，劇組發現少了一個陰險奸詐的太監角色，便找到了揚州文工團，由於李建成“惡”名在外，有幸參與了試鏡並脱穎而出。一試用，果然名不虛傳，他把個狡詐的壞太監演得活靈活現、形神兼備。李建成説，戲份用了2天就全部完工，第一次作為電視劇演員，最開心的就是聽見導演説：“下一條。”

説起第一次表演，李建成還提起了一段趣事。《除妖烏雞國》中，上世紀五六十年代的著名電影演員向梅扮演雍容高貴的王后，在拍攝太監受 ^[2]  假國王派遣，刺殺王后這場戲時，向梅事先跟李建成打招呼：“建成，你可得手下留情啊。”李建成滿口答應，誰知臨到一上戲，他全身心投入到角色中去了，竟將向梅的關照丟在了九霄雲外，只管手下使勁。一番折騰，竟將向梅勒得直翻白眼，差點喘不過氣來。直到導演叫“停”，沉浸在戲裏的李建成這才醒悟過來，慌忙向被自己勒個半死的向梅請罪賠禮。

《西遊記》劇組在揚州拍攝了一個多月，即將離開之際，導演楊潔對李建成説：“我沒想到在揚州會碰到你這麼好的演員，等戲正式開拍我一定叫你過來。”聽到導演的這句話，李建成對自己的表演愈加自信。

1982年10月1日，作為國慶獻禮片，《西遊記》在揚州開拍的試集《除妖烏雞國》在中央電視台首播後，受到全國觀眾強烈關注和好評。當時，李建成也守在電視前，關注自己的演出。也因為這次的首播，李建成成為了街坊內的紅人，左鄰右舍都知道里面那個讓人恨得牙癢癢的太監就是鄰居李建成。“能在四大名著裏演一個角色，太榮幸了，沒想到居然能輪到我。”李建成感慨地説。

李建成隨《西遊記》劇組拍攝了四年，在劇組，他不僅是演員，而且還負責場務工作，安排演員化妝、通知行程等事宜。“當時條件真是艱苦，一大早就起來化妝，夏天的吐魯番、數九寒冬的東北都去過，可能一天都拍不了幾個鏡頭。”李建成回憶起當年，對當時劇組的不少趣聞侃侃而談。

在設備以及技術相當落後的年代，敢向一部神話劇發起挑戰，女導演楊潔的勇氣令人欽佩。“她在現場非常有氣勢，説一不二。”李建成介紹，除了主要角色外，許多角色都是在拍攝過程中找合適人選，不少演員都是像李建成一樣從各劇團以及戲班而來，缺少電視劇拍攝經驗。但是，如果一連NG兩條，楊潔就會毫不留情地換人。

“導演在角色挑選上非常重視，哪怕是我飾演的小角色，也要從原著中的形象出發，對外形、表演風格都有要求。”李建成説，《西遊記》原著楊潔不知道翻了多少遍，就為了在技術有限的條件下，拍出最符合原著的電視劇。

82版《西遊記》中，六小齡童飾演的孫悟空是難以逾越的經典。李建成介紹，為了更好地演好孫悟空，六小齡童的家中就養了猴子當寵物，甚至劇組也有一隻猴子。“在劇組裏，六小齡童只要一有時間就幾乎都跟小猴子在一起，觀察它的一舉一動，才能在劇中把猴子的神態和動作拿捏得那麼精準。”李建成説。

前不久，有網友戲謔地發帖道：“這麼多年一直想問，沙僧的包袱裏究竟裝着什麼？”當記者把這個有趣的話題提出來時，李建成也哈哈大笑。他介紹，其實擔子裏什麼都沒有。拍攝主題曲的場景時，師徒四人走在九寨溝的瀑布頂上拍遠景，路面很滑、很陡。為了拍出顛簸的感覺，還故意放了一點石頭。

《西遊記》中還有一位揚州演員，她就是飾演天竺國公主和玉兔精的李玲玉。祖籍揚州的李玲玉是上世紀80年代的甜歌皇后。“收工後，大家一起喝酒跳舞來放鬆身心。這時候李玲玉就主動請纓，給大夥唱幾首歌曲。”

李建成與西遊記主創合影(6張)

整個《西遊記》拍攝歷時6年，劇組早已成為團結的一家人。31年過去了，2013年央視再次邀請《西遊記》劇組，讓李建成感動不已。“這麼多年了，大家在一起感覺一點都沒變，我從沒看過一個劇組能如此團結。”已經76歲（2014年）的李建成略帶感傷地説：“誰也不知道下一次聚會還會少了誰。”

2009年，飾演沙僧的閆懷禮去世，李建成至今説起他仍是一臉悲痛。“聽説閆大哥去世了，我一夜沒睡好。他如同劇中的沙僧一樣，兢兢業業，勤奮踏實，是沙僧最適合的人選。”李建成説，閆懷禮的年齡比較大，個頭很大，非常照顧年輕演員，因此劇組裏都叫他“閆大哥”。

拍攝結束後，李建成隨劇組參加了各地巡演，又回到揚州繼續在文工團工作，他説：“拍攝生活，是我人生中最難忘的經歷。我將永遠懷念這段美好的時光。”

1985年，李建成意外地收到一封電報，簡單的幾句話卻讓他熱血沸騰。“導演沒有忘記我這個小演員，招我去北京劇組跟拍。”李建成跟着《西遊記》劇組拍攝了四年，幾乎走了半個中國。

由於第一個角色的成功，楊潔對這個專業、敬業的揚州演員頗為欣賞。由於經費緊張，每個演員幾乎都要飾演許多不同角色，而李建成飾演的角色多到他自己都算不過來，是劇組飾演角色最多的一個。“一場戲開拍前，導演看哪個角色缺人就跟我説，我就立刻上場演。神、妖、盜、佛、鬼等大大小小的角色不知道演了多少。”在長達25集的老版《西遊記》中，無論是《奪寶蓮花洞》中的精細鬼、《傳藝玉華州》中的黃獅精，還是鯉魚精、掃帚星、和尚、太監這些角色，李建成無不信手拈來。要不是一位影迷幫他統計，李建成都不知道自己竟演了16個角色。在劇組，楊潔給李建成的稱呼就是“萬能演員”。“演鯉魚精的時候正好是夏天，戴着頭套覺得熱得喘不過氣來。”李建成説。

除了妖魔鬼怪的形象外，李建成最為自豪的就是當了回豬八戒“替身”。1985年，在解放軍藝術學院拍攝內景特技鏡頭時，扮演豬八戒的馬德華不慎從幾米高的鋼絲上摔下跌成骨折，必須休養一段時間。可八戒是《西遊記》中的重要角色，場場戲幾乎都不能少，一時間，劇組慌了神：該到哪裏去找人替補？

正在這時，不知誰瞄向了李建成，既然他是導演口中的“全能演員”，不如讓他來試試。就這樣，李建成臨危上陣，被服裝師套上了豬八戒的行頭倉促上馬了。李建成由於和馬德華身高外形相仿，完全看不出一絲異樣。走出化妝間，忙碌在鏡頭前的楊潔一抬頭，竟忘了眼前人是李建成，疑惑地説：“德華你的傷都好了？怎麼不多休息幾天？”在工作人員的提醒下，楊潔才恍然大悟：“像極了，簡直是豬八戒二世。”

看着形神兼備的新版豬八戒，劇組人員一致認可，導演楊潔樂了：“沒想到演得這麼好，簡直因禍得福。”從此，李建成就成了馬德華的專用替補。如今，李建成已記不清劇中的哪個豬八戒鏡頭是自己的了，“豬八戒騰雲駕霧、在海里乘風破浪的鏡頭基本上都是我的。”

楊潔提出，由李建成飾演餘下戲份中的豬八戒，但卻被李建成婉拒了。“當時還有兩集全戲就殺青了，換演員是個麻煩事，我不在乎角色大小，就不要給劇組添麻煩了。”所有人都惋惜李建成與主角失之交臂，他卻坦然地説，“我在戲裏演了這麼多角色，收穫絕不比任何人少。”

“沒有小角色，只有小演員。”這話並不是李建成的首創，可他覺得，這話簡直就是為自己量身定做的。雖然年逾七旬，可他仍時不時參加一些大片的演出。在陳凱歌的《無極》中，他就友情客串了一把，儘管只是跑龍套，可李建成已經很滿足了，他需要的，就是站在攝影機前的那種感覺。除此之外，李建成還熱心在家鄉揚州的舞台上揮灑熱情。

2012年，李建成的老伴不幸摔傷了腿，他要照顧老伴，不能出遠門，就在社區為居民們表演小品、滑稽戲。“主角演好了不稀奇，能把小角色演得讓觀眾記住，才是一個演員最大的驕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