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書黃子思詩集後
鎖定
《書黃子思詩集後》是北宋文學家蘇軾為《黃子思詩集》寫的一篇跋文。文章用書法來比喻和評論詩歌,指出那些疏淡樸雅之中寓意深遠的詩才是好詩。作者對蘇武、李陵的“天成”、曹劉的“自得”、陶謝的“超然”、李杜的才氣,以及柳宗元、韋應物“發纖穠於簡古,寄至味於淡泊”,都做出了高度評價。尤其對自然天成、“美在鹹酸之外”的詩,蘇軾似乎更加推崇。他認為藝術的法度應符合自然原則,文理自然,這樣才會姿態橫生,而藝術的最高境界是韻外之致。全文言簡意豐,洗練明暢。
- 作品名稱
- 書黃子思詩集後
- 作 者
- 蘇軾
- 創作年代
- 北宋
- 出 處
- 《蘇軾文集》
- 作品體裁
- 跋文
書黃子思詩集後作品原文
書黃子思詩集後
予嘗論書1,以謂鐘王之跡2,蕭散簡遠,妙在筆畫之外。至唐顏柳3,始集古今筆法而盡發之,極書之變,天下翕然以為宗師4,而鐘王之法益微。
至於詩亦然。蘇李之天成5,曹劉之自得6,陶謝之超然7,蓋亦至矣。而李太白、杜子美8,以英瑋絕世之姿9,凌跨百代10,古今詩人盡廢;然魏晉以來,高風絕塵,亦少衰矣。李杜之後,詩人繼作,雖間有遠韻,而才不逮意11。獨韋應物、柳宗元12,發纖穠於簡古13,寄至味於澹泊14,非餘子所及也。唐末司空圖,崎嶇兵亂之間15,而詩文高雅,猶有承平之遺風16。其詩論曰:“梅止於酸,鹽止於鹹,飲食不可無鹽梅,而其美常在鹹酸之外17。”蓋自列其詩之有得於文字之表者二十四韻18,恨當時不識其妙,予三複其言而悲之。
閩人黃子思,慶曆、皇祐間號能文者19。予嘗聞前輩誦其詩,每得佳句妙語,反覆數四,乃識其所謂。信乎表聖之言,美在鹹酸之外,可以一唱而三嘆也。予既與其子幾道、其孫師是遊,得窺其家集20。而子思篤行高志21,為吏有異材,見於墓誌詳矣,予不復論,獨評其詩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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書黃子思詩集後註釋譯文
書黃子思詩集後詞句註釋
- 書:書法。
- 翕(xī)然:統一或調協的樣子。
- 陶:陶潛,字淵明,東晉人;謝:謝靈運,南朝時人。
- 英瑋(wěi):英俊美妙。
- 凌:逾越。
- 才不逮意:才華不足以表達心意。
- 纖穠(nóng):纖巧濃豔。簡古:簡潔古樸。
- 至味:極濃郁的詩味。澹泊:恬靜寡慾。
- 司空圖:宇表聖,唐末詩人、詩論家,著有《詩品》。
- 承平:太平。
- “其詩論曰”句:此句引語出自司空圖《與李生論詩書》,文字與原文有出入。
- 二十四韻:指司空圖把詩歌劃分為二十四種不同風格,分別以詩論文,稱為二十四詩品。
- 慶曆、皇祐:均為宋仁宗趙禎的年號。
- 窺:窺看,這裏表示閲讀,帶有自謙的意思。家集:家傳的詩集。
書黃子思詩集後白話譯文
我曾經評論書法,提出鍾繇、王羲之的字體清逸古樸,妙處在筆畫之外。到唐代的顏真卿、柳公權,才彙集了從古到今的筆法而盡力加以發展,達到了書法變化的極限,天下人都一致把他們奉為師表。而鍾繇、王羲之的筆法就越來越衰微了。
至於詩也是這樣。蘇武、李陵的天然不加修飾,曹植、劉楨的自寫真性,陶淵明、謝靈運的高超脱俗,已經達到夠高的境界了。而李太白、杜子美以英俊美妙、冠絕當代的姿彩,逾越百代,從古到今的詩人全都無法比擬;但從曹魏、兩晉以來,高潔出俗的風韻,也稍為衰減了。李白、杜甫之後,詩人繼續出現,雖然偶然有高遠的韻致,卻多是才華不足以表達心意。只有韋應物、柳宗元,在簡潔古樸的語言中表現出纖秀綺麗的意態,在恬靜寡慾的詩行中寄寓了極為濃郁的詩味,不是我們這些人能夠相比的。唐朝末年,司空圖生活在戰亂的艱難困苦中,但詩文很高雅,仍具有太平時期遺留下來的風度。他評論詩歌説:“梅子只有酸味,食鹽只有鹹味,飲食中不能沒有食鹽和梅子,但食鹽和梅子帶來的味道之美常常在鹹味和酸味之外。”他把自己在詩歌的字面以外領略到的韻味列為二十四種,只恨當時的人不能認識到他的高妙,我再三地咀嚼他的話而為他感到悲傷。
福建人黃子思,在慶曆、皇祐年間號稱是擅長寫文章的人。我曾經聽到前輩朗誦他的詩,每逢得到妙語好句,要反覆多次地品味,才能懂得他所表達的意思。的確像司空圖所説的,味道之美在鹹味和酸味之外,可以一唱三嘆啊!我既然和他的兒子幾道、孫子師是交遊,就有機會閲讀到他家傳的詩集。子思品行誠篤,志向高遠,做官有出色的才幹,這些在墓誌中可以看到詳細的記述,我不再論説了,只對他的詩作出以上評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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書黃子思詩集後創作背景
書黃子思詩集後作品鑑賞
書黃子思詩集後文學賞析
蘇軾讀完黃子思詩集之後,寫下的這篇文章,提出了一個重要的詩歌觀念:追求蕭散超然、淡遠韻味風格的詩歌,在藝術上達到了很高的境界。
首先,蘇軾認為:書法藝術以“蕭散簡遠,妙在筆墨之外”為在最高境界。儘管唐代的顏真卿、柳公權能夠集古今筆法的大成,成為天下人師法的宗師,但還是未能恢復鍾繇、王羲之書法的藝術神韻。接着,蘇軾運用類比推理,認為詩歌藝術與書法相通。詩歌最高的藝術境界也是自然天成,富於神韻,像蘇武、李陵、曹植、劉禎、陶淵明、謝靈運等人的詩歌那樣,出於性情的真切流露,超然物外,淡泊遠神,富有韻味。儘管李白、杜甫取得了“凌跨百代”的集大成成就,但是,李杜詩歌還是缺少魏晉以來“高風絕塵”的韻味。此後的詩人儘管追求遠韻,但是才不逮意。這就自然過渡到對韋應物、柳宗元山水詩的經典評價。蘇軾認為他們的詩歌“發纖穠於簡古,寄至味於淡泊”。於此相應,晚唐司空圖又提出了妙在鹹酸之外的“神韻”説。最後,蘇軾將黃子思的詩歌接在追求遠韻神味的詩歌藝術傳統上,發現並讚揚了黃子思詩歌藝術成就。
當然,這篇短跋的價值,並不在於評價了黃子思詩歌,而在於蘇軾提出了一種新的詩歌理想。與當時復古思潮不同的是蘇軾要求詩歌恢復漢魏古詩的蕭散簡遠境界,並不是歐陽修等人追求的古樸蒼勁的格調。值得指出的是,蘇軾自己的詩歌創作並沒有實踐這一藝術理想,即使那些刻意模仿陶淵明的和陶詩,也沒有陶淵明詩歌那種沖淡閒適的風格,而是“天馬脱羈,飛仙遊戲,窮極變化如適如其意中所欲出”(沈德潛《説詩晬語》),顯露的仍然是他豪邁灑脱的個性本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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書黃子思詩集後名家點評
明·楊慎:“序止五百餘字,立一古今詩案。詩唐李杜為宗,固妙。而漢魏有天成自得、超然於詩之外者,亦所當知。作文之法,亦猶詩也。深於詩,自深於文也。”(《三蘇文範》卷十五引)
明·茅坤:“公之詩不入詩家品題,而其論詩處興味自遠。”(《唐宋八大家文鈔·東坡文鈔》卷一百四十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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書黃子思詩集後作者簡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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