昔年種柳

有人説她的文字充滿温暖，有人説她的文字雅緻乾淨，有人説她的文字隱逸味道，有人欣賞她的厚度，有人羨慕她的鋭利，有人誇讚她的大氣……一個地名，一座荒城時間點，一段路途，她總是品味出不一樣的東西。

《昔年種柳》輯錄姚敏的隨筆散文，總有些許文字觸動你心頭最柔軟的一角，給人極大的震撼。

姚敏，七十年代人，網名煙霞舊友。現居成都，清簡生活，散漫寫作。著有文化隨筆《獨自莫憑欄》、《不負如來不負卿》。

自序

一個人遠走高飛

001

第一輯

萬物生

001

第二輯

空白時光

053

第三輯

幻影書

139

第四輯

獨立蒼茫

219

後記

247

一個人遠走高飛

1

許多時候，閲讀像是在熱帶雨林穿行。密集而妖異的綠色植物，危險美麗。驚喜，魅惑，恐懼，迷戀，陷溺，亡失方向。

行李箱常年放在牀邊，假裝是一個隨時可以上路的人。

閲讀與行走，始終是我最熱愛的，切入生活的方式與角度。因為它們，生之自由與夢想，彷彿仍然可以期待。

七月，搬到城郊的湖邊住下來。雖然日子仍然是早出晚歸週而復始，但因為住在水畔，時間似乎就此慢了下來。夜裏坐在露台上，看着遠處黑夜湖面上倒映的霓虹和天光，心中覺得安定，彷彿一生可以就這樣一直坐下去，地老天荒。

一個人，一本書，一杯茶。一雙腳，一條路，一個遠方。日子如果就這樣流水不息，朝朝暮暮，萬水千山。歲月再深，也可以無懼無畏，生死相忘。

孤獨的人是幸福的。

2

在電影《潛水鐘與蝴蝶》的片尾，所有坍塌的山河、冰川重新一一歸位，鏡頭緩慢地倒帶，一切都漸次復歸於原初的樣子，似乎這個世界從來沒有改變，亙古洪荒如史前時代。

一定很少有人會耐心看完這個漫長的片尾鏡頭和致謝字幕，整整持續了近十分鐘。聽着片尾曲All The World's Green，湯姆·維茨的歌聲，蒼老，沙啞，緩慢，沉吟，關於夢想，關於愛，關於枷鎖與飛翔。那一夜，在黑暗裏坐了很久，直到所有的聲音和影像消失，世界寂靜無聲。

鮑比依靠全身唯一能夠活動的左眼，靠眨眼完成了自傳《潛水鐘與蝴蝶》，被摧毀的世界，因為愛，因為信念和堅持，得以重建。肉身沉重，只有靈魂和思想是自由的。活在這個世上，人人都有自己的困境。心陷囹圄，要如何才能找到一段幽徑，一隙光亮，讓靈魂飛往曠野與天空。

3

寫作提供的，只是一種自由的可能。

用文字記錄心情，是多早以前的事了呢。好像已經忘記了源頭，而真正的寫作卻又似乎從來都沒有開始。我是一個一直在等待的人，而等待的是誰，是什麼，年深日久，也已經漸漸忘記了。

翻揀這些年來零零碎碎寫下的文字，是候鳥飛過時光留下的虛白的影子，缺少真實的温度。在一個速朽的時代，將時光耗在漫無目的的等待上，是一件令人不安和難以理解的事。藏地書之後，我在一片追問聲裏始終沉默，不願意跟隨慣性寫作快餐式的文字，仍然持續的只是夜深人靜之後入定式的閲讀與散漫書寫。因為慢下來，遠離熱鬧和喧囂，看得清楚更多的真相。人的執著，妄念，虛榮，浮躁，脆弱，不堪一擊。雜草叢生，荊棘遍地，顛踣跣足前行，哪裏還有自由可言。

4

一切作品都是作者的自述傳。文字的呈現無論如何曲折，隱晦，迢遙，荒蕪，最終仍將把閲讀者帶向真實而非虛構。所有的寫作，最後終將走向心靈史層面。我喜歡的文字，都有時光沉澱的氣質。

夏天，讀完了遠藤周作的《沉默》和《深河》。我們到底要去往何處，時間無法給予答案。人類朝向內心的探索艱深幽微，永無止境，表達的源泉亦不會枯竭。

九月，將又一次獨自去往色達。

這本書，這些片段的文字，僅有的意義，只與時光有關。

“那些使我夢想成空的東西，正在火車站上彷徨。我從十萬英里遠以外的地方來，沒有帶一樣東西給你看……”，維茨的這首歌，總讓我想起，千山萬水，遠走高飛。

這是我能夠想到的，這些文字獻給你，唯一的理由。

壬辰夏月。鶴鳴山。 ^[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