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戲劇與方言
鎖定
- 中文名
- 戲劇與方言
- 外文名
- Drama and dialect
- 主 演
- 侯寶林
- 主 演
- 郭啓儒
- 表演時間
- 13分鐘
- 分 類
- 相聲
- 所屬國家
- 中國
戲劇與方言表演者
戲劇與方言
侯寶林整理(與郭啓儒演出本)
戲劇與方言台詞
甲:做一個相聲演員不容易,起碼的條件得會説話。
乙:這個條件容易,誰不會説話呀?
甲:説話跟説話不同,一般人説話只要把內容表達出來,使對方領會了就行啦。
乙:那麼説相聲呢?
甲:就得用藝術語言。相聲主要靠着語言表達。我們説的是北京話。
乙:是呀。
甲:可是外埠觀眾也聽得懂,因為我們説的北京話,接近普通話,不是北京土話,是精練的北京話。經過了提煉,經過了加工,並且,經過了消毒!
乙:消毒?
甲:啊。
乙:語言裏有什麼毒哇?
甲:你不懂語言學,在一九五一年六月份《人民日報》發表了一篇社論:《正確使用祖國的語言,為語言純潔和健康而奮鬥》,既然有不純潔和不健康的,就有有毒素的。
乙:噢。
甲:我們的話(對觀眾)您放心聽,管保中不了毒!
乙:中毒?那哪兒能啊?相聲的台詞兒語言得精練。
甲:相聲語言的特點就是短小精悍而邏輯性強。
乙:哎。
甲:地道的北京上話説起來囉嗦,什麼名詞、副詞、代名詞、感嘆詞用得大多!
乙:那您舉一個例子,囉嗦的北京土話怎麼説?
甲:比如説,哥兒倆,住在一個院裏,一個在東房住,一個在西房住,夜間都睡覺啦,忽然那屋房門一響,這屋發覺啦,兩個人一問,一答,本來這點兒事講幾個字就能解決,要用北京土話能説得囉哩囉嗦一大堆!
乙:那怎麼説?
甲:那屋房門一響,這屋發覺啦。“喲嗬!”
乙:“喲嗬?”
甲:啊!先來個感嘆詞。
乙:好嘛。
甲:“喲嗬!那屋‘咣噹’一下子,黑更(jing)半夜,這是誰出來啦?一聲不言語,怪嚇人的!”
乙:嗬!這一大套。
甲:回答得更囉嗦啦:“啊,是我,您哪,哥哥,您還沒歇着哪(睡覺的意思)?我出來撒泡尿。沒有外人,您歇您的吧,您甭害怕,您哪。”
乙:這是比那個囉嗦。
甲:這位還關照他哪:“黑更半夜的穿上點兒衣裳,要不然凍着可不是鬧着玩兒的,明兒一發燒就得感冒嘍。”
乙:嗬!
甲“不要緊的,哥哥,我這兒披着衣裳哪,撒完尿我趕緊就回去,您歇着您的吧,有什麼話咱們明兒見吧,您哪。”
乙:這夠多少字啦?
甲:三百多字。要用精練的北京話説這個事,把它分成四句話,甩十六個字。
乙:一句話用四個字?
甲:哎。
乙:您説説。
甲:那兒屋門一響,這兒發覺啦。“這是誰呀?”
乙:嗯,四個字。
甲:回答也四個字。“是我您哪。”“你幹嗎去?”“我撒泡尿。”
乙:嗯!這省事多啦。
甲:還有比這省事的呢。
乙:哪兒的話?
甲:山東話。同是四句話用十二個字就行啦。
乙:噢,三個字一句?
甲:哎,那兒屋門一響,這兒發覺了一問:(學山東話)“這是誰(sei)?”
乙:嗯,三個字。
甲:回答也是三個字。(學山東話)“這是我。”“上哪去?”“上便所。”
乙:這是比那省事。
甲:嗯!還有比這省事的。
乙:哪兒的話?
甲:上海話,也是四句話。
乙:用多少字?
甲:八個字。
乙:兩個字一句。
甲:那兒屋門一響,這兒發覺一問:(學上海話)“啥人?”“我呀。”“啥(事)體?”“撒尿。”
乙:嘿!有意思,這真省事。
甲:不,還有比這省事的哪。
乙:哪兒的話?
甲:河南話。
乙:用幾個字?
甲:四個字。
乙:一個字一句?
甲:哎。
乙:怎麼説?
甲:那兒屋門一響,這兒發覺了一問:(學河南話)“誰?”“我。”“咋?”“尿!”
乙:嗬,這也太省事啦!
甲:不,還有比這省事的。
乙:哪兒的話?
甲:啞巴!
乙:廢話,啞巴不算,您説的是各地的方言。
甲:是呀,各地有各地的方言,各地有各地的藝術。
乙:對。
甲:説相聲就得用北京話。
乙:那是,相聲是北京的土產嘛。
甲:哎,可是不歸土產公司賣。
乙:賣?這是地方劇的一種。
甲:北京地方的戲曲,相聲、單絃兒、京戲。
乙:京戲,就帶着地方名兒哪。
甲:京戲的唱、念,除了有幾個字上口,大部分是北京音,他不管劇中人是什麼地方人,也得北京味兒,比如《空城計》——
乙:主角兒是諸葛亮。
甲:一念白是這味兒:“我把你這大膽的馬謖哇,臨行時,山人怎樣囑咐與你,叫你靠山近水,安營紮寨,怎麼不聽山人之言,偏偏在這山頂紮營,只恐街亭難保。”
乙:嗯!是北京味兒。
甲:本來諸葛亮不是北京人。
乙:是呀,山東人。
甲:山東諸城。山東人説話什麼味兒?都這味兒:(學山東話)“喂!我説老張,你上哪兒去啦?”“哎!我上北(bó)邊兒。”“你上北邊兒幹什麼去啦?”“上北邊兒那個地場找個人(yìn)。你沒事嗎?咱一道去要吧。”
乙:對!這是山東話。
甲:你聽京戲,一點兒山東味也沒有。
乙:那是怎麼回事?
甲:這麼唱就不好啦:諸葛亮坐大帳,拿起令箭一派將(學山東話):“我説(xue)馬謖哪去啦?”
乙:對!
甲:(學山東話)“馬謖聽令。”“是。”
乙:噢!也這味兒?
甲:(學山東話)“叫你去鎮守街(jai)亭,你可敢去呀?”“丞相你説什麼?不是鎮守街亭嗎?小意思,沒大關係,告訴你説吧,交給我你就䝼好兒吧!”“馬謖我告訴你説,那街亭雖小關係重大!街亭要是一丟,咱們大家全都玩兒完啦!”
乙:這像話嗎?
甲:京戲沒有這樣唱的。
乙:這樣唱就不能叫京戲啦。
甲:是呀,它不管劇中人是山東的、山西的,全得北京味兒。
乙:是呀,劇中人也有山西人哪。
甲:啊!關雲長就是山西人,在京戲上出現就一點兒山西味兒也沒有,比如唱《古城會》——
乙:關公戲。
甲:唱[吹腔]:“叫馬童,你與爺忙把路引,大搖大擺走進了古城。”
乙:對,完全是京字京味兒。
甲:唸白也是這樣:“馬童,抬刀備馬。”
乙:有勁!
甲:可是山西人説話沒有這麼硬。山西話好聽。
乙:山西話什麼味兒?
甲:山西活這味兒:(學山西話)“老王!你上哪兒啦?工作很好吧?沒有事到我家去吃飯吧。”
乙:對,是這味兒。
甲:京戲演關雲長要這味兒也不行啊。
乙:怎麼?
甲:關雲長一叫板這味兒:(學山西話)“馬童,抬刀備馬,咱們一塊兒走吧。”
乙:嗐!京戲沒有這樣唱的。
甲:地方戲都有地方色彩和方言。
乙:對。
甲:北方的地方戲,北方人都聽得懂。
乙:南方的地方戲呢?
甲:那得看他用什麼話演啦,要是用官話演,北方人就聽得懂,用純方言演戲,北方人就聽不懂。我在上海時候有幾種戲,我就聽不懂。
乙:怎麼?你不懂上海活?
甲:我剛到上海的時候淨誤會。
乙:怎麼?
甲:人家説話我不懂啊,到理髮館去刮臉洗頭,敢情名詞不一樣。
乙:刮臉怎麼説?
甲:修面。(學上海話)講上海話,修面。
乙:“修面”。洗頭啊?
甲:你一聽就得害怕,叫“汏(dǎ)頭”。
乙:(誤會汏為打)打頭?
甲:哎!洗什麼東西都説汏。咱們説洗一洗,上海話説汏一汏。
乙:洗什麼東西都叫打?
甲啊。
乙:比如説洗洗手絹兒?
甲:(學上海話)“汏汏絹頭。”
乙:嗯?
甲:“汏汏絹頭。”
乙:嗯。洗洗大褂兒?
甲:(學上海話)“汏汏長衫。”
乙:(沒聽清)打?……
甲:“長衫。”
乙:嗯。洗洗襪子?
甲:(學上海話)“汏汏襪(音近似麻)子。”
乙:嗯?
甲:“汏汏襪子!”北方人麻子一聽就得跑!
乙:怎麼?
甲:要打麻子啦!
乙:聽着是像。
甲:我在上海的時候,到理髮館去刮臉,因為把話聽誤會啦,鬧了一個笑話兒。
乙:怎麼?
甲:我到理髮館,“你給我(指自己臉)拾掇拾掇這個。”
乙:你幹嗎比劃呀?
甲:我怕他聽不懂我的話。
乙:結果呢?
甲:人家樂啦!(學上海話)“好格,儂坐下(wu)來。”
乙:嗯?
甲:我説,“我沒在街上啊,是在屋裏呀?”(學上海話)“勿是,是要儂坐下來!”
乙:什麼話?
甲:讓我坐下。
乙:這話是不好懂。
甲:是呀,我坐下他給我刮臉,刮完臉他指着我的腦袋問我:(學上海話)“喏!依汏一汏好不啦?”
乙:(驚愣)怎麼,要打你?
甲:我想解放後不準打人啦,(懷疑地)怎麼刮刮臉還得打我一頓?”
乙:你可以問問他呀。
甲:我問啦。我説:“你是就打我一個呀,是來這裏的客人都打呀?”
乙:他説什麼?
甲:(學上海話)“一樣格,通通汏格。”
乙 啊!通通打?
甲:我一想通通全打,咱也別給破壞這制度哇!
乙:啊?
甲:(無可奈何地)那就…打吧!
乙:打……
甲:給我洗頭、吹風,完了拿過鏡子一照:“好啦呀!”
乙:好啦?
甲:我説,你怎麼不打我啦?(學上海話)“汏過啦。”
乙:打過啦?
甲:(遲疑)我怎麼一點不疼呀?(向乙)你説這個誤會多可笑哇!
乙:不懂方言是得誤會。
甲:這還不要緊,這只是生活中的問題。若是在工作中產生誤會,那不知要多大的損失呀。
乙:是呀,那可糟糕啦。
甲:中國人説的話,中國人聽不懂。
乙:你説這是怎麼回事呢?
甲:這是因為中國地大人多,舊中國的經濟落後和長時期的封建割據,交通不便,所以才有這個現象。
乙:嗯。
甲:現 在好啦,中國空前的統一了,經濟繁榮啦,交通也便利啦。山南海北的人能在一個崗位上工作。
乙:那也不行啊,説話彼此不懂怎麼辦呢?
甲:所以現 在提出現代漢語規範化問題呀,為了漢字將來走向拼音文字的道路,現 在提倡以北方話為基礎,以北京音為標準的普通話。將來大家都學會了普通話就好啦。現 在廣播電台上説的這種話,就是普通話,這又好聽,又好學。
乙:將來要是都説普通話那可好啦。要不然都説方言多困難哪!你説話我不懂,我説話你不懂。
甲:是呀,過去我看地方戲我就有這樣感覺,越劇多好哇?
乙:是好哇。
甲:你聽不懂詞也是沒意思。
乙:哎,到北方來的越劇團我聽得懂啊。
甲:到北方來的越劇團已經不完全是紹興方言啦。有的用官話啦。
乙:官話。
甲:就是以北方話為基礎,以北京語音為標準的普通話。
乙:噢。
甲:要用紹興方言唱,你就聽不懂啦。
乙:是嗎?
甲:我唱幾句你聽是什麼詞兒。
乙:好!你唱唱。
甲:你聽着啊:(用紹興方言唱)“天花傳佈快如飛,傳到東來傳到西,空氣之中能散佈,一經染到便難醫。”你説我唱的是什麼?
乙:我不知道。
甲:你為什麼不知道?
乙:我……我不知道就是不知道。
甲:因為你不懂紹興方言。
乙:哎,對啦。
甲:還有一種蘇州的曲藝,叫彈詞。
乙:彈詞我知道哇。
甲:你不懂蘇州話,唱詞就很難懂。
乙:你唱幾句試試。
甲:咱們這兒北方人多,我要唱,我得先用普通話把詞兒介紹一下。
乙:對。
甲:我學兩句《林沖發配》。請大家注意!您要有日記本兒,最好是您把它寫下來。
乙:啊?聽相聲還得記錄?
甲:(對觀眾)能記錄的儘量記錄,聽完了以後咱們分組討論。
乙:啊?這又不是聽報告,沒必要討論!
甲:噢!(對觀眾)那聽完以後就自由活動吧。
乙:這不是廢話嗎。
甲:我唱林沖發配,剛一出東京那兩句。
乙:什麼詞兒?
甲:“可恨高俅用毒謀,害得我披枷帶鎖配滄州。”北京人學蘇州話還很費勁,口型都得變了才像蘇州音。
乙:好!你唱唱。
甲:(學唱彈詞)“可恨高俅(ju),”
乙:(聽見不是“俅”字,忙問)哎,俅字兒?
甲:(講蘇州話)不是,俅(ju)。(繼續唱)“用毒謀(mue),”
乙:謀哇?
甲:(全用蘇州話)不是,謀,“害得我披枷帶鎖配滄州(zü)。”
乙:州哇?
甲:(全句用蘇州話)不是,州!
乙:嗬!可真費勁。
甲:北方人學蘇州話難,蘇州人學北方話不難。
乙:是嗎?
甲:彈詞演員都會説普通話。他們表演的時候有蘇白,有京白,他們唸的京白就是普通話。
乙:噢,那麼唱呢?
甲:唱,是用蘇州方言,地方色彩嘛。你要唱京戲用蘇州話唸白,準不好聽。
乙:人説蘇州話好聽啊。
甲:那説的是蘇州人講話好聽,不是説用蘇州話唱京戲。
乙:噢。
甲:蘇州人説話是好聽。有一回我在路上走,旁邊兒有兩個女同志説話兒,我一聽是蘇州話,真好聽!
乙:你學學怎麼説的?
甲:(用蘇州活)“你到啥地方去?”“大馬路白相白相。”“到我此地來吃飯好呀?”“我覅(fiao)去。”
乙:是好聽。
甲:可是要用蘇州話唱京戲唸白準不好聽。
乙:是嗎?
甲:比如唱《硃砂痣》。
乙:老生戲。
甲:老生叫板有這麼一句道白:““丫鬢掌燈,觀看嬌娘。”這句詞兒用北京話説沒有大的變化,丫頭拿燈來看看嬌娘。
乙:是呀。
甲:這句白要用蘇州話念,字音滿變啦。
乙:噢,丫頭,蘇州話怎麼説?
甲:丫頭?
乙:啊。
甲:(用蘇州話)丫頭。
乙:(沒聽清)烏豆?
甲:不是烏豆,丫頭。
乙:這是叫丫頭呢?
甲:對啦。
乙:掌燈怎麼説?
甲:(用蘇州話)拿一盞(zha)燈火來。
乙:拿一盞燈火來。看看?
甲:(用蘇州話)睽(ku)睽!用京白念出來好聽:(學京戲道白)“丫鬟掌燈,觀看嬌娘。”
乙:對,是這味兒。
甲:要用蘇州話念,這句白準不好聽。
乙:什麼味兒?
甲:(用蘇州話)“丫頭,儂拿一紮燈火來,吾要睽睽小娘子撒個面孔噢!”
- 參考資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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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 相聲《戲劇與方言》表演者:侯寶林、郭啓儒 .央視網[引用日期2018-11-0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