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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奶奶

(靈遁者創作的散文)

鎖定
《我的奶奶》是獨立學者,80後作家,詩人靈遁者散文。散文作品收錄在散文集《非線性波動》
作品名稱
我的奶奶
作    者
靈遁者
作品出處
非線性波動
文學體裁
散文
作品原文
我的奶奶
——靈遁者
這不是小學生作文,但和小學生要表達的感情是相通的。想到奶奶,我會想到秋天。秋天的靜穆,秋天的乾澀和秋天的呻吟。
奶奶享年85歲,於2012年的世。也算是壽終正寢。回顧她的一生大家會用兩個字來概括——善良。她的口頭禪是:“善人頭上有鐵帽子。“ 有時候,我自己想來,這是一種自我安慰的阿Q精神。
她個頭不高,大概1米6。身板瘦瘦的,打我記事起,就是那樣的身板,好像從來沒有變過。臉上的皺紋,就像黃土高原的褶皺。一條一條的。
但就是這樣的身體,似乎有無窮力量。你很難想象,她生了12個孩子。其中有兩對雙胞胎。但僅僅存活了6個。奶奶説:“當時國家鼓勵生育。多生育還給糧食。“”那會醫療不發達。其實都是發燒,起水痘死的。現在就打一針疫苗就好了。“
她説的時候,我並沒有看到她臉上多麼悲傷。就問她:“那你哭沒哭?”
我奶奶就説:“傻孩子。自己的孩子,能不傷心。可是沒有辦法啊。”説完這句話她便眼角流出了淚。拿起隨手的手絹擦拭了眼淚。
我沒有見過自己的爺爺,連我母親都沒有見過。他去世很早。我奶奶也不願意多提。爺爺死後,奶奶就去討飯,是靠討飯把六個孩子拉扯大的。
所以她對於來上門來討飯的,要錢的,都會熱心,問長問短。多少都會給的。她總説:“生活會好的。孩子,你要想開些。” 還總拿自己的事情鼓勵別人。她好像對誰都這麼説。見了誰都叫:“娃“。哪怕這個人已經過了70歲了,甚至比她都大。
她很摳門,窮怕了。她一生都愛撿破爛,這點我們家人都受不了。她的屋子裏,總是會有奇奇怪怪的東西。你甚至去吼她,去扔她撿回來東西,她當時會哭着説:“不去撿了。”像個孩子。但是轉身就會忘,看到一個塑料瓶,甚至一根木材,她都要撿。
自己撿了,又拿不動。就在我們放學回家的必經路上,等我們。所以我們姐妹三個總是不願意。可又沒有辦法。你是拗不過一個老人的。有時候你故意不給她拿,她就會自己挪。或者有好心人看到,替她順路拿。這總讓我難為情。
還有,就是她愛去政府要點補貼。比如一袋米,一袋面。每當要回來了,她就高興了。感覺自己是有用的人,是對兒子的愛。
她最自豪的大概就是識字,還有就是當過婦女主任。現在她的照片還出現在了陝北習仲勳紀念館。只因為當年她協助過齊心女士工作。
像撿破爛一樣,她去政府要米麪的行為,遭到了全家人的反對。甚至覺得丟臉。因為生活雖然不富裕,但吃飽穿暖綽綽有餘。可是她卻説那是光榮,別人還要不到。 最後大家只能任她所為。
她很偏心,五個女兒,一個兒子。一個兒子,就是我爸。她把所有好吃的都給兒子和孫子留着。她撿破爛,她去政府要米麪,也是為了她兒子輕鬆些。
正如她自己説的:“人心都是向下長的。”她的哭,她的喃喃自語在最後的幾年,更嚴重了。好在我們家人多,和她聊天的人也多。和她聊天是很苦惱也很有趣的事情。
因為她有點耳聾,你問她:“你吃了媽?你找什麼東西?”她可能説:“我剛回來?”類似的事情,經常笑的我們肚疼。有時候不跟她聊了,她還發火,或者就哭了。哭道:“我自己還能動呢,你們就嫌我活多了。”
但是她跟別人又説:“現在活的好了。不勞動,吃的好。我兒子對我好,豔梅也好,孫子也好。都是孝順的。”
“豔梅”是我母親的名字。和很多中國家庭一樣,我奶奶與兒媳婦的關係處的並不好。就像我母親説的:“她只疼愛兒子。從來沒有想過我。”
而我奶奶説:“你媽就是個真筒子。” 【直筒子,意思是脾氣直,大。】。 小時候,我是討厭我媽的,因為沒少挨她的打。而每次護着我們的,就是奶奶。
後來長大了,聽説了我們家的故事,我開始不討厭我媽了。我母親受不了我奶奶的軟弱。聽説我奶奶帶着六個孩子,在村裏沒少挨欺負。直到我母親嫁過來,她猛烈的反擊那些無理取鬧,輕視我們家的人。
這樣讓我想起了,加西亞馬爾克斯的《百年孤獨》中的烏蘇娜。烏蘇娜的一生是那樣的勞碌,勵志,又孤獨。
奶奶的孤獨,其實我最能體會的不是她喃喃自語。而是我和她住在一個窯洞。大家知道,老人都是有氣味的,不過我習慣了。但是最不習慣的還是她開着燈,坐着睡覺。
我強烈要求關燈睡。她説:“我要尿尿。”我説尿尿的時候叫我。就這樣一晚上一兩次叫醒我。其實我睡覺很輕的,幾乎每天夜裏,我都能半夜聽到她的呻吟。喉嚨裏卡着痰,吐不上來,替她着急。
尤其是冬天,氣管炎嚴重了,天天晚上咳嗽不止。我是睡不着的,就起來給她捶捶背。或者問一句:“奶奶,沒事吧?”但這樣的時候,不是天天有,有時候我聽見她咳嗽,也聽到她把燈打亮了。我睜開眼睛,卻沒有説話。
那個時刻,靜靜的窯洞裏,就好像思緒萬千。我就會想我老了是不是這樣。就會極其痛心。我心裏想:“我老了,最好早點死。”
事實上,我奶奶也是這麼説的。説她自己是老不死的。經常跟人哭着説:“我一晚上睡不着。把娃也害的睡不着。把兒子拖累的。早點就死了就好了。可是就是死不了啊。”
每一人的孤獨,每一個人的老年,應該都是一樣的。都是害怕的。儘管我奶奶説早點死之類的話,她每天晚上都要吃東西,每天必須吃各類藥,她每天枕頭下放着擀麪杖,甚至是刀子。
你可以想象一下,她要反抗什麼,她要面對什麼。我就問她:“有你孫子我陪着你,你怕啥。晚上不會有誰來的。”
她説:“不。現在流氓多。萬一進來一個人,嚇死了。”其實她是迷信因素多。我是知道的。
後來,我去上大學了。又是我弟弟和我奶奶睡一個窯洞。在她重病住院期間,也是我弟弟一直陪着她的。她又老説:“娃還唸書呢,把娃害的。”
不過值得一説的是,最後的幾年,我奶奶和我母親的關係,變的很好了。大概是因為她走不動了,大概是因為她知道以後要靠兒媳婦了。事實也是這樣。最後卧牀的奶奶,一日三餐,屎尿被子之類,全是我母親照料。父親只有晚上下班才回來。
她逢人來看她就會説:“豔梅受累了,兒子受累了。”最後的日子裏,由於長期坐,或者睡,整個人血液不流通,腫脹了。尤其是腿,手指一摁,就是一個坑。看的人直難過。
我説:“這樣活着。倒真不如死了。”我母親斥責我説:“老人就是老人。有一口氣在,總是家裏的福氣。可別在別人面前這樣説。”我卻不以為然。
不只是我,我聽到很多人説過,我老了,怎麼怎麼樣,不會像你奶奶那樣。比如鄰居的奶奶就這樣説過,我外婆也這樣的説過。
可是去年我回去看我外婆。她一個人坐在電視旁,大聲的跟電視説話。叫這個人的名字,叫那個人的名字。或者説房頂有人之類莫名其妙的話。 他們變成了我奶奶之前的樣子。全然忘記了,她們之前的話。
我們沒有變老,我們不知道老是什麼樣。是天天晚上不睡覺,是把一生那麼多苦難不斷的回味,是身體和精神的雙重壓榨。在最後的時刻,她還總説兒女們好。
所以我現在想起奶奶的一些事情,就會思緒萬千。就像看到了秋天。秋天的靜穆,秋天的乾澀和秋天的呻吟。我好想好想,在我難過,頭疼的時候,還有奶奶那樣粗糙的手,給我按摩着。她總是那麼做,樂此不疲。
這就是我的奶奶,我估計我的奶奶和全天下所有人的奶奶別無兩樣。也愛哭,也愛鬧,也像孩子。也有類似於撿東西的癖好。但她們的心都是向下長的。這也是中國式愛!
她對我最大的影響也是兩個字——善良。最後用龔自珍的一句詩歌來結尾:“落紅不是無情物,化作春泥更護花。”敬給我的奶奶,敬給天下所有的人的奶奶。
摘自獨立學者,詩人,作家,國學起名師靈遁者散文作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