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差

明神宗萬曆四十三年（1615）五月初四酉時（下午五點至七點），持棗木棍進入紫禁城東華門（無人阻攔），來到太子朱常洛（明光宗）居住的慈慶宮前，打傷守門太監李鑑，直闖至慈慶宮前殿，被聞聲趕來的眾太監捕獲 ^[1]  。

五月初五日，太子朱常洛遣太監韓本用報告明神宗闖宮事件，明神宗命令審問張差 ^[1]  。

五月初六日，御史劉廷元上奏萬曆皇帝，他在詢問張差時發現張差説話語無倫次像是個瘋子，但是看他的相貌表情很狡猾，應該詳細審問 ^[1]  。

五月十二日，刑部會審張差，張差招供説他砍柴販賣為生，太監龐保劉成負責在黃花山修宮殿。宮裏派遣的官差李自強和李萬倉要強買柴草，張差不從，他們就把柴草堆燒了。張差在薊州衙門喊冤，被當做瘋漢趕走，張差怒火攻心來北京喊冤 ^[1]  ，就在五月初四進了東華門。沒人阻攔的他來到慈慶宮門口，進第一道門時，沒人；走到第二道門時，有兩個老太監看門。他拿一根棍子打傷了一個守門的太監，繼續往裏闖，然後被擒獲 ^[3]  。刑部建議按照“向宮殿射箭扔石頭傷人”的罪名，判張差斬首 ^[1]  。

這時參與這次會審的提牢主事王之寀取出一份截然不同的供詞，五月十一日，王之寀去牢裏面送飯的時候見張差年輕力壯，不像是瘋子。就屏退左右私自詢問張差。張差開始説就是為了來告狀。王之寀把飯菜端到張差跟前，對他説，説實話就給你飯吃，不説實話就餓死你。張差低下頭説：“不敢説。”再三追問之下招供，説他岳父讓他跟着一個不知姓名的老公公走，完事以後會給幾畝田地。來到北京城的一所大宅子裏面，給他飯吃，並給他一根棍子，讓他去慈慶宮裏，見人就打，就算被抓了，也能救他 ^[4]  。各官員面面相覷，只好再審張差。

刑部提交的這份報告確實有些蹊蹺。首先，開頭提到了龐保、劉成，但是後面就完全沒有他倆的事，如果沒有他們的事，為什麼要提到他們？其次，王之寀參與了這次審理 ^[5]  ，為什麼在刑部提交報告後，又拿出他私自審理張差的供詞？要知道，王之寀是刑部提牢主事，他的報告等於否定了本部的供詞。這些問題，在《明史》陸夢龍的列傳（列傳第一百二十九）中，我們也許能找到答案。

根據記載，當時的情況是這樣的：會審的時候，看張差又高又壯，神情傲慢，根本不像是個瘋子。刑部主事傅梅問他：“你如何得知入宮的路怎麼走？”張差説：“我是薊州人，沒有人帶路，我怎麼進得來？”傅梅問：“誰給你帶的路？”張差説：“龐公公和劉公公，他們養我三年了，而且給了我一把金壺一把銀壺。”傅梅問：“為什麼？”張差説：“打小爺！”（小爺是太監們對太子的稱謂 ^[4]  ）這時候胡士相站出來説：“不能再繼續問了！”就退堂了 ^[5]  。

為什麼不能繼續問了？為什麼呈給明神宗的報告完全是另一個樣子的？原來鄭貴妃的弟弟鄭國泰看到梃擊案後朝野沸騰，就賄賂了一些御史、刑部官員 ^{[2]  [4]}  ，所以才發生會審和判詞不一致的情況。但是收他賄賂的人中，並沒有王之寀的名字。

早在冊立太子之前，明神宗就並不想立朱常洛為太子，更想冊立鄭貴妃的兒子朱常洵，而一拖再拖不立太子。羣臣根據明代的祖制，大多擁戴長子朱常洛。這就是爭國本事件，在雙方拉鋸了十五年之後，終於冊立朱常洛為太子。而王之寀的供詞，又讓羣臣議論紛紛，大學士方從哲、給事中姚永濟等紛紛上疏要求詳細審問，抓出幕後黑手。

五月二十日，刑部十三司會審張差，得知“不知名的老公公”是太監龐保，“北京城裏的大宅子”是太監劉成的宅子，龐保和劉成都是鄭貴妃身邊的太監 ^[6]  。他們對張差説，只要打了太子，要吃的就給吃的，要穿的就給穿，龐保和劉成就是主使張差的人 ^[1]  。

一時間，羣臣更是羣情激奮，紛紛上疏要求審問龐保劉成，嚴查此案。

此時鄭貴妃已經處在一個非常被動的局面了。偏偏此時，户部郎中陸大受上疏，暗指鄭貴妃的弟弟鄭國泰是主使，這一下惹惱了鄭國泰，他直接跳出來上疏為自己辯白。羣臣更加認定這是心虛欲蓋彌彰 ^[7]  。

鄭貴妃得知朝議洶洶，嚮明神宗哭訴，神宗知道此事必須由太子出面才好解決，貴妃遂向太子表態不是他乾的，太子也表態這件事只處理張差一人就夠了 ^[8]  。

五月二十八日，神宗在慈寧宮帶着皇太子召見羣臣，給梃擊案定性“張差是瘋癲奸徒”，皇太子也表態請求即刻處決張差，不要株連他人 ^[1]  。

五月二十九日，張差被處決 ^[1]  。

五月三十日，神宗命令司禮監太監李恩和刑部官員在文華門審訊龐保、劉成 ^[1]  。

六月初三，刑部左侍郎張問達奏報，公審中龐保、劉成拒絕承認主使張差闖宮，萬曆命令太監李恩動刑，在第五次受刑時，龐保、劉成不堪刑訊而死 ^[1]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