底慧敏

2013年7月16日，在蘭考縣一高上學的她打電話讓母親張榜送些書到學校，沒想到母親卻在半路遭遇了車禍。等她接到父親的電話時，母親已經住進了重症監護室。母親除了呼吸，再無其他意識。張榜被摘除了兩塊頭蓋骨，腦部大面積出血。“醫生説即使救活也是植物人，需要伺候一輩子，詢問家屬是不是要放棄。”底慧敏含淚回憶道。上大學後，底慧敏做了一個大膽的決定——帶着媽媽上大學。 ^[6] 

2014年，考入鄭州師範學院生命科學學院生物科學專業。 ^[6] 

2014年12月22日，《大河報》在A06版~A08版以3個版的篇幅講述了底慧敏的故事，“白髮孝女”這個名字走進了《大河報》百萬讀者的心裏。 ^[7] 

2017年，獲得“華文杯”全國師範生教學技能大賽二等獎。 ^[6] 

2017年11月，入選中央文明辦主辦的“中國好人榜”孝老愛親好人。 ^[5] 

深冬，晚6點，天已黑透。位於鄭州北部的杓袁村較白天略顯熱鬧。

村口擺攤賣饅頭的宋師傅每到此時，眼光總不經意地往村口瞥。因為，每到這個時候，總有一個騎山地車的小姑娘跑來買涼饅頭。大冷的天，買饃人都擔心饅頭不熱，唯有這個小姑娘專揀涼的買。正是這個疑惑，讓宋師傅關注並結識了底慧敏。

車照例停在了饃攤前，宋師傅已將早就包好的5個饅頭遞了過去。拿到饅頭，慧敏匆匆往家趕。她的“家”是這個密密麻麻方格城中村中的一間。

慧敏租住的房間位於7樓走廊的盡頭，出電梯不遠，記者就聞到了刺鼻的異味。門口角落裏，晾曬了七八個單子。推門進去，是個面積約6平方米的單間。一張豎放的大牀和一個用磚堆起的小牀幾乎佔滿了房間。

“娘，俺換過牀單後，馬上給你做好吃的！”看着媽媽睜着眼看自己，她高興地親了親媽媽的額頭説。身高僅1.58米的她搬不動媽媽，只能跪在牀邊將她先側身抱起，再將已濕透的紙尿褲和牀單換下來。因為沒有任何意識，媽媽的大便已乾結在肛門處，慧敏就用手一點一點幫她清理。

之後，她又給媽媽擦身、清洗、按摩……“媽媽長時間卧牀，身體萎縮得厲害，手越攥越緊，指頭間經常磨出血。為了能把她的手指分開，我就用衞生紙把她的每個手指纏幾圈。”慧敏説。 ^[1] 

忙活了近一小時後，慧敏開始做飯。她先將買回的饅頭搓成顆粒狀，又摸出個小番茄。“媽媽只能吃接近流食的東西，不能有一點卡。熱饅頭沒法搓成顆粒，所以我每次都只能買涼饅頭。”慧敏説。

番茄下鍋炒，加水，放鹽，然後將饅頭末和着攪拌好的雞蛋一起倒進鍋裏。燜約十分鐘，慧敏給媽媽做的“佳餚”就算出鍋了。説是佳餚，是因為家庭困難，這樣的飯她每隔兩天才能給媽媽做一頓。而平時，她只能將饅頭末加上白開水，攪成糊狀餵給媽媽吃。為了增加口感，每次都加勺白糖。“媽媽雖然是植物人，但她有口感，不好吃吐出來。”慧敏説。

慧敏給媽媽餵飯時，都會先把飯含在自己嘴裏咀嚼，確認沒有大疙瘩時，才將飯吐到勺子裏。有時候，媽媽會突然像中了“魔障”一樣：憋紅了臉，嘶啞着喉嚨喊。每當這個時候，慧敏都會俯下身在她耳邊説：“娘，乖！乖啊，娘！”三五分鐘後，媽媽才平靜下來。喂完媽媽後，慧敏開始吃飯。她拿出一個饅頭，掰開後蘸着塑料袋中的芝麻鹽吃。 ^[1] 

吃完飯，把媽媽尿透的被褥牀單洗後，慧敏開始寫作業。作業是在牀上完成的，因為這樣媽媽可以看到她。慧敏的被窩就在媽媽裏側，“以前，媽媽最喜歡看我和弟弟寫作業。雖然她大字不識一個，但就是喜歡靜靜地坐在那裏看着我倆……”慧敏説，寫作業時，她都是大聲讀出來。讀書聲，往往能將媽媽的眼光吸引。

“媽，我的圓珠筆呢？”慧敏偶爾停下朗誦，調皮地問一直注視着她的媽媽。看媽媽衝她眨眼，她就俯下身，用手拍拍或親親媽媽的額頭。每當這時，媽媽眼角就會有眼淚滲出。

晚9點半，慧敏起身穿好衣服。冒着黑黢黢的夜色，跑到300米外的理髮店，將在那裏學手藝的弟弟接回家。弟弟14歲，回到家後，一直在玩手機。而此時，慧敏則將熱好的水倒進一個礦泉水瓶裏，用毛巾包裹後，放在了媽媽腳旁。

隨後，慧敏叫弟弟起來，兩人分站在媽媽兩邊。她喊一聲“媽”，媽媽就把眼珠轉向她；弟弟喊“媽”時，媽媽則會把眼珠轉向弟弟。看着母親眼珠轉來轉去，慧敏和弟弟都開心地笑了。此時，簡陋而寒酸的出租屋內，升騰起一股温暖。 ^[1] 

她説最害怕睡覺，因為，經常會夢到以前的媽媽……

慧敏説，她有時候害怕睡覺。因為，經常會夢到以前的媽媽。那時，媽媽不是現在這個樣子，自己也在無憂無慮地上學。

2013年7月16日，這是個讓慧敏刻骨銘心的日子。當時，在蘭考一高上學的她因暑期要補課，就打電話讓媽媽張榜將她的一些書送到學校。遠在蘭考縣葡萄架鄉韓湘坡村的張榜接到女兒電話後，就騎着電動車往縣城趕。騎出四五里地時，突然摔倒在了路邊。等慧敏接到父親的電話發瘋似的趕到醫院時，媽媽已在手術室了。等她見到媽媽時，媽媽除了呼吸，再無其他意識。

張榜被摘除了兩塊頭蓋骨，而且腦部大面積出血。“我媽昏迷後又做了一次手術。手術室外，醫生説即使救活也是植物人，需要伺候一輩子，詢問家屬是不是要放棄？當時，叔叔、嬸嬸、伯伯都勸我爸放棄。當時，我給俺爸説了一句話，打消了他的念頭。”慧敏含淚回憶。

我當時説：“爸爸，如果躺在裏面的人是我，你是不是也要放棄？”聞聽女兒一席話，讓做父親的底鋼橋抱着頭痛哭。

媽媽成了植物人，慧敏的心都碎了。為了照顧媽媽，慧敏的成績直線下降。以前在學校年級排前20名的她，高考時僅考了502分。為了給媽媽治病，家裏花費了十多萬元，變得一貧如洗。“最後實在拿不出醫療費了，就把媽媽拉回了家。”

為了撐起這個家，底鋼橋四處打小工。高考分數出來時，老師打電話説想讓慧敏再免費複習一年，底鋼橋堅決不同意，“沒有時間再折騰了。”他想讓女兒早點讀完書早點掙錢幫助家裏。

底鋼橋説，他和張榜有一女兩兒，倆男孩是孿生，一個叫傑傑，一個叫政政。由於哥哥家沒有男孩，他就將大兒子傑傑過繼給了哥哥。“前段時間，我哥經常説傑傑淘氣，管不了，這事兒我在電話中跟慧敏説了，她就説把傑傑也接到鄭州讓她來照顧。”

慧敏到鄭州師範學院上學後，底鋼橋就將妻子送到了鄭州。因為，他除了需要四處打工掙錢維持這個家外，還要供應慧敏和政政上學。傑傑來鄭州後，也在慧敏租賃的房間落腳。 ^[1] 

學校離家有5裏遠，慧敏騎車到學校大約需要20分鐘。陽光下，她頭髮隨風而動，斑斑駁駁的白髮略顯扎眼。“我頭髮也黑過，只是媽媽出事後的半年裏，我的頭髮好像突然之間全白了。現在買的兩塊錢一盒的染髮劑，總是遮不了幾天……”慧敏邊騎車邊説。

“慧敏是我們班入學成績最好的。雖然每天要照顧媽媽，但她的成績從未落下，在班級一直很靠前。”學習委員杜春蘭説。

除了學習，底慧敏每到週末都要去做兼職。近幾周的週六，她找到了一份推銷火鍋底料的工作。早上7點，她趕到劉莊糧油批發市場，用火鍋底料先把丸子煮好。然後，再把這些冒着熱氣，有着誘人氣味的丸子端給路人品嚐。“如果今天能賣出20袋，我就能拿到120元的提成了。”慧敏信心滿滿地説。實際上，大多數時候，雖然她嗓子喊啞，每天只能拿到80元的薪酬。

記者發現，慧敏要比同齡人成熟許多。“偶爾，我也會抱怨命運不公，可抱怨有什麼用呢，生活，總要去面對。”慧敏略有感悟地説，很長一段時間她覺得頑強拼搏就是生活，而現在她發覺生活更多的是包含了妥協和忘卻。

慧敏説，除了希望母親能醒來外，她還希望自己能考上中國農大的研究生，“我打小就夢想自己以後能搞種植養殖，在家鄉創業。”她高考時第一志願報考了河南農大，就是基於這個家鄉創業的夢想。“農大沒考上，我報考學校時就選擇了鄭州師範學院的生命科學學院。生命科學研究無非兩種，一種是動物學，一種是植物學，這都和我以後的種植養殖創業夢有關。”談到自己的夢想時，慧敏一臉執着。 ^[1] 

跟隨慧敏採訪幾天，在回家的路上，她都會不時告訴記者：這個賣饃的宋師傅人很好，旁邊理髮店的胡老闆人不錯，還有旁邊通訊店的李老闆人也挺好……

“街口賣饃的宋師傅，知道我的境況後，每次買饃都多給我一個；旁邊通訊店的李老闆，問起我的家事時，把手機的賣價直接降了50元；房東看到我媽媽的情況後，主動將房租降到了300元……”慧敏掰着指頭，給記者説。

“一路走來，關愛始終相伴，讓我的心裏充滿了感恩和愛。”慧敏説，媽媽自從摔成植物人後，蘭考一高發動師生為她捐款。正是老師同學們的2萬多元捐款，讓媽媽得以手術。高考錄取後，宋河老子教育基金還給了她1萬元的助學金。除此以外，大學裏的老師、同學，更是讓她感動，“你看，這個飯盒是我們輔導員江老師送來的，得知我買不到便宜的大號紙尿褲，江老師給我買了好幾包送來。班上的同學每人每週也都拿出一元錢給我，這些點點滴滴的温暖，俺都記在了心裏。”慧敏説，這些温暖，是她無畏前行的動力。 ^[1] 

“慧敏懂得愛自己、愛生活、愛別人。她極珍視與母親相處時那些平常人看來微不足道的温暖和快樂。母親雖然是植物人，但她明白自己擁有媽媽在身邊的温暖，她珍惜自己所擁有的一切。媽媽、親人、社會上曾關愛她的人，都成了她汲取能量的源泉。” ^[2-3] 

網友、熱心讀者紛紛捐款，目前，社會各界捐款已近20萬元。同時，中國殘聯主席張海迪關注到底慧敏的報道後也非常感動，特意指示工作人員與河南省殘聯聯繫，讓殘聯方面盡力照顧慧敏一家並解決其實際困難。昨日下午，省、市、縣三級殘聯的工作人員趕到慧敏租住的出租屋進行慰問。全國殘聯主席張海迪關注慧敏事蹟省殘聯將對底慧敏一家進行幫扶工作。在愛心人士、愛心企業等民間力量幫扶慧敏的同時，學校、團省委、蘭考縣相關部門也在用實際行動幫扶慧敏一家。24日下午，慧敏家鄉的蘭考縣婦聯來到她的住處，送上了1000元現金。

昨日下午，記者還在慧敏的租住處見到了前來探視和慰問的省殘聯領導及相關工作人員。

“中國殘聯主席張海迪看到底慧敏的報道後非常感動，特意指示工作人員與河南省殘聯聯繫，讓殘聯方面盡全力照顧慧敏一家並解決其實際困難。”省殘聯維權部負責人張品表示。

受張海迪主席委託，昨日下午，河南省、鄭州市、金水區、惠濟區、蘭考縣的“三級”殘聯一起趕到慧敏家中，省殘聯除了給慧敏送去5000元慰問金外，還給慧敏買了很多必需的慰問品。同時，蘭考縣殘聯也為慧敏家人送去了慰問金。

“我們殘聯還想徵求慧敏的意見，為慧敏的媽媽找一間託養機構，這樣慧敏可平時上學，週末去探望媽媽。”省殘聯有關負責人表示。

對此，慧敏説：“伺候媽慣了，知道她想啥，離開了挺想她，也怕她委屈。”她委婉表達了不願將母親送到託養機構的想法。對此，省殘聯方面表示將盡力協調慧敏老家或慧敏目前住址所在地政府為其辦理低保，同時也建議慧敏為母親申領殘疾證。“接到申請，我們將第一時間審核併為慧敏母親辦理殘疾證……同時，殘聯方面還考慮發動志願者來照顧慧敏的母親，對其實施長期幫扶，”張品告訴記者。

慧敏租住的房子已經被生活必需品填滿

這幾日，慧敏租住的小屋被愛心“擠爆”。如果不是記者親身經歷，很難想象有這麼多的愛心人士在關注並呵護着她。他們都在用自己的方式默默地幫助慧敏和她的家人。

昨日上午，記者到慧敏租住的房間探訪，發現房間已經被米、面、油、被褥等生活必需品填滿，讓探望的人幾乎無處下腳。由於慧敏上課時電話無法打通，昨天上午，一位60多歲的阿姨竟到鄭州師範學院去探望她。見到慧敏後，阿姨拿出了自己買的一包高檔染髮劑，並對慧敏説：“姑娘，兩塊錢的染髮劑咱再不能用了，阿姨看着心疼。這包染髮劑和幾百塊錢，你拿着。”記者上前打聽，得知阿姨是從西郊專程趕來，錢是兒子看完大河報的報道後讓捎過來的，代表着全家的一份心意。

而感動還在繼續。慧敏所在學校附近的一家電信營業網點的負責人也找到學校，給慧敏送來一部手機，還表示慧敏上學期間的手機話費、流量費用他們全包了。

考慮到慧敏照顧媽媽，住在七樓不方便，慧敏租住的杓袁村的村幹部和房東昨日下午表示要在樓下為母女倆騰出一間房屋，並免收房租。

除此以外，河北一家專門做植物人促醒的醫院也多次聯繫慧敏，想為其母親救治。

鄭大一附院心血管科退休專家易幼儒教授也表示自己曾治好過比慧敏母親更嚴重的植物人，現年87歲的她想義務為慧敏媽媽進行治療。而昨日為慧敏媽媽病情進行診斷的河南中醫學院一附院腦病區主任王新志也主動聯繫慧敏，想盡快為其母親做CT，進行病情評估。另外，鄭州音樂人王勇告訴記者，他被慧敏的事蹟深深感動，為此，特創作歌曲《19歲，花白的美麗》來祝福慧敏，這首歌將於近日創作完成並推出。

社會各界紛紛解囊相助，愛心捐款已近20萬元 ^[4] 

慧敏的賬號公佈後，社會各界都在盡己所能地轉發和傳播，以希望更大限度地幫助慧敏一家。記者注意到除了央視、人民網等媒體微博轉發外，“清風中原”、“河南教育”也對有關慧敏的報道進行了轉發。截至昨晚10時30分，本報為慧敏開設的愛心賬户收到各界人士捐款100260.72元。20、50、100、500……這些數字彙聚成愛的海洋。記者注意到，不少捐款單後面還附着留言。其中一張數額為500元的匯款單上這樣寫道：“你的媽媽給了你生命，你也給了你的媽媽第二次生命，你是好樣的。”除此以外，很多熱心人直接將三百、五百，一千、兩千元的現金送到慧敏手中。截至昨晚10時30分，捐款總額已近20萬元。同時，不少愛心人士更表示了長期資助慧敏的想法。 ^[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