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雅·南有嘉魚

南有嘉魚，烝然罩罩^⑶。君子有酒，嘉賓式燕以樂^⑷。

南有嘉魚，烝然汕汕^⑸。君子有酒，嘉賓式燕以衎^⑹。

南有樛木^⑺，甘瓠累之^⑻。君子有酒，嘉賓式燕綏之^⑼。

翩翩者鵻^⑽，烝然來思^⑾。君子有酒，嘉賓式燕又思^⑿。 ^[1] 

⑴小雅：《詩經》中“雅”部分，分為大雅、小雅，合稱“二雅”。雅，雅樂，即正調，指當時西周都城鎬京地區的詩歌樂調。小雅部分今存七十四篇。

⑵南：指南方長江、漢水等河川。嘉魚：美魚。

⑶烝（zhēng）然：眾多的樣子。罩罩：指用多罩來捉魚，不限於一罩。罩為捕魚具。一説同“掉掉”，眾魚在水中搖尾遊動之貌。

⑷式：語助詞。燕：同“宴”，燕飲，宴會飲酒。以：而。

⑸汕（shàn）汕：用眾抄網捕魚，不止一汕。汕即抄網。一説羣魚游水的樣子。《説文解字》：“魚游水貌。”

⑹衎（kàn）：快樂。

⑺樛（jiū）木：彎曲的樹木。樛，樹木向下彎曲。

⑻甘瓠（hù）：一種有甜味的瓠瓜，嫩時可做菜吃。瓠，葫蘆。纍（léi）：纏繞。

⑼綏（suí）：安樂。

⑽翩翩：鳥飛輕捷的樣子。鵻（zhuī）：鳥名，即鵓鳩，也叫鵓鴣，天將雨或初晴時常在樹上咕咕地叫。

⑾思：句尾助詞。

⑿又：通“侑”，勸酒。 ^{[2]  [3]  [4]  [5]} 

南方出產鮮美魚，魚羣遊動把尾搖。君子宴會有美酒，嘉賓宴飲樂陶陶。

南方出產鮮魚美，魚羣遊動隨水流。君子宴會有美酒，嘉賓宴飲樂悠悠。

南方有樹枝條彎，葫蘆藤蔓緊相纏。君子宴會有美酒，嘉賓宴飲樂平安。

鵓鳩翩翩空中翔，四面八方集樹上。君子宴會有美酒，嘉賓歡飲勸滿觴。 ^{[2]  [3]} 

《小雅·南有嘉魚》為周代燕樂的通用樂歌，與《小雅·魚麗》、《小雅·南山有台》三首詩是同一組宴飲詩。先歌《魚麗》，贊佳餚之豐盛；次歌《南有嘉魚》，敍賓主綢繆之情；最後歌《南山有台》，極盡祝頌之能事，敬祝賓客萬壽無疆，子孫福澤延綿。毛詩、齊詩都認為是宴飲詩兼有求賢之意，《毛詩序》雲：“《南有嘉魚》，樂與賢也，大平之君子至誠，樂與賢者共之也。”也有人覺得此詩還含有諷諫之意。 ^{[2]  [3]  [4]} 

《小雅·南有嘉魚》是一首專敍賓主淳樸真摯之情的宴飲詩，詩意與《小雅·魚麗》略同。全詩四章，每章四句。前兩章均以游魚起興，用魚、水象徵賓主之間融洽的關係，宛轉地表達出主人的深情厚意，使全詩處於和睦、歡愉的氣氛中。兩章的開首兩句用重章疊唱反覆詠歎，加強這一氛圍的形成。“南有嘉魚，烝然罩罩”“南有嘉魚，烝然汕汕”，魚兒輕輕擺動鰭尾，往來翕忽，怡然自得，隱約顯示出四面八方的賓客們聚集在廳堂，大排筵宴，席間觥籌交錯，笑語盈盈的場景。魚樂，人亦樂，二者交相感應，一虛一實，宴飲時的歡樂場面與主賓綢繆之情頓現。短短數句，婉曲含蓄，意在言外，回味無窮。

若僅用一種事物來形容賓主無間的感情，讀起來不免單調，也不厚重。故詩人在濃濃的酒香中，筆鋒一揚，將讀者的視線從水中引向陸地，為讀者描繪了另一場景：枝葉扶疏的樹木上纏繞着青青的葫蘆藤，藤上綴滿了大大小小的葫蘆，風過處，宛如無數只鈴鐸在顫動。第三章中的樹木象徵着主人高貴的地位，端莊的氣度；藤蔓緊緊纏繞着高大的樹木，頗似親朋摯友久別重逢後親密無間、難捨難分的情態。對此良辰美景，又有瓊漿佳餚，不能不使人手之舞之、足之蹈之。第四章作者用了“推鏡頭”的手法，緩緩地將一羣翩飛的鵓鳩送入讀者的眼簾，也把讀者從神遊的境界拉回酒席。嘉賓在祥和歡樂的氣氛中酒興愈濃，情致愈高，你斟我飲言笑晏晏。望着那羣鵓鳩，聽着咕咕的鳴叫聲，也許有的客人已開始商量打獵的事情了。這就隱含着宴飲後的射禮。用筆曲折，別具匠心，情寓景中，淋漓盡致地表達了賓主之間和樂美好的感情。

全詩是從水、陸、空三個角度來描繪賓客們初飲、宴中、酣飲時的形態。起初是營造氣氛，隨着酒筵的漸進，酒興漸濃，賓客也漸趨熱情奔放，人們的視線也隨之漸高。在寫作手法上，詩人運用了興中有比，賦比結合的手法。在章法、句式上，不僅採用重章疊唱的手法，而且在每章詩最末一句添了兩個虛詞，延長了詩句，便於歌者深情緩唱、抒發感情，同時也使詩看起來不呆板，顯得餘味不絕。 ^[2] 

宋代朱熹《詩集傳》：“興也。此亦燕饗通用之樂，故其辭曰：南有嘉魚，則必烝然而罩罩之矣。君子有酒，則必與嘉賓共之而式燕以樂矣。此亦因所薦之物而道達主人樂賓之意也。”（第三章）“東萊呂氏曰：瓠有甘有苦，甘瓠則可食者也。樛木下垂而美實累之，因結而不可解也。愚謂此興之取義者，似比而興也。”（第四章）“興也。此興之全不取義者也。既燕而又燕，以見其至誠有加而無已也。或曰：又思，言其又思念而不忘也。”

清代方玉潤《詩經原始》雲：“彼（指《小雅·魚麗》）專言餚酒之美，此（指《小雅·南有嘉魚》）兼敍綢繆之意。” ^{[1]  [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