孽子

1974年一個晴朗的午後，少年李青赤足朝眷村巷外狂奔而去；追趕在後的，是他那滿頭花白身材魁梧的父親。李父揮舞着自衞槍，悲憤嘎啞地喊道：“畜生，畜生。”李青回頭望了眼父親，繼續奔跑消失在街道的盡頭。李青的父親曾為受過勳章的國民黨軍隊團長，卻因戰敗被俘而被革去軍職，僅能困居在破舊眷村的小房子裏，終身抑鬱不得志。李母十九歲時嫁給已屆中年的李父，老夫少妻之間沒有溝通，只有命令與服從，李母最終選擇與邂逅不久便情投意合的小東寶歌舞團的小喇叭手出走。失去母親的李青開始代替母職照顧弟娃，孤單的父親從此更顯蒼老。

小東寶歌舞團到三重表演，阿青帶弟娃到戲院，在一羣踢着大腿的歌舞女郎中認出母親。表演結束後，二人溜至後台，看到母親兩條眼線與濃妝糊成一團，正與小喇叭手爭吵。弟娃央求母親跟他一起回家，母親含淚要他們別再來找她，奔回戲院，不忍回頭。在家庭幾近破碎及孤單壓抑的情緒下，正值生理與心理發育期的阿青，隱約感覺到心中另一股不安的騷動，對高中同班同學趙英，逐漸產生一種依戀的感情。颱風天將李家屋頂吹垮下來，弟娃也淋雨感染風寒。在阿青出門與趙英慶祝生日時，弟娃在家昏迷不醒，送醫不治。學校實驗室裏阿青自責、不住的哭泣，趙英陪伴安慰他，兩人激動擁吻。

值班校工撞見李青與趙英的同性情事，送至訓導主任處懲治。李青遭到退學，悲憤的李父將阿青逐出家門。阿青回頭望見遠處喘着氣的父親，身影蒼老而無助。午夜，李青步入新公園，蜷縮在蓮花池的八角亭內。男子趙無常騷擾李青，公園裏的“長老”郭老出面解圍，並收留阿青。在郭老的照相館裏，他拿出一本印着“青春鳥集”的大相簿，一頁頁為阿青講述公園裏的歷史，以及一則悽美的愛情傳奇：龍子與阿鳳的故事。郭老介紹阿青到銀馬車西餐廳打工，阿青認識了同事小玉，併成為好友。在小玉的帶領下，阿青正式進入“黑暗王國”。

小玉為阿青介紹新朋友：妓女户里長大的老鼠，憨厚專情的吳敏。阿青決定搬去小玉的表姊麗月家與小玉同住，臨走前郭老為阿青拍照，編號八十七，取名“小蒼鷹”。郭老叮嚀道：“去吧，阿青，你也要開始飛了。這是你們血裏頭帶來的野勁兒。你們是一羣失去窩巢、越洋過海的青春鳥，只有拼命往前飛，最後飛到哪裏，你們自己也不知道”小玉引薦阿青認識他們三人的師傅：人稱“楊教頭”的楊金海，楊教頭收阿青為徒。四人與師傅相約新公園，前往參加電影公司老闆盛公舉辦的派對。

盛公家的派對裏，唱機播放着恰恰舞曲，屋子裏擠滿了男生，一個個都誇張地笑着叫着跳着。盛公端坐客廳沙發，欣賞着舞動的年輕身影，喟嘆逝去的青春。阿青從小東寶吳團長處得知母親當年離家的情況與如今的落魄。循着地址，他在一處陰暗潮濕的地下室裏，找到了面容憔悴、病痛纏身的母親。他告訴母親弟娃因急性肺炎過世，母親歇斯底里放聲悲嚎，指責阿青害死弟娃，尖厲的慘叫一聲聲迫使阿青往外奔逃，乾爹老周為小玉買了許多新衣服，並將過世老婆的金鍊子送給小玉。

小玉想賣掉老周的金鍊子，找老鼠幫忙。穿越一羣妓女與賭客，小玉和阿青來到老鼠的閣樓小窩。老鼠眉飛色舞地介紹他的百寶箱，裏頭全是偷來的戰利品，一件一件，人時地物記得清清楚楚一點不差。老鼠兇狠的哥哥烏鴉因賭輸錢而打老鼠出氣，原本計劃看電影的四人，整個下午就站在侷促、骯髒的廚房，一片沉默。李母病重，阿青揹着母親前往弟娃墓地，母親娓娓道出離家原因。看着母親悔恨交織的面容，在那一刻，阿青恍悟，其實自己跟母親在某方面是十分相像的：母親一輩子都在逃亡、流浪、追尋，最後癱在那棟彷如牢房的破屋，染上了一身的病毒，在等死。阿青也步上她的後塵，開始在逃亡，在流浪，在追尋。

阿青請吳敏幫他送信回家，希望父親能來探望病重的母親。吳敏為男友張先生精心準備便當並送到辦公室，卻遭張先生斥責。對於張先生的忽冷忽熱，吳敏沮喪嘆道：為什麼喜歡一個人這麼辛苦！楊教頭為小玉介紹認識一位中年日本華僑林茂雄，名字和小玉的日本生父林正雄只差一字。林桑宴請楊教頭等人，並要小玉到他台北分公司上班。李父探望李母，羞愧的母親抵死不願見李父一面，三個人隔着布簾，誰也沒有勇氣掀開簾子。一張薄薄的破布簾，就這麼永遠隔開了三個人。在阿青低吟“孤戀花”歌聲中，母親離世了。

阿青將母親骨灰送回家，發現那幅被父親打碎了玻璃的結婚照，已掛回牆上。阿青掩上家門，逆着風雨往巷外疾走，回頭望家門一眼，轉身奔跑了起來。短短几個月裏，母親與弟娃分別在阿青懷裏離開了這個世界。如今，他與這個家徹徹底底脱離關係。雷雨中，阿青坐在新公園角落，低頭垂淚。一個的身影慢慢朝他走去，兩人互相凝視着對方，那是王夔龍。黑暗旅館中，龍子緊緊摟着阿青的身軀，然而龍子的熱情卻遭阿青抗拒，張先生突然要吳敏下一天搬離。新公園廁所裏，清潔工人發現割腕自殺的吳敏。

楊教頭等人為籌吳敏的醫藥費而焦頭爛額，吳敏醒來卻想見張先生，小玉氣極。楊教頭率弟子找張先生討回公道，發現蕭勤快已取代吳敏陪在張先生身旁，阿青氣不過怒打張先生。餐廳領班故意刁難阿青，兩人扭打，阿青為了尊嚴辭去銀馬車的工作。楊教頭因女兒小真未婚懷孕而煩惱，又得知阿青辭去工作，怒斥阿青等人只會為自己着想，不知道長輩為他們操心。阿青到老鼠家，發現老鼠閣樓下關了一個剛被抓來的不住哭泣的女孩Fumi。小玉為可以去日本總公司工作而準備報考高職，請阿青為他補習。兩人買參考書時，阿青遇到趙英。

龍子到公園找阿青，趙無常發現龍子回國，新公園裏引起一陣喧騰。小玉因陪伴林桑而冷落老周，兩人發生激烈爭吵，小玉將老周送他的衣服禮物全往門外丟去，阿青不滿小玉的現實與絕情，不願再為他補習。阿青與龍子於新公園重逢，龍子帶阿青回到官邸，龍子開始述説着他與阿鳳的故事。十年前，龍子準備出國深造前，一個下雨的夜晚，龍子遇見獨自在樹下哭泣的阿鳳，兩人的情感就此一發不可收拾。

龍子與阿鳳相約於新公園碰面，龍子卻因家裏臨時安排的相親而無法脱身。久候龍子不至的阿鳳找到龍子家卻被警衞攔阻，雙方發生激烈衝突，龍子拉着阿鳳一起逃離官邸，展開遺世獨立的兩人生活。阿青問龍子，既然兩人相愛，為何要殺阿鳳，龍子不答。阿青探望住院的吳敏，遇到小玉，阿青不願與小玉説話。小玉要老鼠幫他贖回賣掉的金鍊子，還給老周，並向他道歉。新公園裏一禿頭男子看上老鼠，老鼠為他手上的手錶而跟去，但是男子卻用煙頭燙傷老鼠。小玉帶母親到辦公室與林桑見面，母親對林桑猛獻殷勤，小玉吃醋。

吳敏坐牢的父親出獄，到醫院探望吳敏，阿青代為掩飾自殺一事。小玉翻看阿青的書“異鄉人”，發現竟是王夔龍借他的。阿青與龍子相約，龍子帶阿青到他以前與阿鳳住的小屋，回憶過往。當年龍子父親派人跟蹤龍子，要他回去，龍子表示寧死不願離開阿鳳。龍子母親至小屋找阿鳳，要他為了龍子的前途不要牽絆他。阿鳳留下字條離開，龍子失心瘋般到處尋找阿鳳，在新公園亭子裏被警察帶回。龍子堅持不離開阿鳳，父親怒而軟禁龍子。阿鳳再度回到新公園，獨自憔悴。

龍子對母親表示忘不了阿鳳，母親不忍見兒子日漸憔悴，支開家中警衞放走龍子。寒流來臨的除夕夜，龍子找到阿鳳，央求阿鳳跟他回去，但阿鳳拒絕。龍子喊叫“把我的心還給我”將匕首刺入阿鳳的胸膛。阿鳳倒卧在新公園的林子裏，滾燙的鮮血噴得一地，龍子抱住阿鳳大哭。在新公園裏，龍子對阿青述説這段傷心過往。龍子邀請阿青幫他重整家園，阿青應允。龍子露出久違的笑容，管家馮副官欣慰地感謝阿青。楊教頭髮現阿青跟龍子在一起，要龍子離開阿青。這一晚，所有人都因宵禁而被抓入警局。

警局裏眾人被罰做伏地挺身。吳敏父親得知吳敏被捕，發現他是同性戀，吳父到警局想保他出去，卻因自己剛假釋出獄而被拒。他失望憤怒的眼神，讓阿青想起父親。楊教頭率眾人到保釋他們出來的傅老爺家磕頭拜謝，他也是幫吳敏付醫藥費的大恩人。傅老爺把手錶脱下來送給吳敏，幫他遮住自殺的傷疤。阿青到龍子家，告知被捕以及吳敏被父親帶回南部等事，雖捨不得吳敏，但至少吳父願意接納他。龍子告訴阿青，當年他父親將他放逐至國外，命令龍子只要王父在世一天，不許回國。從此龍子開始瞭如行屍走肉的流放生活。直到他遇到一個波多黎各小男孩，他多年來失去的知覺全都回來了。

龍子邀請阿青到家裏同住，並給他官邸的鑰匙。但是這把鑰匙並未開啓龍子的內心，在那裏還有一密室，鎖着一個看不見又揮之不去的陰影，阿青突然起了逃走的念頭，他逃出那幢令人喘不過氣的古老官邸，再也不要回頭。回到新公園，阿青見趙無常欺負一個小弟，出面解救後卻發現小弟既聾又啞，只好把他帶回家。看着小弟，阿青憶起了與弟娃相處的種種。小弟弄傷麗月的兒子小強尼，被麗月叫警察送走了。阿青到警局探聽，卻沒有小弟的下落。老鴇欲強迫小雛妓接客，老鼠偷偷將她放走。回家後，老鼠遭烏鴉毒打。

阿青等人將老鼠送醫，意外發現那位醫師竟然是林桑失聯多年的同窗好友。小玉興奮地通知林桑，卻發現林桑即將回日本，小玉的櫻花夢再度幻滅。麗月的美國佬男友回來，麗月沈浸在幸福裏，期盼男友將她們母子接回美國，卻發現幸福只是短暫的泡沫，原來美國佬早已結婚，這次只是來要錢。而在桃源春餐館，一場婚禮正要展開，在楊教頭的勸説下，女兒小真的男友終於説服家人，迎娶小真過門。婚禮上，盛公、傅老爺前來觀禮，楊教頭説出開館子的計劃，並請傅老爺代為命名。在張燈結綵的光復節時，鳥兒們的新窩巢“安樂鄉”正式開幕。

安樂鄉開幕，小玉認識走日本航線的翠華號船長龍王爺，櫻花夢又燃起希望。傅老爺的管家吳大娘受傷，在楊教頭安排下，阿青搬到傅家照顧傅老爺。夜裏，聽着傅老的腳步聲，阿青憶起母親離家的頭兩年，常在黑暗裏聽見父親踱來踱去的腳步聲，那麼急切、沉重，像頭困獸在鐵籠裏無止無盡地打轉，傅老七十大壽，楊教頭師徒等人為他熱烈慶祝，卻見傅老鬱鬱寡歡，原來這天也是他獨子的忌日。傅老爺的兒子傅衞，在升排長的第二年，被發現與一名士兵發生性行為。受軍法審判前，傅老爺生日這天，傅衞要求與父親見面被拒後舉槍自盡，結束自己的生命。傅老爺告訴阿青，他的父親此刻也正為他飽受煎熬。

吳敏父親因賭博、吸毒，又被送進監牢，無依的吳敏落魄重回新公園，卻找不到熟識的人，竟變得墮落消沉。阿青得知消息，將吳敏接回傅老爺家照顧。一個下雨天，龍子來到安樂鄉，他終於找到阿青。龍子問阿青為何不告而別，阿青表示他無法成為阿鳳的替代。阿青回到高中母校，校園景物依舊，他與趙英的身影似乎再度出現。在籃球場阿青遇見娃娃臉少年，與少年相處中，阿青又憶起弟娃，與那個破碎的家庭。在安樂鄉，吳敏遇到心情鬱悶的張先生，張先生要吳敏搬回同住。遊妖窟新聞爆發，安樂鄉擠入看熱鬧羣眾，眾人忍耐應對。

安樂鄉好景不常，小玉決定隨翠華號到日本。張先生中風，吳敏細心照顧。張先生妹妹前來探望，瞭解兩人的關係，予以接納與祝福。阿青隨傅老爺到靈光育幼院探望院童，傅老爺回憶，十年前在新公園遇見了同樣來自靈光育幼院的阿鳳，對阿鳳的哀憐，讓他因喪子而枯竭的心又燃起生機，發願要在有生之年，盡己所能照顧院裏孤苦無依的孩子。阿青轉告龍子，阿鳳對傅老爺説的話，阿鳳其實深愛着他。龍子求見傅老爺，談及父親對他的不諒解，傅老爺要龍子體諒父親之苦。

傅老爺到阿青眷村家，要李父原諒阿青，不要像他一樣抱憾終生。回程路上，傅老爺心臟病突發，昏迷不醒。醫院裏傅老爺召來眾人，交代囑咐，並告訴阿青去過李家，要阿青回家看父親。拖了幾天，傅老爺還是去了。楊教頭帶領眾人料理後事。守靈時，朦朧間阿青看見傅老爺與龍子正對話着，須臾，龍子倏地不見，老爺子緩緩轉過臉來，瞬間變成李父，以血絲滿布的眼睛怒視阿青。出殯日，眾人抬棺在崎嶇的山路上奮力前進，龍子趕來磕頭嚎哭。除夕夜，阿青回到眷村，在家門外徘徊。李父感覺屋外有人，走出察看，阿青放下新買的《三國演義》，轉身奔去。來到新公園，阿青在涼亭遇見羅平。爆竹聲中，兩人在大街上往前奔跑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