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明瑾

孫明瑾（1905-1943），號玉軒，1905年9月10日出生於宿遷宿城。1925年崇實中學畢業，任小學教師2年，先考入南京金陵大學預科，後人軍事交通學校學習。畢業後，在國民革命軍第八十七師任無線電通訊員。1935年考入陸軍大學。1938年畢業後，留校任教官。日軍侵華，孫明瑾請纓殺敵，歷任國民革命軍排長、連長、營長、團長和師部參謀等職。1940年春，任少將參謀長，因訓練部隊有方，曾受到嘉獎，後任預備第十師副師長兼參謀長。1941年夏，部隊移駐衡山、株洲整訓。秋初，赴湘北迎擊武漢來犯日軍，到達金井、福臨鋪一線，與日軍遭遇。預十師以1個師兵力，抗擊日軍的3個半師團，激戰一晝夜。此戰為友鄰部隊出擊日軍後方贏得了時間，戰役史稱此戰為第2次長沙會戰。是年12月下旬，武漢日軍揚言攻下長沙過新年。當時，第十軍守長沙，預十師守長沙南門。31日晚，預十師奉令渡江構築工事。當晚，日軍向預十師陣地發起猛烈進攻。血戰4天，我陣地巋然不動。友鄰部隊也頑強奮戰，日軍傷亡過萬。次年1月4日夜，湘北第二十集團軍斷敵後路，日軍潰逃。戰役史稱此戰為第三次長沙會戰。預十師師長方先覺晉升為第十軍軍長，孫明瑾晉升為師長。1943年11月末，日軍進犯湖南省常德、桃源，第十軍從長沙馳援。孫明瑾率部疾進，2天2夜趕到常德外圍，奪回要塞德山。當其率部隊與爭奪德山日軍奮戰時，不幸中彈犧牲。1944年2月2日。國民政府追晉孫明瑾為陸軍中將。中華人民共和國中央人民政府於1956年追認他為革命烈士。同年12月19日又向其家屬簽發“革命犧牲軍人家屬光榮紀念證”。 ^[3] 

以下選自孫明瑾之子孫瑞星所作《孫明瑾兩戰淞滬 喋血常德》

1932年1月28日，第一次淞滬抗戰爆發。國民革命軍87師、88師與中央軍校教導總隊，合編為第5軍，軍長張治中兼87師師長，率部參加淞滬抗戰。父親孫明瑾時任國民黨87師259旅（旅長孫元良）517團副團長，團長張世希。

2月中旬，日軍第9師團、第24混成旅團增援上海。2月20日晨，在飛機、大炮及艦炮掩護下，日軍第24混成旅團猛攻吳淞、廟行，中國軍隊奮勇抵抗，血戰兩晝夜。21日，259旅517團小炮連擊落日軍戰機一架。22日晨，日軍突破廟行陣地。張治中親率教導總隊馳援，孫元良率87師259旅增援，宋希濂也率261旅猛攻。9時，第19路軍從江灣至藴藻浜全線反擊。88師也反擊日軍。教導總隊、87師259旅在廟行正面，261旅在左側，61師兩團在右側，三面夾擊，激戰至烈。晚8時30分，全殲日軍。

父親率部進攻日軍據點，被日軍炮彈炸傷腰臂部。因戰事緊急，父親裹傷再戰，指揮部隊，繼續衝鋒，直至勝利廟行大捷，蜚聲中外，中國軍隊殲敵3000餘人，被國際評論為“國軍第一次擊敗日軍的戰役”。蔣介石高度評價：“自經22日廟行鎮一役，我國軍聲譽在國際上頓增十倍。連日各國輿論莫不稱頌我軍精勇無敵，而寇軍譽則一落千丈也。”

3月3日凌晨，團長張世希和父親率517團抵達嘉定葛隆鎮婁塘一帶，突遇從15華里外瀏河鎮猛撲而來的千餘日軍。中國官兵奮勇抵抗，死戰不退，敵進受阻。上午，4000餘名日軍攜輕炮十餘門，猛攻517團，後突破陣地，衝到團部附近。父親當即率1營3連殺入敵陣，擊退日軍。日軍又增兵至8000人，包圍517團，炮火熾烈，攻勢洶湧，該團傷亡過半。午後，日軍突破517團陣地，戰況更危。下午4時，國民黨獨立旅1團奉命馳援，軍心大振，張世希和父親率部衝鋒，殺聲震野，日軍不敵，倉皇后退。

在517團血戰葛隆鎮、阻敵前進之際，第5軍、第19路軍迅速撤退轉移。517團也迅速撤抵外崗，與第88師會合，經崑山轉進至新陣地。我父親在廟行之戰負傷，十餘天來連日血戰，傷口感染，持續高燒，昏迷倒地，生命垂危。救護隊急送我父親至蘇州87師陸軍醫院救治，經全力搶救，終於大難不死。葛隆鎮阻擊戰，粉碎日軍企圖突破嘉定——太倉中間地區，截斷中國軍隊退路的陰謀。此戰517團傷亡千餘人，1營營長朱耀章、2名連長和6名排長殉國。張治中將軍高度讚揚：“葛隆鎮一役，關係極大，因為敵軍的企圖，在突破我嘉（嘉定）、太（倉）中間地區，直下鐵路，截我後路。如果不是我517團奮勇拒止，則敵趨葛隆鎮，陷錢門塘，直下鐵路，我們第5軍和第19路軍的歸路就斷了，那後果是不能想象的。”

1937年八一三淞滬抗戰爆發前，父親以陸軍大學學員、第3戰區作戰科少將科長身份，前往杭州灣北岸考察，發現數十公里海岸線防守力量薄弱，即建議加強軍力部署，謹防日軍偷襲登陸。

八一三淞滬抗戰爆發後，張治中任第9集團軍司令，轄三個師（87、88和36師）。父親赴第9集團軍87師司令部任督戰官，直赴前線參戰。12日，父親督率87師517團，佈防江灣新市區日租界北外側。13日上午，日軍在北站與寶山路襲擊中國軍隊。午後進攻517團，中國軍隊英勇反擊。14日，87師師長王敬久召開作戰會議。父親説：“上次“一二八淞滬抗戰，我們87師已經和日本鬼子打過一次大仗。我們要堅定信心，敢打敢拼，以強大火力，攻下日海軍俱樂部、日海軍司令部等堅固據點，集中優勢兵力，迅速擴大戰果，把敵人趕出上海。還要增派有力部隊，嚴防日軍在瀏河一帶和杭州灣北面登陸。”

下午4時，張治中命令87師為左翼，88師為右翼，猛攻日軍。87師主力在江灣兩江女子體育學校周圍，259旅是87師主要攻堅力量。父親督率517團前進至虹江橋一線，沿軍工路、黃興路各條路線，由北向南向西攻擊，進攻日海軍操場、日海軍俱樂部等軍事要點。

父親督率517團3營，作為全師尖刀隊，向日軍發起衝鋒，攻佔日海軍操場，又督率3營攻佔滬江大學。17日，87師師長王敬久命令259旅攻佔日海軍俱樂部。517團擔任主攻。因3營攻打滬江大學傷亡較大，團長劉漫天讓1營擔任主攻，2營和團直屬部隊助攻，3營作預備隊。然而，1營攻打日海軍俱樂部三次未得手，傷亡120餘人，官兵受日軍火力壓制，進退兩難。父親對劉團長説：“1營受挫嚴重，3營攻堅有經驗，還是讓3營來打吧。”説罷，組織機槍和炮火壓制日軍，將1營安全撤下。父親讓劉團長跑去組織炮火，自己向3營營長交代具體打法。一切就緒，父親一聲令下，全團的山炮、榴彈炮、迫擊炮齊發，暴風驟雨般砸向日海軍俱樂部。日軍死傷慘重。緊接着，衝鋒號驟響，父親率領7連攻進日海軍俱樂部。

日軍在俱樂部中央大樓東面負隅頑抗，大隊長松杉少佐見火力兇猛，命令機槍和小炮掩護，從東面暗道匆忙撤離。7連、8連兵合一處，佔領日海軍俱樂部。松杉少佐不甘失敗，率殘部反攻南門。南門守軍調頭北撤，日軍緊追不捨，在中央大樓附近遇中國軍隊阻擊，中國軍隊從南門方向也射來密集的機槍彈。

中國軍隊兩面夾攻，松杉少佐率部向北門撤退，北門又殺出一支中國軍隊。日軍逃進中央大院，松杉少佐率殘部爬上中央大樓，負隅頑抗。父親命令迫擊炮向中央大院及樓上開炮，炮彈精準，日軍傷亡甚眾。松杉少佐急忙下樓，由一名軍曹護衞，拼死衝出大院，企圖從東邊暗道逃跑。父親的衞士開槍擊中軍曹。松杉少佐如驚弓之鳥，慌不擇路，一頭鑽進葦塘。中國軍隊幾名士兵跳進葦塘，將松杉少佐拖出來，捆個結實，押到父親面前。父親命令將松杉少佐押往師部。當日夜，7連、8連合力攻佔日海軍俱樂部。

第9集團軍司令官張治中將軍説：“259旅的7連、8連，在佔領日海軍俱樂部戰鬥中，打得最壯烈，最英勇，為我全軍之楷模！”日海軍司令部是日軍指揮中心，匯山碼頭是日軍陸上與江上艦隊的必要通道。18日晨，國民黨軍87師消滅當前之敵，88師在虹口公園等地包圍日海軍司令部。下午，中國軍隊發起猛攻。19日凌晨，36師從西安趕到上海，同87、88師一起，攻擊日海軍司令部。20日，張治中改變戰略，將匯山碼頭作為攻擊重點。經一晝夜激戰，佔領匯山碼頭。23日凌晨，日軍在寶山小川沙河口登陸，猛攻吳淞、寶山、羅店和瀏河，直接威脅中國軍隊後背。張治中將軍冒着敵機轟炸，南翔趕赴前線視察。上午8時30分，張治中一行趕到江灣葉家花園87師師部，環顧四周，問師長王敬久：“孫明瑾呢，怎麼沒見他在這兒？”王師長説：“孫明瑾正在前線，他每次指揮作戰，都奮不顧身，衝到第一線，這是他的一貫作風。前次作戰，就是他督率517團3營7連和8連打敗日軍的。”

張治中説：“好，趕快把孫明瑾找來師部開會。”電話打到前線，父親趕到師部。張治中對父親説：“你要輔佐司令部指揮作戰，前線戰鬥殘酷，不到萬不得已，不要隨突擊分隊，直接衝到第一線去。從現在開始，你就跟在我身邊，做我的戰略參謀，需要你下部隊時，也由我來安排。”

張治中宣佈開會，各位長官發言。鑑於日軍登陸，戰局嚴峻，張治中想聽聽我父親的意見。父親説：“目前，與日軍登陸部隊相比，我作戰部隊僅兩個多個師，兵力相差懸殊。現在，所有部隊均派往前線，司令部已無預備隊可派。請總司令電告委員長，儘快增派部隊到上海。如援軍及時趕到，我軍尚可佈置正面防禦，保障交通暢通，援軍和軍需品運達。”

張治中電告蔣介石請派援軍。蔣介石電令陳誠率第15集團軍馳援上海。父親發現，羅店距日軍登陸地寶山小川沙河口僅30華里，如羅店失陷，中國軍隊腹背受敵，即報告張治中，派兵拒守羅店。張治中命令11師、98師搶佔羅店。

上海派遣軍總司令松井石根命令第11師團師團長山室宗武搶佔羅店。山室宗武率部趕到羅店，見羅店已被中國軍隊佔領，便命令日軍一箇中隊進攻，遭到中國守軍11師一個營的抵抗。11師師長彭善速率兩團馳援。第18軍軍長羅卓英派14師、67師增援。31日，98師292旅583團3營營長姚子青中校率3營600人死守寶山。9月3日，姚營血戰一晝夜，擊斃敵200餘名。5日，日軍調動千餘兵力，從寶山城東南北三面，對姚營輪番進攻。父親率數名隨從在寶山一帶巡視陣地，發現中國軍隊被日軍包圍，即找姚營長商量對策。因父親是集團軍司令部長官，姚營長説：“孫將軍，我組織兵力，護送你們出去。”父親搖搖頭説：“你手中的兵力有限，應付敵人已很困難，我們決定留下來，同大家一起戰鬥！”官兵們喋血奮戰，打退日軍多次進攻。

7日，3營傷亡慘重，營長姚子青壯烈殉國，陣地上只剩20多名官兵。一名中尉冒着敵人炮火，爬過來對父親説：“孫長官，你和下級同生死，是好樣的。你是將軍，國家和軍隊更需要你，我們願用生命掩護你們衝出去。”20多名官兵也圍上來，要求掩護突圍.父親説：“感謝弟兄們，突圍不可能了，讓我們多殺一些鬼子兵，就像姚營長他們那樣，在陣地上為國捐軀吧！”

官兵們返回陣地，擊斃眾多日軍，日軍仍像潮水般衝來。南面驟然響起密集槍炮聲、軍號聲和喊殺聲，87師261旅519團特務連衝殺過來。父親率部和援軍一起，奮力衝殺，突出重圍。

1937年八・一三淞滬抗戰歷時三個月，中國軍隊兵力達70萬人，會戰結束剩40萬人。日軍損失慘重，傷亡十萬人。日本“三個月滅亡中國”的狂妄迷夢破滅。

1943年冬，日軍集中第11軍五個精鋭師團又五個支隊，加四個偽軍師共16萬，進犯戰略要地常德。國民黨第6、第9戰區21萬兵力，與日軍展開殊死的大血戰。

11月2日，常德會戰拉開戰幕。國民黨74軍57師8000官兵固守常德城。日軍19日攻至常德，戰況危急，第九戰區長官部命令第10軍火速馳援常德。11月19日，擔任第10預備師師長的父親率領全師8000將士，從駐地衡陽出發，經七天強行軍，25日到達常德以南地區。日軍得知援軍到達，紛紛趕來堵截。26日，預10師向日軍發起猛攻，擊敗日軍，繼續前進。27日上午8時，當預10師行進到驢嶺一帶叢林，突遭4000餘名日軍伏擊，雙方激戰。德山在長江南岸十華里，是常德東南門户，21日已被日軍佔領。戰區長官部送電令預10師配合第3師，攻佔德山。父親覆電，堅決表示：“本師已抱定不成功便成仁之決心，打到一兵一卒亦向德山方向突進！”

28日，日軍發動猛攻，四架戰機對預10師陣地進行狂轟濫炸，發動猛攻。父親指揮部隊，擊退日軍。當部隊抵達齋公嘴時，突遇日軍第13師團所部千餘名，激戰至深夜。29日，父親命令全師迫擊炮，猛轟日軍第3師團陣地，部隊進佔益家衝。

面對中國軍隊預10師的強大攻勢，敵第3師團師團長山本三男增兵幹餘人，分三路猛襲而來。30日，父親率部衝鋒。第3師在預10師掩護下，傍晚6時攻佔德山。12月1日，預10師衝開日軍重重據點，攻擊敵第3師團司令部所在地肖家衝，佔領日軍的核心陣地。日軍第11軍司令官橫山勇異常震驚，命令進攻常德城的敵第68師團，抽調兩個聯隊，從正面逆襲預10師；被預10師擊潰的敵第3師團重新集結部隊，從西面壓向預10師；敵第116師團以一部向西阻援，割裂預10師與外線兵團聯繫。日軍逆襲大部隊迅速趕到，敵第68師團增兵至三四千人，以猛烈炮火轟擊後，其主力直撲中國軍隊預10師。

尤為痛恨的是，敵第3師團師團長山本三男由漢奸領路，親率懶真琴34聯隊和橋本熊吾68聯隊，在金陵橋和趙家橋對中國軍隊預10師29團、30團發動迂迴強攻。為突襲預10師戰鬥指揮部，漢奸帶領日軍4000人，沿山間穿插行進，途中遭遇28團拼死抵抗。日軍一面加強正面進攻，一面由漢奸另帶千餘名日軍，繼續迂迴穿插，直撲預10師戰鬥指揮部。

父親率隊沿山谷疾進，突遇大股日軍，立即下令投入戰鬥。大量日軍衝過來，父親奪過一挺輕機槍，對準日軍“噠噠噠噠”一陣猛射。機槍彈打完，又用手槍、步槍射擊。衞士請求掩護父親突圍，父親拒絕衞士請求，持槍奮身殺入敵陣，同日軍展開白刃戰。兩名衞士緊隨父親左右，也與日軍展開肉搏戰。

父親體格強健，刺殺技術高超，以嫺熟的格殺動作，接連刺殺六名日軍。日軍驚遇刺殺高手，又見他身着少將軍服，紛紛趕過來，將他團團圍住。父親又連續刺殺兩名日軍，日軍仍然近不得他身。父親用力過猛，刺刀折斷！

父親抓起另一支上刺刀的步槍，奮力向第九名日軍刺去。日軍棄槍避逃，武士道精神蕩然無存。兩名日軍躲在近處樹叢後，不顧一切用機槍對準父親一陣狂射，在機槍彈射向父親時，也擊倒包圍父親的好幾名日軍。父親頸部、胸部、腰腹部和手臂連中五彈。一名衞士撲向父親，企圖用身體擋住機槍彈。另一名衞士拔出駁殼槍，擊中兩名日軍機槍手，急忙上前救護，要抬父親突圍。父親以步槍支撐身體，力猶不倒，目瞪部屬，奮力疾呼：“中華兒女要壯烈，不畏死，不貪生，犧牲生命，救國救民，努力殺敵！努力殺敵！”

父親傷勢極重，手扶衞士，頻語部屬：“貫徹命令，達成任務！”語終氣絕，壯烈殉國！ ^[4] 

12月15日，孫明瑾的靈柩運抵長沙，省城各界代表及萬餘民眾滿懷悲憤到碼頭迎靈，《大公報》發表了題為：“孫故師長精神不死”社論。19日至20日，第九戰區和湖南省政府召開隆重的公祭大會，由薛嶽主祭，省會各界代表及孫將軍家屬上萬人蔘加了大會。第九戰區長官部並向孫明瑾將軍的夫人姜文珍及其子女6人，頒發撫卹金10萬元。

12月21日，孫明瑾將軍的靈柩運抵南嶽，安葬在忠烈祠南面寶勝寺前20餘米處。1944年2月修建墓闕，以垂永久。為彰顯烈士抗日功績，國民政府追贈孫明瑾將軍為陸軍中將。1983年12月，孫明瑾被國家民政部追認為革命烈士。 ^[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