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幻麗莎髮廊

《夢幻麗莎髮廊》距離上一張專輯《廣東姑娘》有一年半時間。茂濤表示，該專輯是《廣東姑娘》的續集，歌的題材和講故事的方式都很相似，兩張專輯合在一起的25首歌就是一幅更為完整的圖景。《廣東姑娘》沒講完的故事，在《夢幻麗莎髮廊》裏面講完了。石牌有過一個髮廊，不叫夢幻麗莎，叫夢娜麗莎，是做正經的髮廊生意。石牌附近有漂亮姑娘，在石牌周圍那種活力四射的、活生生的生命感讓仁科和茂濤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他們覺得用歌曲就更容易提煉獨特的視角，更有表達的戲劇性，於是就有了《廣東姑娘》，以及作為續集的《夢幻麗莎髮廊》 ^[2]  。

《石牌橋》與《夢幻麗莎髮廊》兩首歌的背景都是“石牌橋”，這個連接着天河南和石牌村的廣州著名地標，是廣州有名的城中村。仁科和茂濤早年在廣州的漂泊生涯便是從這一帶開始，從石牌到崗頂，從華南師大到天河，圍繞着石牌橋這個圓心展開。茂濤和仁科也曾在石牌橋附近的廣州購書中心一帶販賣打口和盜版書籍 ^[3]  ，他們見證和經歷了石牌周邊的變化和變遷 ^[2]  。

《很多很多》中的描寫的各個角色是一些小人物，這幫混跡於天河購書中心的小販走鬼們，賣打口、賣唱、賣臭豆腐，賣簽名設計。《有所追求》講述的也是小人物生存與理想的故事，酒足飯飽的阿兄，拾起來年輕時的愛好彈吉他，但終歸滿足於現實中的那點富足，“有所追求”的祈願，最終淪為“過一下癮就好啦” ^[3]  。

《柔河裏》是寫於2007年前的舊作，場景是茂濤故鄉里的一個酒吧——“柔河裏”，是2007年前海豐的酒吧。收尾曲《樓房來四散起，路不見狗相連》是一首實驗之作，這首單曲先是把採樣而來環境聲經過調變後與器樂演奏疊加，然後用MIDI中的類似KTV伴奏音樂中笛子音色承接，最後由失真、延遲的吉他一路跌宕展開 ^[3]  。

因為《夢幻麗莎髮廊》故事都發生在廣州，所以很多歌都用了普通話演唱；《很多很多》裏有長沙話（混音師）、包頭話（鼓手）；《有所追求》因為主角是海豐人，所以就用海豐話演唱 ^[2]  ；《熱帶》裏用廣普講述一個殺人犯，最後出現一句泰語；《走鬼》這首歌故事發生在廣州天河，根據真實事件來創作，當時擺攤走鬼的人都用普通話交流，所以這首歌很自然地用普通話來演唱，裏面還有夾雜了一句英語 ^[4]  。

《夢幻麗莎髮廊》的錄製進行很快，採用了許多半即興和即興的方式，在錄製之前，沒有用什麼樣的編曲框架框住五條人，《夢幻麗莎髮廊》《石牌橋》《九條人》這樣的歌創作都很快，聯合貝斯排練及編曲只用了4天，錄音只用了6天，配唱只用了3個小時 ^[2]  。

對《夢幻麗莎髮廊》裏的人事來説，《夢幻麗莎髮廊》是一張來自未來的專輯 ^[4]  。五條人沿着小鎮青年們的足跡，繼續把他們的視野從海豐小縣城延伸至廣州的天河北與石牌橋，借《夢幻麗莎髮廊》這樣的城中村標記物，記錄着一個個漂泊於北上廣深的遊子們那些動盪不安的底層青春 ^[5]  。

《夢幻麗莎髮廊》本身就是一個故事集中地，在這樣場合裏會聽到各種與生活息息相關的故事，有的甚至真實得讓人心在流血。而五條人採取的並非苦大仇深的表達，他們一直保持着與流行音樂和民謠的距離，在搖滾和獨立音樂邊緣遊走，似乎是復古流行曲，又似乎是一種故意庸俗到戲謔的調侃手法。中國音樂人很少有像他們一樣把故事寫得如此生動真實的，《熱帶》《很多很多》《石牌橋》等作品一聽眼前就能浮現一個個底層人普通人的模樣。比起上一張專輯的優美，該專輯顯得更“俗”。不過這樣的俗是來源於生活，而且可以在其中有思考空間，接地氣一直都是五條人血液裏的東西 ^[5]  。

相比於五條人之前的專輯，該專輯12首歌以普通話作品為主，只有3首方言歌曲，普通話遠不如海豐話鮮活鬧猛，後者有八個聲調。同樣是白描，普通話易寡淡，海豐話的信息量豐富得多 ^[4]  。放棄方言，不是放棄了根，而是放棄了自己得心應手的武功，遠離方言令五條人很多時候喪失了旋律的創新力，因為他們還沒有掌握用普通話創作出傑作的能力 ^[6]  。

另一個變化是，之前的專輯五條人的故事如白描，該專輯時不時會用簡單的意境和無盡的音樂代替語言，因此草莽氣少了。比如專輯的最後兩首歌《阿珍愛上了阿強》和《樓房來四散起，路不見狗相連》，前者只有寥寥幾句話，是一幅渺渺小人兒在大大星空下的圖畫。後者為純器樂，“歌名就是內容”，採樣是仁科在網上找的。

從海豐縣城到廣州最大的“城中村”石牌村，五條人歌裏的泛黃色調不僅因為時間上的距離，還因為這份記錄是急劇社會轉型中的珍貴記錄，無論是語言還是內容。聽眾抱獵奇心態，也將之作為一曲蓬勃的輓歌而投入自己的情感和思考。五條人不追求泛化的共鳴，聽眾亦不指望從中尋得虛妄的安慰。

去掉人聲，五條人的音樂很前衞，清晰又剋制。人聲就非常肆意，大世界的百態都裝在裏面。茂濤式的“瞎胡唱”（對聽不懂海豐話的人來説）前一刻眉飛色舞，下一刻便拖長了尾音跌到地面；仁科唱得狠，力氣足，有時候又非常純情 ^[4]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