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鄉簡史

小説講述了城裏一個叫自清的知識分子愛書如命。因為買書太多了家中積書成患，所以將一部分書捐給了貧困地區的學校，不曾想將一個賬本混在書中捐了出去。自清一直有記賬的習慣，以前因生活拮据，記賬為了更好地控制收支，之後生活好了，有房有車，相當富裕了，但自清還是有記賬的習慣，彷彿成癮了。賬本的丟失，引發了自清一場心理和身體的不習慣。這本賬碾轉到了甘肅省西部一個叫小王莊的地方，落到了一個叫王才的手裏。王才被賬本中的一筆賬弄糊塗了，為了弄清“香薰精油”，研究城裏人的生活，找來字典求證，繼而舉家殺入城市。而且，離家之前在門上貼紙條，“欠誰誰誰3塊錢，欠誰誰誰5塊錢，都不會賴的，有朝一日衣錦還鄉時一定如數加倍奉還，至於誰誰誰欠王才的幾塊錢，就一筆勾銷”。到了城裏，王才處處感受到滿足，“城裏真是好啊，要是我們不到城裏來，哪裏知道城裏有這麼好，菜場裏有好多青菜葉子可以撿回來吃，都不要出錢買的。”進城的王才幹着低賤的工作，卻沒有低人一等的感覺；物質貧乏，生活反而充滿了陽光與燦爛。而自清藉着公差特地到王才家中尋賬本，卻與王才在路上失之交臂。 ^{[2]  [3]} 

20世紀末，出現了時尚寫作的熱潮，時尚寫作因為和萬興未艾的網絡寫作合流，對短篇小説寫作造成了一定的傷害，當然也改變了短篇小説的走向。一些名作家的創作也慢慢洗落鉛華迴歸本色的寫作。其中範小青的《城鄉簡史》筆墨近乎線條，沒有一般女性作家的華麗和濫情，巧妙地展現了社會的變遷、人物的命運。 ^[4]  作者從1982年初領取第一筆工資後就開始記賬，目的是督促自己節約，記到後來，先前的作用和目的已經消失了，只是一種習慣甚至是一種心理需求了。但就是這些賬單帶來的生活感悟為範小青創作帶來了創作靈感。 ^[5] 

自清是一個愛書如命的人，家中的書太多了。所以向希望工程捐書，但是不小心把一個賬本夾在裏邊。他一直有記賬本的習慣，而賬本的丟失，另自清身心都不習慣。賬本陰差陽錯地落到西部農民王才的手裏，賬本上那瓶價值475元的“香薰精油”激起了王才對城市的嚮往，於是舉家去城裏打工。而自清借公差去王才家裏去尋找賬本。自清最終也沒有找回自己丟失的賬本，但是他的失落的心情卻在長途的艱難的旅行中漸漸地排除掉了。自清從大西北迴來後，看到他家隔壁鄰居的車庫裏住進了一户外來的農民工家庭。而自清不免要與王才一家打交道了。 ^{[2]  [2]  [3]} 

《城鄉簡史》中的王才是個極其普通的鄉下人，由於學校分發城裏人捐贈的書籍，城裏人自清的賬本落到了他手中，通過這個賬本，王才得知了城裏人的生活信息，並且對城裏的生活產生了諸多美好的幻想，尤其是當他和兒子王小才看到“香薰精油”這四個字時，他們不知道這為何物，更不明白為什麼它如此昂貴，竟然超過他們辛苦一年的收入。這個鮮明的對比深深地刺激了王才，王才決定，全家離開貧瘠的鄉下去城裏生活。在城市中，王才過着近乎乞丐的生活，但是他認為，城裏的生活遠遠好過鄉下，甚至他們還感到了小小的幸福和滿足。他們一家“感謝這本賬本改變了他們的生活，讓他們從貧窮的一無所有的鄉下來到繁華的樣樣都有的城市”。 ^[3] 

《城鄉簡史》中，範小青以賬本為媒介，以鄉下人王才仰視城市，城裏人自清俯視鄉下為線索，展現了城裏人與鄉下人的物質差異和文化衝突。

小説以城裏的蔣自清和從鄉下走進城裏的王才一家，勾勒出了世紀之交城鄉互動的簡括歷史。小説從城市普通生活的一角起筆，市民自清誤把一冊家庭賬本當做書籍捐給了希望小學，被甘肅農村小學生王小才抽號拿到了。賬本中記載的475元錢一瓶的“香薰精油”引起王小才父親王才的關注，他們一家人如何都想象不出這個“種一年地也種不出來”的拇指大的一瓶東西是什麼，連字典裏也查不到，由此激發起王才進城的慾望。王才來到自清的城市，戲劇般地租住進了自清小區的車棚，他們雖然靠收舊貨過日子，但感到非常幸福，因為城裏連電扇都能撿到，菜場地上的菜葉居然不要錢隨意撿。小説以一冊賬本為線索，不僅形象地揭示了城鄉生活的巨大差異，而且通過對人物心理的刻畫展示出了不同階層文化上的巨大反差。《城鄉簡史》可以説是一個賬本的旅行，折射出一個社會的巨大改變，以及親歷改變之人的生存狀況，他們的思想、消費無一不隨之改變。有些賬目內容，現在已經消失了。翻看以往的記錄，讓人感慨萬千。賬本代表了一種生活記憶，更見證了整個社會發生的巨大變化。物質條件、消費觀念、人的心態都在變化的大環境中不經意間改變着。小説裏的字典，作為一種典型的文化符碼和城鄉人民共同擁有的一種文化背景，然而，這本字典裏卻沒有“香薰精油”的詞條，表現了作家對生活進程或現代化進程的某種感想與認知。 ^[5] 

仰視城市文化的鄉下人形象。在當代社會，鄉下人形象備受關注，範小青的《城鄉簡史》也選取了“鄉下人進城”這一角度來展現鄉下人的生活狀態。她用温情的筆調塑造了鄉下人王才的形象，但是讀者仍能感到作者温情背後的淡淡心酸。凝眸鄉下人的生存困境。城裏人自清來王才的家鄉時乘坐了各種交通工具，幾經周折，終於到了王才的家鄉，路途有多麼遙遠，王才的家鄉就有多麼閉塞落後。隨後，作者借王才寫賬本向我們展現了鄉村生活之苦。偏僻的西部鄉下教育資源缺乏，校長一心想把學校辦好，讓鄉下的孩子們有學可以上，有知識可以學，但是資金問題一直困擾着他們，領導只是時不時地取消附加費，干擾學校的正常運行，並不去關注和解決學校的這些困難。而在當代中國，不是隻有王才的家鄉才如此貧苦，還有很多偏遠山區的學校都這般困難，教師資源，資金來源，教學條件等等都是影響學校運行，影響鄉下的孩子走向外面發達世界的障礙。相對於城裏人生活的時尚、奢華，擁有高科技的享受，鄉下像是個“異己物”，城鄉的差距很明晰地擺在了讀者面前。

由此可見，範小青的《城鄉簡史》“是一部合格的農村社會調查報告，其中揭示出的尖鋭的時代問題和以弱者生命為賭注的所謂‘悲劇’小説”。 ^{[6]  [3]} 

《城鄉簡史》“通過視角轉換完成了時空的切割，使小説憑藉現代小説技術獲得了非凡的容量。”範小青不僅像其他作家那樣描寫鄉下人眼中的城市，而且也描寫了城裏人眼中的農村。她分別從城裏人自清進入鄉下，鄉下人王才進入城市兩個視角，展現了城裏人的心靈史和鄉下人的奮鬥史，城鄉之間在物質和精神上的巨大差距也隨之映入讀者眼簾。雖然她沒有直接描寫城鄉居民在現實生活中激烈的矛盾衝突，也沒有直接描寫鄉下人對生活艱辛的不滿，而是從鄉下人進城後對底層貧苦生活的小小滿足，使讀者感受到作者營造的温暖氛圍背後的點點辛酸，這樣的描寫使作品更具有思想藝術衝擊力。面對日益發展着的現實社會，城裏人在精神上感受着失落與不安，而鄉下人在物質上感受着城市文明的衝擊。“範小青憑藉對現實的敏感和女作家特有的細膩，將時代風雲投射到人物具體而微的生活細節中”：鄉下人王才意外得到城裏人自清的賬本，這本是大千世界中極其微不足道的一件事，在範小青筆下，卻給兩人帶來了物質和精神上的極大變化，甚至改變了人物的一生。正是通過王才對賬本的閲讀，激發了他當“城裏人”的慾望，通過他的親歷，展現了城市文明的發達；通過自清對賬本的尋找，展現了中國西部鄉下的貧窮。範小青敍述着一件件看似平淡亦或有趣的故事，卻在故事背後隱藏着深刻內涵，給讀者提供了咀嚼的空間和反思的路徑。範小青的《城鄉簡史》雖僅有萬字，卻帶着讀者感受了城市和鄉下的物質差異和文化衝突，温情講述的背後還藴含着對城鄉問題的深刻反思，不愧是一部“城鄉簡史”。 ^[3] 

作者刻意地運用對比的描述方式。作品開頭就提到了自清家的書，他家的書太多了，多的佔據了人的生存空間，“在書的世界裏，人越來越渺小，越來越壓抑，最後人要奪回自己的地位，就得對書下手了。”而且因為書太多生出了很多的蟲子把衣服蛀壞，而且“家庭裏的人常年呼吸在書的空氣裏，對孩子的身體不好，容易患呼吸道疾病”所以必須要處理掉。可是在城市裏竟然無人可送，因為科技的進步，人們可以通過更高科技的手段獲取書本資源，一張光盤就能頂上十個書屋了。於是自清響應政府向貧困地區捐書的號召將書捐到了扶貧辦公室。可是身在農村的王才家渴望書籍，捐贈的書到了學校的那一天，王才就盼望着能分給他們一本，後來，通過抽號王小才高高興興地拿回賬本，王才發現那不是一本書，就拿回學校想換一本，但是學校裏已經沒有多餘的書可以換了，他又到鄉教育辦去鬧，教育辦的人沒辦法只好將自留的一本書給了王才，王才這才心滿意足了。在對待書的態度上，自清和王才很相似，他們都是愛書之人，可是一個家裏書多為患不得不想辦法處理掉，另一個卻因為極度的匱乏而極度渴求。這種差別固然有文化層次的差異，可是更多的是鄉村的閉塞與城市的文明之間的對立帶來的。與精神層面的差異對比，物質生活的差異更是顯而易見的，賬本中記載自清的愛人因為皮膚乾燥做美容買了一種香薰精油，花了475元，王才不知道這個“香薰精油”是什麼東西，可就是這個拇指大小的東西是王才夫婦種一年地也種不出來的。作品中處處都是對立，自清與王才的生活，兩人的精神世界，都一點一滴透出城鄉的差別。 ^[2] 

《城鄉簡史》，並不像過往作家那樣刻意繪製宏大的社會變革畫卷。只是把目光聚焦投射在蔣自清和王才兩個人物身上，通過賬本這個媒介，巧妙地把城裏的自清和鄉下的王才聯結在一起。

——華東師範大學教育碩士，江蘇省興化市周莊高級中學高級教師陳玉根 ^[6] 

《城鄉簡史》可以説是一篇構思精巧、舉重若輕的以短篇而嘗試宏大敍事的成功之作。題目大氣而又精巧，以城裏的蔣自清和從鄉下走進城裏的王才一家，勾勒出了世紀之交城鄉互動的簡括歷史。

——蘇州科技大學旅遊研究中心主任、教授陳來生 ^[5] 

範小青，女，蘇州人。78年初考入蘇州大學中文系，82年畢業留校，85年調入江蘇省作協專業創作。現為江蘇省作協黨組副書記、副主席，中國作協全委會委員，蘇州市文聯主席、《蘇州雜誌》主編。長篇小説代表作有《城市表情》、《女同志》、《赤腳醫生萬泉和》等，中短篇小説代表作有《瑞雲》、《我們的戰鬥生活象詩篇》，《城鄉簡史》等，電視劇代表作有《費家有女》、《幹部》等。小説《城鄉簡史》獲第四屆魯迅文學獎（2004—2006年）全國優秀短篇小説獎。 ^[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