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炳湘

吳炳湘（1874-1930），字鏡潭，安徽合肥人，出身軍旅學堂，清光緒二十六年（1900年）隨袁世凱赴山東省，後任山東巡警道。袁世凱任大總統後，於1913年1月合併內、外城巡警總廳為京師警察廳，直隸與內務總長，首任總監為王治馨，任職半年便因宋教仁案中表現問題被袁世凱更換。三個月後，吳炳湘調任京師警察廳總監，總統府秘密偵探處主任，京師警察廳廳長兼市政公所會辦，深得倚重，頻頻奔走於總統府。

袁世凱稱帝過程中，吳炳湘積極擁護，聯合他人向各省將軍、巡撫使發出秘典，要求配合稱帝活動，還帶領全國各地警察廳長呈文請求改帝制。當時，反對袁稱帝的國學大師章太炎被袁長期軟禁。因怕影響不好，袁世凱親自交代吳炳湘妥善辦理。吳炳湘親力親為，“遴選巡長二名、巡警六名常川便衣駐守，隨時看護”，制訂了《擬定守護章太炎住所規則十二條》、《會晤章太炎規則》以及《護持太炎先生公約》，據説還將章身邊的廚師僕人全換成了便衣警察，每日詳細記錄章太炎的生活起居和交友訪客，並將記錄呈報。章太炎兩次絕食抗議，兩次策劃外逃，都被巡警及時阻止。後一次他在日本人協助下，已經到了火車站，並讓僕人冒充自己離開，便衣巡警識破了章的“調虎離山”之計，上前稱他“欠錢不還，還想跑！跟我到法庭理論！”強行將之解送回京師警察廳，後被加派4名巡警看護。袁世凱稱帝后，吳炳湘被封為一等男爵。而章太炎被幽禁了3年，於袁死後才得以釋放。

袁世凱死後，吳炳湘因同鄉段祺瑞的原因，得以留任。1917年初，他還在動員全警攔路強迫剪辮，兩個月間在京師剪掉了兩萬多根辮子，但不久張勳帶着“辮子軍”入京復辟，他也深度介入，一方面參與張勳召集的各種商討會議，跟隨張勳入宮奏請復辟，派出警察挨家挨户要求商鋪掛上大清龍旗表示“效忠”；另一方面是協調反對者們，勸阻張勳的定武軍將領避免開火交戰，“一再為商家百姓請命”，力請息戰。在一片亂局中，他駐守警察廳內，禁止廳員離署，要求各區署長堅守崗位，巡警休息一律停止，並派出馬巡隊、保安隊四處維護秩序，使京師各繁盛區域皆得保全，未受亂兵搶掠。張勳要捉拿反對復辟的楊度，吳炳湘密告使之逃脱。張勳失敗後逃往荷蘭使館避難，吳炳湘往返聯絡相助，後來還去使館看望張勳。可以説，吳炳湘這一“兩面人”，在保全北京安寧上立功不小。事後，他也得到總統授予勳章獎勵。

吳炳湘在廳長任上，還積極發揮賑濟孤貧的職能，頗有“慈善家”風範。1918年，京畿大水災中，他參與發起水災遊藝助賑會，助賑會事務所就設在警察廳內，警察廳派出各區警察向各鋪户勸募賑款，所捐物品亦由警察廳保安隊在公園內看守，吳本人還捐助了“雍正豆青瓷瓶、乾隆雕瓷水仙花盆”等不少古玩。同年，北京育嬰堂護理的嬰孩因病死亡率極高，“甚至謠傳這一年期間196箇中有195個夭折”。吳炳湘聽聞後，向丹麥駐華公使的夫人阿列斐伯爵夫人求助，並允諾授予其全權管理這家機構，更廣邀贊助，聘請5名接受過專業訓練的護士指導39名保姆對嬰孩的護理，使該堂大有改善。1919年京師教師討薪風潮中，他協助教育當局與教師代表商談，獲得教育部一等獎章。

“五四運動”中，吳炳湘和警察的表現也頗值一提。“五四”當日，學生上街遊行之後，吳炳湘和北京步軍統領李長泰都親自出馬，一面派軍警看護東交民巷使館和趙家樓等重點地區，一面勸遊行學生返校。吳炳湘對學生們説：“待會天氣要熱了，大家還是早點回去睡午覺吧！”學生回答説，“大人您年高，也要注意身體哦。”吳回答説，“客氣客氣。”學生告之遊行只是為了宣示愛國之情，為外交作後援後，吳炳湘等不虞有他，只得離開。

北京衞戍司令段芝貴準備調派部隊彈壓，吳炳湘力阻之，不惜向國務總理錢能訓以“撂擔子”相脅。不料後來學生在衝動之下，火燒趙家樓，毆打章宗祥，演變為暴力事件，警察也無法阻止。奉命到趙家樓曹汝霖家執行保護任務的警察隊長竟對曹説，對待學生，“上頭命令‘文明對待’”，所以，“連警棍都沒有帶”。學生縱火毆人後一鬨而散，大隊警察方才趕到，共抓捕了31名學生。學生開始被送步兵統領衙門，後移送警察廳。吳炳湘親自慰勞學生，安排了寬敞的囚室，允許他們走動、交談、看報紙，允許外邊同學探望，也允許他們託寄信出外。“伙食標準按警察廳科員例，每人每餐約一毛有零，共分五桌，每桌六七人。”

然而，“請神容易送神難”，抓捕學生引發新一波學潮，吳炳湘也陷於“兩面不是人”的窘境。5月6日，徐世昌大總統電令曰：“本月四日，北京大學等校學生，糾眾集會，縱火傷人一案。方事之始，曾傳令京師警察廳，調派警隊，妥為防護。乃未能即時制止，以致釀成縱火傷人情事。迨經警察總監吳炳湘親往指揮，始行逮捕解散。該總監事前調度失宜，殊屬疏誤。所派出之警察人員，防範無方，有負職守。著即由該總監查取職名，呈候懲戒。首都重地，中外具瞻，秩序安寧，至關重要。該總監職責所在，務當督率所屬，切實防弭，以保公安。倘再有借名糾眾，擾亂秩序，不服彈壓者，著即依法逮捕懲辦，勿稍疏弛。此令。”政府不批評學生而批評吳炳湘，甚至強調要懲戒警察，可謂煞費苦心。而吳炳湘被點名批評的同時，還得出面做學生工作，他當日還在與各大學校談判，只要學生取消第二天（5月7日）舉辦的大罷課，原被捕學生便可統統釋放。校長們問他以什麼保證，他竟發誓説：“如果復課而不放學生，我吳炳湘便是你們終身的兒子！”後便經高層默許，以原在現場的軍警“亦不能指出誰為在場行毆，誰系在場縱火”、無法指證為由，對30多名學生全部予以開釋。

此後局勢反反覆覆，學潮、工潮蔓延全國。5月21日，步軍統領李長泰去職，徐世昌令王懷慶署理。王懷慶和吳炳湘又先後抓捕了上千名學生，同樣難以處理。據學生運動領袖羅家倫回憶，不少學生還不願出臨時拘留所，步軍統領衙門和警察所只好派人道歉，學生才肯出來。後來甚至預備汽車燃放鞭炮也不能把學生送，一位總務長只好向學生作揖懇求説：“各位先生已經成名，趕快上車吧！”在如此待遇下，學生們才選擇昂然回到學校。“五四運動”的結果以6月中旬國務總理錢能訓帶領內閣全體辭職、大總統徐世昌請辭未被參眾兩院接受才基本平息。經歷此役的吳炳湘也心力交瘁，於當年10月提出“病體不堪繁劇，堅請開缺養痾”。徐世昌下令慰留，並給假20天讓其調養身體。

1920年7月，段祺瑞下台，吳炳湘隨之去職，寓居北京。1923年5月，他轉行從商，擔任山東棗莊中興煤礦駐礦經理。這一任職，正體現了軍閥混戰時代企業對“保安全”的需求。不久，吳炳湘便碰到震驚中外的臨城劫車案。土匪孫美瑤率部劫持火車，掠走100多號“肉票”，包括10餘名外國人，一時中外譁然。中興公司礦務大樓成為處理接待軍政要人、各方名士、被劫人員家屬的場所，吳炳湘自始至終均參與了有關談判，事件在重兵包圍和各方反覆斡旋下，最後達成協議。為促成談判，吳炳湘還認孫美瑤為義子。孫美瑤被收編後，當上了旅長。6個月後，兗州鎮守使張培榮與吳炳湘以接風為名將孫美瑤誘至中興公司，灌醉後將其處死。孫美瑤舊部揚言要報復吳炳湘，吳出面聲言是“稟公受命”，此事與己無關，又花了些銀兩，才擺平危局。

1924年底，段祺瑞出山，吳炳湘再被任命為京師警察廳長。他未到任，次年初即被派任安徽省長，不久因直奉戰爭爆發而辭職，從此不入政界。1926年6月，他第三次被任命為警察廳長，再次明智地沒有到任。此時的北京，已在奉系軍閥的控制之下，失卻京師地位矣。國民黨北伐成功後，北京改名北平，京師警察廳也從此成為歷史，為北平市公安局取而代之。 ^[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