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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關與畢侍郎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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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關與畢侍郎箋》是清代文學家洪亮吉創作的一篇散文,是他在友人黃景仁去世,扶柩歸葬途中,寫給當時任陝西巡撫畢沅的。信的內容主在述哀、託梓。前部分以敍事為基礎而更及抒情,邊敍邊抒,語極悽惋。又迭用比喻、典故,突出強調了黃之遺願,為下文開張;後部分則以抒情為依據而即行託事,寫畢公之深情與“故人”“死友”之摯情,於是所託之事才顯得非同尋常而又合情合理。兩部分內容互相綰合,彼此相長,而要全關在一情字。全文采用古體形式,語辭以駢儷為主,這樣既顯得恭敬、莊重,又更利於抒情的展開,情摯意切,哀惋感人。 [1] 
作品名稱
出關與畢侍郎箋
作    者
洪亮吉
創作年代
清代
作品出處
《洪北江詩文集》
作品體裁
散文

出關與畢侍郎箋作品原文

出關與畢侍郎箋1
自渡風陵2,易車而騎,朝發蒲坂3,夕宿鹽池4。陰雲蔽虧,時雨凌厲。自河以東,與關內稍異5,土逼若衖6,塗危入棧7。原林黯慘8,疑披谷口之霧;衢歌哀怨,恍聆山陽之笛9
日在西隅,始展黃君仲則殯於運城西寺10。見其遺棺七尺,枕書滿篋。撫其吟案,則阿㜷之遺箋尚存11;披其繐帷12,則城東之小史既去13。蓋相如病肺14,經月而難痊;昌谷嘔心15,臨終而始悔者也。猶復丹鉛狼藉,几案紛披,手不能書,畫之以指。此則杜鵑欲化,猶振哀音;鷙鳥將亡,冀留勁羽;遺棄一世之務,留連身後之名者焉。
伏念明公16,生則為營薄宦,死則為恤衰親。復發德音,欲梓遺集17。一士之身,玉成終始,聞之者動容,受之者淪髓18。冀其遊岱之魂,感恩而西顧;返洛之旐19,銜酸而東指。又況龔生竟夭,尚有故人;元伯雖亡,不無死友20,他日傳公風義,勉其遺孤,風茲來祀,亦盛事也。
今謹上其詩及樂府共四大冊。此君生平與亮吉雅故21,惟持論不同,嘗戲謂亮吉曰:“予不幸早死,集經君訂定,必乖餘之指趣矣。”省其遺言,為之墮淚。今不敢輒加朱墨,皆封送閣下,暨與述庵廉使、東友侍讀22,共刪定之。即其所就,已有足傳,方乎古人,無愧作者。惟藁草皆其手寫,別無副本,梓後尚望付其遺孤,以為手澤耳23
亮吉十九日已抵潼關,馬上率啓,不宣。 [3] 

出關與畢侍郎箋註釋譯文

出關與畢侍郎箋詞句註釋

  1. 畢侍郎:即畢沅,時任陝西巡撫,駐節西安。
  2. 風陵:風陵渡,黃河渡口,在今山西省芮城縣西南,與潼關隔河相望。
  3. 蒲坂:古地名,在今山西永濟市城區東南。
  4. 鹽池:在今山西省運城市南。
  5. 關內:潼關之內,指陝西。
  6. 逼:逼仄,(地方)狹窄。衖(xiàng):同“巷”。
  7. 塗:同“途”。
  8. 黯慘:暗淡。
  9. 山陽之笛:《文選·思舊賦序》記載,向秀與嵇康交好,康被殺,向秀曾過山陽,經其舊居,聽到鄰人有吹笛者,追思往昔遊宴之好,感音而嘆,遂作《思舊賦》。
  10. 展:省視。殯:殯舍,停放棺柩之處。運城:清時河東道鹽運使駐此,今屬山西。黃景仁於乾隆四十八年(1783)死於此地。
  11. 㜷(mí):母親。
  12. 繐(suì)帷:用細而疏的麻布製成的靈帳。繐,細而稀疏的麻布。
  13. 城東:運城城東,黃景仁的故居所在。小史:侍僮。
  14. 相如病肺:《史記·司馬相如列傳》謂司馬相如有消渴疾。患者身體贏瘠,又多口渴,舊時誤以為肺病,實則為糖尿病。
  15. 昌谷:指李賀。嘔心:《新唐書·李賀傳》載李賀作詩極為勤苦,其母甚痛惜,怒曰:“是兒要嘔出心乃已耳。”
  16. 明公:古時對尊貴者的稱呼,這裏指畢沅。
  17. 梓:上梓,付梓,指刻印出版。
  18. 淪髓:感恩戴德,深入骨髓。
  19. 旐:魂幡,出喪時為棺柩引路的旗。
  20. “元伯”二句:《後漢書·範式傳》載,範式字巨卿,與汝南張劭友善。劭字元伯,臨死嘆曰:“恨不見吾死友。”尋卒,喪發而柩不肯進。範式於夢中得知素車白馬,號哭而來,執綿而引,柩於是乃前。
  21. 雅故:平素有交情。
  22. 述庵廉使:王昶,字德甫,號蘭泉,一號述庵,江蘇青浦(今屬上海)人,乾隆十九年(1754)進士,時為映西按察使。廉使,即按察使,其官職權限與元朝的肅政廉訪使相當,故稱。東有侍讀:嚴長明,字冬友,一作東有,號道甫,江寧(今江蘇南京)人,乾隆二十七年(1762)賜內閣中書,官至侍讀。
  23. 手澤:本義為手汗。《禮記·玉藻》:“父沒而不能讀父之書,手澤存焉爾。”後來多指先人或前輩的遺墨、遺物等。 [4] 

出關與畢侍郎箋白話譯文

自渡河到得風陵之後,我把乘車改成騎馬,早晨從蒲坂出發,當晚就歇宿在鹽池。陰雲蔽日,季雨猛烈。黃河以東,與關中稍有不同,地勢狹窄,如同小巷,道路艱險,就像行走在棧道上。原野的樹林裏一片暗淡,彷彿來到了谷口,撥霧向前,一路上不時傳來的民歌小調,聽起來是那樣哀惋悽切,恍惚之中更令人想起死去的故友。
第二天太陽落山的時候,我方始趕到運城西寺,瞻視了黃君仲則的棺柩。如今我見到的是躺在棺內的他的遺體,還有那麼多的寶貴的遺著。手扶他的書案,上面還放着他寫給母親的遺書。撩開靈帳,連個守喪的小僮也沒見到。他大概得的是和司馬相如一樣的病症,一連好幾個月都不見好轉。苦吟成疾,嘔心瀝血,到生命將要結束的時侯才感到後悔。可是桌上還是雜亂地堆放着已經校點的詩稿,到最後,他無法握筆寫字,便用手指點劃。這真是杜鵑鳥將死,還發出聲聲悲鳴,鷹隼將亡,還留下幾根堅硬的羽毛,他拋下一生的事情而去時,心裏關注着身後的名望啊。
我想到,他生前,您資助他捐補小官,他死後,您又接濟他的親屬,還表示過美好的意思,要為他把留下的詩集刊印出來。像黃君仲則那樣一個普通讀書人,您能善始善終地成全於他,聽到這一情況的人,臉上都顯出感動的神情,而承受這份關懷的人,將是刻骨銘心的。黃君仲則的亡魂,定會感知您的深情,依依不捨地飄往泰山。他的遺體,也將含悲東下,歸葬故里。況且,黃君雖已去世,還有他的摯友在,以後會傳揚您的高風亮節,並用來勉勵教育他的子孫後代,這也是一大好事。
現在呈上他的包括樂府古體在內的遺詩共四大冊。此君與我素有交誼,只是各自所持的觀點往往不同,有一次,他曾經跟我開玩笑説:“如果我不幸比你先死,我的詩集經你考訂,一定與我自己的旨趣大相徑庭了。”回想起這句話,令人為之落淚。現在我不敢擅自加以刪選評定,全部封送閣下,您收到後可與述庵廉使、東有侍讀一起來刪定。這樣,黃君生前所完成的這些詩稿,也就有了傳世的可能,我們也就能上比古人,下不愧對作者。只是這些詩稿都是手抄本,別無副本,刊印後還望能交還給他的後人,留作遺物,以資紀念罷了。
我已於十九日抵達潼關,驅馬途中,大致稟告如上,餘不盡言。 [1] 

出關與畢侍郎箋創作背景

此文是作者在乾隆四十八年(1783)寫給畢沅的一封信。當時畢沅任陝西巡撫,駐節西安,作者擔任他的幕僚。是年農曆五月,洪得黃景仁自山西解州運城遣人持來臨終遺札,以身後事相囑託,因而趕奔前往。至則黃景仁已歿。作者一面收拾亡友遺物、運柩送歸故鄉(江蘇常州),一面寫信報告畢沅。作者之所以要把亡友客死解州的情形發信告訴畢沅,是因為黃景仁曾受知於畢。畢沅是江蘇鎮洋(今太倉縣)人,乾隆二十五年(1760)一甲一名進士。雅好文史之學,一時俊彥如史學家錢大昕章學誠,文字學家孫星衍均在幕府,畢沅主持編撰《續資治通鑑》,頗得三人之力。其時黃景仁既屢困於場屋,又潦倒於京師。乾隆四十一年(1776),乾隆帝因平定兩金川而東巡山東,告成曲阜闕里,回蹕經天津時召試文士,黃景仁亦去進獻賦詩,被取入二等,得授武英殿校錄,可以候吏部銓選而為縣丞。所候補的雖是一個小小的縣丞,亦需納資,而他已經負債累累了。畢沅此時並不認識黃景仁,乾隆四十六年因見《都門秋思》詩,驚其才,命人送五百兩銀子去,請他西遊秦中。隔了兩年,銓選在望,而資費無着。五月出京,擬重到西安,意在有求於畢沅。但是,他只到運城就病劇,住在河東道鹽運使沈業富的官署中。洪亮吉接到飛書之召,騎馬馳七百里,經四晝夜而至運城,一代詩人黃景仁已經溘然長逝,沈業富為之買棺成殮,移殯古寺。作者在運城事畢,即於炎暑就道,歸亡友之柩於其家。這信是在歸柩途中抵潼關時寫的,所以結尾説”馬上率啓”。 [3] 

出關與畢侍郎箋作品鑑賞

出關與畢侍郎箋整體賞析

“一生一死見交情。”《出關與畢侍郎箋》雖是寫給畢沅的私人書牘,但因專敍料理亡友後事,所以在這書翰中,字字染情,情溢於辭。
原箋先述自西安至運城途中情景。渡風陵後的第一天,只見“陰雲蔽虧,時雨凌厲”,天氣固然是實在情形,而在此時此地的作者看來,益見淒厲。到了黃河以東山西境內,路途艱危,所見所聞的是:“原林黯慘,疑披谷口之霧,衢歌哀怨,恍聆山陽之笛。”原野林木間暗淡之狀,使作者懷疑傳説中的黃帝昇仙處的迷霧被移置到這裏披在原林之中。當地里巷歌謠之聲,又使作者恍惚如聆西晉向秀過山陽聽到過的亡友嵇康的鄰人所吹笛聲。作者這樣寫,當然是因為生者對亡者的思念,使沿途景物都着上了自己的感情色彩。儘管是在逼真、曲肖上落筆,卻寓有自己的感受,以數言而統萬形,使情融於景,情景俱出。
次敍黃景仁的遺棺、遺物。“日在西隅,始展黃君仲則殯於運城西寺。”語似平淡,但一個“始”字,急切之狀立見;一個“展”字,省視遺棺的迫不及待之情如繪。由遺棺轉到遺物,“撫其吟案,則阿嬰之遺箋尚存;披其緦帷,則城東之小史既去。”致母之箋已成絕筆,客死之地無人守喪;壯年而逝,身後蕭條,當然使故人心悲。作者懸想他臨終時的心境,應有司馬相如封禪書》未被漢武帝一見之憾,應有李賀嘔心作詩之悔;但他臨終前,“猶復丹鉛狼藉,几案紛披,手不能書,畫之以指”,可以明白他還有留連:“此則杜鵑欲化,猶振哀音,鷙鳥將亡,冀留勁羽。遺棄一世之務,留連身後之名者焉。”用杜鵑悲啼至死,還要留下振起一鳴的哀音,又用鷙鳥高飛一生臨死不肯損傷兩翼,還要留下完好的翅膀,來説明詩人黃景仁所愛惜的是他身後的詩名。這是知人之言,也是寓情之論。言下之意是:欲慰死者,無過於傳其哀音存其勁羽,也就是刻印他的遺作。這樣,文章自然轉到下段對畢沅的祈盼。“伏念明公,生則為營薄臣,死則為恤衰親,復發德音,欲梓遺集。”所列三項之中,“為營薄宦”指畢沅贈銀黃景仁,使他在京都校錄四庫全書時能夠安心候銓,並且還有繼續幫助他捐納以求縣丞實缺的意思,這自然已成過去;“為恤衰親”乃是洪亮吉經手的事情,正在進行;尚未正式開始的是“復發德音,欲梓遺集”。對於死者來説,最重要的是後者,洪亮吉所繫唸的也只是這件事情。重提已有之事,是為了促成未成之事,“玉成終始”的“終”應該説就在於此。“聞之者動容,受之者淪髓”之下,用了許多典故來説明受之者對於施之者感恩之重、相交之深,這當然只是作者替亡友説説而已。其實畢沅對黃景仁,憐才、惜才固然是確實的,若説交情,卻不能與西漢龔勝有故人來吊、東漢張劭待範式執紼相比,亮吉用這樣的典故不免缺少真情;但從另一方面來看,作者設想亡友會如何看待畢沅,正是為了傳亡友之詩,正是出於他的至情。“他日傳公風義,……亦盛事也。”既是為畢沅着想,也是為亡友盡心。
複次敍明封送亡友所遺詩稿請求刪定。要請畢沅暨王昶、嚴長明共同刪定的原因,因為他們都是顯宦,又垂愛貧士黃景仁。特別是畢沅,是狀元出身的封疆大吏,又很有文名,他既然有“欲梓(黃景仁)遺集”之言,由他主持刪定,可以有所借重。但這層意思沒有明説。所説的是:“此君生平與亮吉雅故,惟持論不同,嘗戲謂亮吉曰:‘予不幸早死,集經君訂定,必乖餘之指趣矣。”因為雙方都明白持論互異,詩的旨趣亦必不同,所以黃景仁生前有此戲言;戲言已成遺言,“省其遺言,為之墮淚”,傷故人已逝,不能再聞知友的如此坦率的語言,“今不敢輒中朱墨”,以免因個人的好惡而違背亡友的詩旨。封送詩稿,請為之刪定;其中自有足以傳世之作,經過諸公共同刪訂,必可“方乎古人,無愧作者”。這裏就暗寓了借重對方的文名和身份地位以增顯詩人身後之名的意思。關於請求在梓印以後留存手稿,以付黃景仁遺孤,這當然是洪亮吉的想法;慮而及此,亦可見他傷逝懷舊之情。
這篇書牘,從奔赴停柩之地、看視臨終之所、揣摩生前之意,一直寫到運柩歸裏途中之想,情染於物,情繫於事,情滿於紙。所涉雖多,但圍繞着顯揚詩人詩名這個主旨而寫。既然詩人自己所留連的是身後之名,既然其詩足傳而尚賴刪定付梓,那麼急急於“馬上率啓,不宣”的也便是此情此意了。 [3] 

出關與畢侍郎箋名家點評

清·姚燮:篤子友朋之誼,故言之真摯乃爾。(《國朝駢體正宗評本》) [2] 
廣西師範大學教授闕真:洪亮吉長於駢文,本文前駢後散,隨分而定。作為一封報告信,本文條理十分清晰。作者在通報自己的工作進展與狀況時,大量地運用對偶,巧妙地熔鑄典故,言約義豐,表達了豐富的內容。末段敍其手稿則出以散文,情真意切。(中國古典文學名著分類集成 13 散文卷 7) [6] 

出關與畢侍郎箋作者簡介

洪亮吉(1746~1809),初名洪蓮。字華峯,又名禮吉,字君直,一字稚存,號北江,晚號更生居士,江蘇陽湖(今屬常州)人。清乾隆五十五年(1790)榜眼,授編修,累官至貴州學政。嘉慶四年(1799),以極論時弊獲罪戍伊犁,翌年赦還,居家撰述至終。洪亮吉精於史地、聲韻、訓詁之學,善寫詩及駢體文,詩文主張“男具手眼,自寫性情”,講究“氣格”。有《卷施閣詩文集》《更生齋詩文集》《附鮚軒詩集》《北江詩話》等。 [5] 
參考資料
  • 1.    傅璇琮主編;黃維華註譯.中國古典散文基礎文庫  書信卷.廣西:廣西師範大學出版社,1999.09:291
  • 2.    曹餘章主編.歷代文學名篇辭典.上海:上海教育出版社,1990.06:772
  • 3.    黃嶽洲,茅宗祥主編.中國古代文學名篇鑑賞辭典  明清文學卷.上海:漢語大詞典出版社,2002.06:465
  • 4.    羅宗強,陳洪.中國古代文學作品選 第4卷 明清近代卷.北京:高等教育出版社,2004.09:253
  • 5.    羅福惠,羅芳編著.名人詠武昌.武漢:武漢出版社,2019.03:198
  • 6.    王筱雲等主編.中國古典文學名著分類集成  13  散文卷  7.天津:百花文藝出版社,1994:30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