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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叔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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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叔華(1900年3月25日—1990年5月22日),生於文化古城北京的一個仕宦與書畫世家,是其父第四位夫人所生,姊妹四人,排行第三,在家裏排行第十。古城的燦爛文化和環境啓迪了她的天資才華,影響了她的愛好和生活。後在文學創作和繪畫方面都有優異的成就。
她的作品除了短篇小説集《花之寺》《女人》《小哥兒倆》及散文集《愛山廬夢影》(1960年,新加坡星洲世界書局有限公司)外,還有短篇小説自選集《凌叔華選集》和香港文學研究社出版的《凌叔華選集》等。 [1] 
中文名
凌叔華
別    名
凌瑞棠
國    籍
中國
民    族
漢族
出生日期
1900年3月25日
逝世日期
1990年5月22日
畢業院校
燕京大學
出生地
廣東省番禺縣
代表作品
《女兒身世太淒涼》《酒後》
筆    名
叔華、瑞唐、瑞棠、SUHOA、素心

凌叔華人物生平

凌叔華成長環境

凌叔華的父親凌福彭,字潤台,出身翰苑,光緒十九年中舉人,與康有為同榜進士,歷任清朝户部主事兼軍機章京、天津知府兼天津工藝局及習藝所督辦、保定知府、天津道長蘆鹽運使順天府尹代理、直隸布政使
凌淑華 凌淑華
1911年後曾任北洋政界約法會議議員、參政院參政。他精於詞章、酷愛繪畫,曾與齊白石姚茫父、王雲、蕭釐泉、周啓祥、金城、王夢伯、陳半丁陳寅恪等著名畫家過從甚密,組織“北京畫會”,家裏常有文人墨客出出進進。
這種家庭、生活環境使她從小便受到文學藝術的陶冶,並首先愛上了繪畫。六歲時,她在花園中用木炭在白牆上畫了很多山水風景、花卉和人物。她父親的一位朋友看到這些畫後對她説:“你的畫很有風格。你有天才,你會成為大畫家的。我要跟你父親講,讓他給你找一位老師……”這樣,她就拜了著名的藝術家、慈禧太后寵愛的畫師繆素筠為師,還受到當時被稱為文化藝術界一代怪傑辜鴻銘的教育,打下了古典詩詞和英文的基礎。七八歲時,還曾拜著名山水蘭竹畫家王竹林為師,後又從畫家郝漱玉習畫,這使她的繪畫技術有了堅實的基礎。

凌叔華讀書經歷

在天津直隸第一女子師範學校讀書期間,她的寫作才華如第一枝出水的芙蓉,文采超眾,引人注目,其作文常在校刊上發表。
凌淑華 凌淑華
1919年“五四”運動爆發,天津成立“天津愛國同志會”,出版由許廣平、蔣雲主編的《醒世》週刊,她也受到影響。
1922年二十二歲那年,她考入燕京大學預科,曾與即將畢業的謝婉瑩(冰心)同學一年。翌年升入本科外文系,主修英文、法文和日文,並聽過周作人的“新文學”課。美麗的燕大校園,一年四季洋溢着詩情畫意,創作的衝動時時撞擊着她的靈感,於是她常揮筆作畫,讓大自然的青春和生命活力永留丹青妙筆之下。
大學時期的凌叔華,畫藝已經熟到能夠妙筆生花,“偶一點染,每有物外之趣”的程度。後來,她的這些畫大半都經朱光潛看過,他評論説:“取材大半是數千年來詩人心靈中盪漾涵泳的自然……在這裏面我所認識的是一個繼承元明諸大家的文人畫師,在嚮往古典的規模法度之中,流露她所特有的清逸風懷和細緻的敏感……”看她的畫,“我們在靜穆中領略生氣的活躍,在本色的大自然中找回本來清淨的自我。”

凌叔華發表處女作

雖然她愛畫,但文學卻像一隻磁性極強的巨手,牢牢地抓着她,寫作是她傾心神往的目標。當胡適郭沫若冰心等人以其各自風格獨特的新詩風靡文壇時,她的創作慾望就像一盆剛剛燃起的火,愈燃愈旺。於是,1924年,在大學裏,在作畫的同時,她開始以白話執筆為文。1月13日在《晨報》副刊上,以瑞唐為筆名發表短篇小説處女作《女兒身世太淒涼》,接着又發表《資本家之聖誕》及雜感《朝霧中的哈大門大街》等。

凌叔華愛情婚姻

凌叔華結緣陳源

1924年5月,印度大詩人泰戈爾訪問中國,陳源(西瀅)作為北京大學教授兼英文系主任,負責接待。凌叔華也在歡迎的代表之列。5月6日下午,北京英文教員聯合會假燕京大學女子學院舉行茶話會歡迎泰戈爾。凌、陳第一次相見。之後,二人書來信往,討論文學藝術問題。
1925年1月10日,凌叔華奠定她在文壇上的地位的成名之作《酒後》在《現代評論》(第一卷第五期)上發表;3月21日,短篇小説《繡枕》又在同一刊物(第一卷第十五期)發表,引起了廣泛的注意。至此,她創作的興趣更濃,除在《現代評論》上發表小説外,也在《新月》月刊、《晨報》副鐫、《燕大週刊》《文學雜誌》《大公文藝》《武漢文藝》《文學季刊》《開明》《國聞週刊》及《中國文藝》上發表作品。
終於,她在陳源(西瀅)主編的《現代評論》上邁出了文學生涯的第一步,成為《現代評論》社唯一的女作家和日後新月派的主要小説家。她“以一隻善於調理丹青的手,調理她需要的文字的分量,將平凡的,甚至有點俗劣的材料,提煉成無瑕的美玉。”
凌淑華與陳源 凌淑華與陳源
1926年6月,她從燕京大學外文系畢業,以優異成績獲該校金鑰匙獎,任職北京故宮博物院書法繪畫部門。7月,她與陳源結婚;翌年初秋,夫婦同往日本作短期旅行;後凌叔華留京都一年,研讀菊池寬佐藤春夫芥川龍之介谷崎潤一郎夏目漱石的作品及日本藝術。
凌、陳二人對於文藝有着一樣的愛好,寫作繪畫、評文論藝是其一生中共同的精神寄託。一位記者在《凌叔華談陳源》中説,他們婚後不在同一書房寫作。凌叔華創作時總是對陳源“保密”,生怕這位批評家在她的作品尚未發表時,用冰冷的水將她的文思和創作激情之火澆滅;陳源寫好文章後,也不給她看,只有一俟發表,才彼此相示。
1928年春,新月書店出版了她的第一個短篇小説集《花之寺》(“現代文藝叢書”第四種),由陳源編定。陳源在《編者小言》中説:“在《酒後》之前,作者也曾寫過好幾篇小説。我覺得它們的文字技術還沒有怎樣精煉,作者也是這樣的意思,所以沒有收集進來。”
1929年陳源離京赴武漢大學任教授兼文學院院長及外國文學系主任,凌叔華也隨丈夫到武大。最初住在武昌西北的曇華林,後住在武昌美麗的珞珈山上,並與另外兩名在武大執教的女作家袁昌英蘇雪林過從密切,結為好友,當時被稱為“珞珈林山三個文學朋友”,又稱“珞珈山三傑”。凌叔華在授課之餘,還努力創作;為了“蒐羅華中文藝天才”,還主編了《武漢文藝》。
1930年,她的短篇小説集《女人》(“現代文藝叢書”之一)由商務印書館出版。1935年,良友圖書出版公司出版了她的兒童短篇集《小哥兒倆》(“良友文學叢書”第二十種),作者在《自序》中説:“這本小書先是專打算收集我寫小孩子的作品的。集了九篇,大約自民國十五年(1926年)起至本年止,差不多近十年的工作了。排印以後,編輯者説這書篇幅小些,希望我添上幾篇,這是後幾篇附加的原因。那是另一類東西,驟然加入,好像一個小孩子穿了雙大人拖鞋,非常不襯……”

凌叔華僑居異國

凌淑華與陳西瀅 凌淑華與陳西瀅
抗日戰爭爆發後的第二年夏,日寇的鐵蹄威脅着武漢,她隨校遷往四川樂山,兩年後到燕京大學任教。戰亂給她帶來痛苦,情緒不安。1938年春,她將自己的苦悶寫信告訴英國著名女作家維吉妮婭·伍爾芙夫人(Virginia Woolf),後者來信説:“Only works you can face the war”,還鼓勵凌叔華寫作自己熟悉的生活和切身的事物。在創作上,她受俄國契訶夫和英國曼殊菲爾(Miss Katherine Mansfield)的影響。這期間,她寫作不多,但對東方的藝術和戲劇進行了認真的研究。1946年,陳源受國民黨政府委派,赴巴黎出任常駐聯合國教科文組織(UNESCO)代表。翌年,凌叔華帶着女兒陳小瀅到倫敦與陳源團聚,從此定居歐洲。她曾進聯合國國際瞭解速成班學習並獲文憑,後又在巴黎學習法文及研究印象派繪畫多年。昂貴的巴黎生活,陳源的不及大使館一秘待遇的薪金,這巨大的生活壓力,把他們擠出了巴黎,只好住在倫敦,只有在開會的時候,陳源才到巴黎。在倫敦,她曾給大學講授過東方藝術與戲劇,但這時期她主要從事西方文學和藝術的研究。
凌叔華素有“淡泊明志,寧靜致遠”的精神,她雖出身望族,卻能吃苦。除了日常的家務操勞之外,為了彌補生活費用之不足,她不得不兼事“鬻文和賣畫”。1956年至1960年,應新加坡新創辦的南洋大學之聘,擔任該校中文系中國近代文學新文學研究教授,課餘熱心輔導文學青年進行創作。1960年,新加坡星洲世界書局和馬來亞青年書局,出版了她的以中國婦女和兒童生活為題材的短篇小説自選集《凌叔華短篇小説選》和以海外紀勝及文藝詩歌評介為內容的散文集《愛山廬夢影》。
僑居異國三十多年,她曾先後在巴黎、倫敦、波士頓等地博物館和新加坡、(木兵)城商會內多次舉辦個人畫展。1962年12月,Cenuschi博物院為了紀念已故院長、著名漢學家格洛肖特逝世十週年,她應邀在巴黎Musee Cenuschi舉辦中國文人和她自己的畫展。這是轟動巴黎的一次畫展。這次畫展,除她自己的三十多幅畫外,還展出她收藏的元明清三代大畫家董其昌倪瓚陳老蓮惲南田傅青主石濤、李(魚單)、鄭板橋、金冬心、趙之謙等人的名作,這些珍品曾印成紀念巨冊。另外,還展出了她收藏的文物、文房四寶及金石。法國電視台、電台廣為介紹,《世界報》和《費加羅報》等大報刊均刊專文讚揚。法蘭西科學院著名院士、作家安德列·莫羅瓦(Andre Maurois)特撰文介紹她的畫。莫羅瓦的文章刊印在她畫的明信片上。
凌叔華的繪畫在國內外的聲譽
凌淑華作品 凌淑華作品
凌叔華的繪畫在國內外有着很高的聲譽。她既善工筆,又善寫意,墨跡淡遠,秀韻入骨,曾被國內外的名家所稱道。五十年代凌叔華在波士頓辦的畫展,87歲的凌叔華在接受媒體採訪時仍對此津津樂道,當時著名法國傳記作家、法國藝術學院院長莫洛亞為她的畫展寫了錦上添花的序言。莫洛亞稱她是一位“心靈剔透”的中國女性,莫羅瓦説她是一位多才多藝“心靈剔透”的中國女性。她的畫屬於“文人畫”。所謂文人畫是畫家借畫中的事物來表現自己的靈魂、思想感情的一種畫法。莫洛亞介紹説:“在這種富於詩情的繪畫中,山、川、花、竹等,既是固有物體,又表現思想。其中的靜與空白和線條,所表現的並無不同,即所謂‘詩中有畫,畫中有詩’。中國人常把書法、繪畫、詩歌融為三位一體的藝術,文人畫便是恰到好處地控制了這三種要素而成的。中國藝術家雖受傳統薰陶,但並不抄襲古人作品,而是努力擺脱窠臼,顯示出自己的境界。他們並不呆板地以模仿自然為能事,而認為重要的是能創造一種詩的意境,所以凌叔華的工夫並不在表現面上的努力。她畫的那些霧氣溟俶的山巒,兩岸線條模糊得幾乎與光相混的一抹淡淡的河流,用淡灰色輕輕襯托的白雲,構成她獨特的,像在膝隴的夢境裏湧現出來的世界。她的藝術的另一特色,則是她知道怎樣運用她的魅力,寥寥數筆,便活生生地畫出一株幽蘭,一莖木蘭花,或一串蘋果花的蓓蕾。她用中國墨,在潔白的畫面上,單純、簡捷得幾乎無以復加,幾乎可以説這是一種抽象的筆法。但看她描繪自然的曲線,又能令人憶起這些花枝和花朵的實體,其實,這是由真實的存在發生和傳出來的。”
這段文字對凌叔華繪畫藝術的評價是精當的。她是作家、畫家,繪畫活動是她一生中的重要組成部分。她自己所作的山水花卉曾被波城和印城博物館購買保存。1968年英國大英藝術協會也曾借出她在法國展出的文人畫在倫敦展出。
1964年中華人民共和國與法國建立外交關係,翌年法國政府令陳源離開巴黎喬治五世大街11號(11 AVENUE GORGE 5),從此他的身體每況愈下,1966年辭職,其家庭生活也愈加困頓,難以維持。
1967年至1968年凌叔華在加拿大任教,講授中國近代文學。回英國後,應倫敦大學牛津大學愛丁堡大學邀請,曾作中國近代文學和中國書畫藝術專題講座多次。1972年至1981年,先後五次回國,遍訪祖國的大好河山,作畫寫文,優美的散文《敦煌禮讚》(刊於《大公報在港復刊三十週年紀念集》)就是她參加了敦煌石窟後寫下的佳作。她先後發表獨幕劇,在香港《大公報》《南洋商報》上發表介紹祖國名勝和文藝作品多篇。她也用英文寫作,所寫的一些關於祖國的文化藝術、風俗人情的作品如《漢畫石拓》《明代木版畫》《中國庭園》《鄉村生活》《敦煌千佛洞》等,在英國各報刊發表後,得到知識界的普遍好評,尤為英國現代最有名氣的女文學家維吉妮婭·伍爾芙(Virginia Woolf)和英國桂冠女詩人薩克威爾·威斯特(Vita Sackville-Wost)所讚賞。她的自傳體的英文作品《古韻》(ANCIENT MELODIES)是在V·Woolf指導下寫成的,被譽為是一部令人陶醉的作品。她對凌叔華説:“寫書不要專為外國人讀。要為自己所見所知道的寫。”凌叔華説:“這對文學工作者很有道理。”《古韻》出版後極為文化界注意,英國讀書協會(Book Society)評它為當年最暢銷的名著,《星期日泰晤士報》文學增刊還特別撰文加以介紹。凌叔華也因此而馳名於國際文壇。
異鄉畢竟不是家鄉,異國畢竟不是祖國。只有祖國才是自己的母親。凌叔華是時時想着自己的祖國的。據云,她曾無限感慨地説:“我不願像白俄一樣在路邊賣地毯。”當然她不是“白俄”,她是一位受人尊敬的作家、畫家,一位愛國者,夢寐以求地盼望着祖國的統一、強大。
1949年在新中國剛剛宣佈成立,當著名地質學家李四光回國遇到麻煩的時候,是凌叔華夫婦在深夜從倫敦打電話,通知他緊急情況,要他趕快離開博恩默思的海邊旅館,僅這一點,就足見凌叔華夫婦的正義感。

凌叔華主要作品

作為作家的凌叔華,其創作整整佔據了她的一生。
她的作品除了短篇小説集《花之寺》《女人》《小哥兒倆》及散文集《愛山廬夢影》(1960年,新加坡星洲世界書局有限公司)外,還有短篇小説自選集《凌叔華選集》(1960年,星洲世界書局有限公司)和香港文學研究社出版的《凌叔華選集》(梅子編,1979年)、《凌叔華小説集》(一、二;1984年,台北洪範書店)、《凌叔華小説集》(北京·人民文學出版社)、《凌叔華散文選集》(1986年,百花文藝出版社),十二篇獨幕劇、英文著作《古歌集》(由傅光明譯成中文,又名《古韻》,1994年中國華僑出版社出版)及一些零篇散文。其後的《小哥兒倆》《花之寺》《瘋了的詩人》《倪雲林》等小説,禮讚童心,吟詠自然風物,神往於古代的高人雅士,融詩、畫藝術於小説之中,具備傳統寫意畫的神韻。

凌叔華創作成就

凌淑華 凌淑華
她在創作上的成就主要在早期。自從發表了《酒後》,丁西林又將它改編成劇本《酒後》(刊於《現代評論》十三期,收入戲劇集《一隻馬蜂》)之後,此類作品一度層出不窮,被人稱為“酒後派”。但就凌叔華早期整個創作而言,人們普遍稱她是有異於冰心廬隱蘇雪林等閨秀派和丁玲馮沅君、白薇等追求個性解放的新女性派之外的“新閨秀派”。

凌叔華作品出版情況

2016年,精裝版《凌叔華文集》由天津人民出版社出版,這套5本的文集包括凌叔華的小説集《女人》《花之寺》《紅了的冬青》(原名《小哥兒倆》),散文集《愛山廬夢影》以及由著名學者傅光明翻譯的其用英文寫成的帶有自敍色彩的《古韻》。 [2] 

凌叔華寫作特色

《古韻》
《古韻》(5張)
由於凌叔華長於表現女性,善於心理寫實——細膩的心理刻畫,所以沈從文、蘇雪林等作家把她比作英國女作家曼殊菲爾。曼殊菲爾是以細膩的筆法描寫心理而聞名於世的。徐志摩評論説:“曼殊菲爾是個心理的寫實派,她不僅寫實,她簡直是寫真!隨你怎樣奧妙的、細微的、曲折的,有時刻薄的心理,她都有恰好的法子來表現;她手裏擒住的不是一個個的字,是人的心靈變化真實,一點也錯不了。法國一個畫家叫迨迦(Degas)能捉住電光下舞女銀色的衣裳急旋時的色彩與情調,曼殊菲爾也能分析出電光似急射飛跳的神經作用;她的藝術(彷彿高爾斯華綏説的)是在時間與空間的縫道里下工夫,她的方法不是用鏡子反映,不是用筆白描,更不是從容幻想,她分明是伸出兩個不容情的指頭,到人的腦筋裏去生生捉住形成不露的思想影子,逼住他們現原形!”蘇雪林則借用徐志摩的這段話來評論凌叔華:“可以説凌叔華的作品對於心理的描寫也差不多有這樣妙處。”在《新月》月刊創刊號上,徐志摩有一段關於凌叔華的作品的精采議論。他這樣説:“《花之寺》是一部成品有格的小説,不是虛偽情感的泛濫,也不是草率嘗試的作品,它有權利要我們悉心的體會……作者是有幽默的,最恬靜最耐尋味的幽默,一種七絃琴的餘韻,一種素蘭在黃昏人靜時微透的清芬。”這就是凌叔華小説的品與格及它哲學的尊嚴、藝術的奧妙。
凌叔華生活在上層社會,她的天地比較狹窄。但她以自己的藝術才華和細心的觀察與思考,真實而又藝術地表現了中產階級的生活和家庭瑣事——“太太、小姐、官僚,以及女學生,以及老爺少爺之間,也兼寫到不長進的墮落的青年。”這種生活,談情説愛、吃喝玩樂,安逸和無聊佔了一些篇幅,但它是現實中的一種生活。在對這些人物和生活的描寫中,作者也有自己的揭露、諷刺和鞭撻。誠如阿英所説:“她應用繪畫上素描的方法,來表現以上的兩種人物,風格樸素,筆致秀逸。她的態度,當然是對這種種的生活表示不滿,她表現了她們的醜態和不堪的內裏,以及她們的枯燥的靈魂。”“她是站在進步的資產階級的知識份子的立場上,在表現資產階級的女性,對她們表示了不滿。”又説:“説到描寫方面,是有幾點值得注意的,那就是宗法社會思想下的資產階級的女性生活,資產階級的女性的病態,以及資產階級的女性被舊禮教所損害的性愛的渴求,和資產階級青年的墮落。她的描寫在這幾方面是擅長的,而且是有了相當的成就。”
《酒後》內容簡介
《酒後》是她第一篇具有影響力的小説,可以説是她的代表作之一。它寫一位少婦,在丈夫的朋友吃醉酒之後,產生了想去吻他的強烈願望,要求丈夫答應她,只要一秒鐘就可以了。丈夫説:“夫妻的愛和朋友的愛是不同的呀!”但最後還是允許她去吻醉中的朋友。當她走到這位朋友身邊時,她卻失卻了勇氣。這篇小説,當然不能説它有多麼重大的社會意義,但它的技巧的熟練,心理描寫之細膩,堪稱是凌叔華藝術風格的代表。其中語言之精美也令人折服。如“這腮上的酒暈,什麼花比得上這可愛的顏色呢?——桃花?我嫌他太俗。牡丹,太豔。菊花?太冷。梅花?太瘦。都比不上。……不用説別的!就拿這兩道眉來説罷,什麼東西比得上呢?拿遠山比——我嫌她太淡;蛾眉,太彎;柳葉,太直;新月,太寒。都不對。眉的美真不亞於眼的美,為什麼平時人總是説不到眉呢?”

凌叔華作品評價

凌叔華的小説確實很少有驚心動魄的事物,看不出什麼磅礴於宇宙的氣勢,這幾乎與她的雅潔明暢的繪畫一樣。她寫的都是身邊瑣事,甚至有的人物也説不上怎麼典型,然而不少是有其自己較深的內涵的。蘇雪林説:“叔華女士文字淡雅幽麗秀韻天成,似乎與力量二字合拍不上,但她的文字仍然有力量,不過這力量是深藴於內的,而且調子是平靜的。”還説她的作品是百分之百女性,它“幽深、姻靜、温婉、細緻,富有女性温柔的氣質。”這一點,我們從《繡枕》和《楊媽》等篇都可以看出。
對於自己的作品,凌叔華的認識是清醒的。比如對那篇頗為人稱道的《花之寺》,在1980年1月給我的信裏説:“它有幼稚病。”我想所謂“幼稚”,她指的不是技巧和語言,而是內容。
她的兒童短篇小説都收在《小哥兒倆》一書中。她在《自序》中説:“書裏的小人兒都是常在我心窩上的安琪兒,有兩三個可以説是我追憶兒時的寫意畫。我有一個毛病,無論什麼時候,説到幼年時代的事,覺得都很有意味,甚至記起自己穿木履走路時掉了幾回底子的平凡事,告訴朋友一遍又一遍都不嫌煩瑣。懷念着童年的美夢,對於一切兒童的喜樂與悲哀,都感到興味與同情。這幾篇作品的寫作,在自己是一種愉快。”這本書,可以説是獻給小讀者的禮物,《弟弟》和《小英》等篇是其中的佳作。
凌叔華的創作不算多也不算少,可喜的是,她一直沒有輟筆。她手裏的兩支筆——作家之筆和畫家之筆,伴她度過了一生的歲月,並把她那顆藝術匠心和構思,都獻給了中華民族的偉大藝術。
“……凌叔華的小説,卻發祥於這一種期刊《現代評論》的,她恰和馮沅君的大膽,敢言不同,大抵很謹慎的,適可而止的描寫了舊家庭中的婉順的女性。即使間有出軌之作,那是為了偶受着文酒之風的吹拂,終於也回覆了她的故道了。這是好的,——使我們看見和馮沅君、黎錦明川島汪靜之所描寫的絕不相同的人物,也就是世態的一角,高門巨族的精魂。”(魯迅《(中國新文學大系)小説二集序》)
魯迅在三十年代為“五四”時期女作家凌叔華寫下的這幾句評語,言簡意賅,既指出了她的作品的內容,又指出了其作品的風格特點,還充分肯定了它的社會價值。

凌叔華繪畫藝術

上世紀七十年代末,春風駘蕩,冰山融釋,一大批被珠埋的老作家又露真容、顯崢嶸。凌叔華的《花之寺》《愛山廬夢影》和《古韻》等佳作再度問世,獲得讚譽。一般讀者認同的是作家的凌叔華,畫家的凌叔華卻鮮為人知。蓋一是她文名太盛,二為她的畫作罕見,甭説真跡,連複製品都難覓。
凌叔華是大自然的崇拜者。她的畫作題材“大半是數千年來詩人心靈中盪漾涵詠的自然”,北京的衚衕、倫敦郊外的風景、泰晤士河的霧嵐和蘇格蘭的湖光,都在她的筆端熠熠生姿。更多則是春蘭、秋菊、秀竹、凌波仙子和蜜蜂、蜻蜓之類的花卉和小生靈。畫道之中,水墨為最上,肇自然之性,成造化之功。她的文、畫同風,一如其人,“輕描淡寫,着色不多,而傳來的意味很雋永”。其簡約、淡雅,神韻欲仙。1943年武漢大學校慶,凌叔華作《水仙》長卷志賀。她的一位學生晚年憶及此畫,印象仍十分深刻,他説:“凌老師的畫力求從淡雅上把捉氣韻,不設色,不蓊染,滿幅清麗的葉與花,脱盡塵俗,似乎是焚香清供的那一類。”再看這幅山水橫幅:秋水、蘆葦、古柳之間,一老翁拋絲,悠然獨釣秋色。題語是:“閒來靜坐學垂釣,秋水秋色入畫圖”。充滿文人情趣。朱光潛先生稱讚她的畫是“一個繼承元明諸大家的文人畫師,在嚮往古典規模法度中,流露出她所有的清逸風懷和細緻的敏感”。齊白石在讀她《夜景》後作詩頌揚:“開圖月是故園明,南舍傷離已五春。畫裏燈如紅豆子,風吹不滅總愁人。”一種清幽、感傷、婉約與纏綿浸淫尺素。
一生與畫有不解之緣
凌叔華研讀的是外文,但她一生與畫有不解之緣
她出生于丹青世家。父親凌福彭曾與康有為同榜進士,並點翰林,授一品頂戴,官至順天府尹、直隸布政使,工於詞章書畫。母親亦通文墨,愛讀詩書。外祖父本系粵中畫壇高手,家藏書畫極豐。其父與學界畫壇時彥過從甚密。康有為、俞曲園辜鴻銘、齊白石、陳寅恪等社會名流是她家的常客。她的英語啓蒙先生是辜鴻銘。凌叔華耳濡目染,幼時對繪畫便有興趣,常在家中粉牆上練筆。家人即延聘慈禧宮廷女畫師繆素筠教習,後正式拜丹青名家王竹林、郝漱玉為師,還得齊白石的親傳。她在這種強烈的藝術氛圍中薰陶、成長,俾使畫藝日進。
生平用功夫較多的藝術是畫
凌叔華自言生平用功夫較多的藝術是畫
二十年代,陳師曾、齊白石組織畫會,十分活躍。只要有人折柬相邀,畫家們便召之即來,茶餘酒後,濡毫染紙,直抒胸臆後,盡興而去。凌叔華在《回憶一個畫會及幾個老畫家》一文中,有具體生動的描述。那個畫會是由她作東主辦的,陳師曾、姚茫父王夢白、齊白石、陳半丁、金拱北等晤聚品茗、把盞後,凌叔華裁紙磨墨請眾人合作《九秋圖》。姚範父題款:“九秋圖,癸亥正月,半丁海棠,夢白菊,師曾秋葵,?泉松,白石雁來紅,養庵桂花,拱北牽牛紅蓼,姚茫父蘭草,集於香巖精舍,叔華索而得之,茫父記。”此畫被凌叔華視為藏畫中的精品。撰寫此文時,我詢及凌叔華女公子陳小瀅此畫今何在,她痛心地説,失於戰亂。所幸的是她家留有照片。
畫結識夫君陳西瀅
更有趣的是凌叔華緣畫結識夫君陳西瀅,那是1924年,凌叔華在燕京大學外文系就讀,行將畢業的五月,印度大詩人泰戈爾訪華。凌叔華在家中以中式茶點誠邀泰戈爾到家中作客,陪同者有二三十人之眾。凌叔華晚年回憶説,那時年輕氣盛,目無尊長,當眾人面她問泰戈爾:“今天是畫會,敢問你會畫嗎?”有人警示她勿無禮,她也不在乎。泰戈爾真的坐下來,在她備好的檀香木片上畫了一些與佛有關的佛像、蓮花,還連連鳴謝。當時的名流徐志摩、丁西林、胡適林徽因以及陳西瀅都在座。也就是在這次茶話(畫)會上,她結識了陳西瀅
不久,凌叔華在陳西瀅主編的《現代評論》上發表了她的成名作《酒後》,遂相戀並結秦晉,譜就了中國現代文壇“以畫為媒”的佳話。
1928年陳西瀅到武大當教授,後接任聞一多的文學院長之職,凌叔華作為眷屬同往寓“雙佳樓”。此時,凌叔華與蘇雪林、袁昌英結為好友,三個人在文學創作上盛極一時,有“珞珈三傑”之譽。蘇雪林本在法國學畫,與潘玉良同窗,袁昌英的女兒楊靜遠又拜凌叔華為乾媽,因此三人友誼非同一般,一直延續後人。凌叔華才貌雙全,氣質高雅,令世人歆羨,她的老學生作家吳魯芹説:“和她同輩的女作家中,我見到過廬隱陳衡哲、馮沅君、蘇雪林等人,我敢毫不客氣地説,陳師母凌叔華在她們之間是惟一的美人。”蘇雪林也説:“叔華的眼睛很清澈,但她同人説話時,眼光常帶着一點‘迷離’,一點兒‘恍惚’,總在深思着什麼,心不在焉似的,我頂愛她這個神氣,常戲説她是一個生活於夢幻的詩人。”
抗戰歲月,武大內遷,當時生活條件十分艱苦,精神上也很苦悶,凌叔華便寄情丹青,以此“忘掉操作的疲勞及物價高漲不已的恐懼”。蘇雪林在暮年回憶中説:“叔華趁此大作其畫,在成都,在樂山,連開幾個畫展。”
凌叔華為人的親和力強,她與胡適、徐志摩等一批名士情誼頗厚,他們互送字畫,或詩文唱和。某年,凌叔華為徐志摩設計一葉賀年卡,構思獨特:大海邊的沙灘上,一稚態可掬的孩子,一手捏着花插往沙地,一手持壺澆水。題為《海灘上種花》,出新意於法度之中,寄妙理於豪放之外。後來,徐志摩在北師大附中講演,便以此名為講題。
凌叔華將繪畫當作事業來追求。她一生舉辦過許多次畫展。大學剛畢業,她的畫作便送往日本參加東京的畫展。五十年代後,她在巴黎、倫敦、波士頓、新加坡等地舉辦過多次畫展。她在巴黎的畫展,禮遇極高,被安排在規格最高的塞祿斯基博物館。她將自己三十多件繪畫精品和珍藏的元明清文人畫一併展出,引起轟動,讓洋人一睹“一條輕浮天際的流水襯着幾座微雲半掩的青峯,一片疏林映着幾座茅亭水閣,幾塊苔鮮卷着的卵石露出一絲深綠的芭蕉,或是一灣謐靜清瀅的湖水旁邊幾株水仙在晚風中回舞”的中國文人畫的風采。巴黎《世界報》《先鋒論壇報》撰文稱頌,電視台也採訪。令凌叔華興奮不已“很過癮的”是:與她畫展同日開幕的日本文人畫在小盧浮宮展出,報紙評論僅説日本的插花很美,對畫卻不置一辭。還是後來五十年代她在波士頓辦的畫展時,莫洛亞為她的畫展題的序言才作出了較高評價。
凌叔華雖長居國外,但她熱愛中國的傳統文化,望九之年還想辦畫展。她很想把自己收藏的東、西漢石拓畫,在美國展出,“讓洋人看看什麼是真正的中國人……”
“瘦馬戀秋草,徵人思故鄉。”七十年代,她回大陸旅遊,還揹着畫夾到北京小衚衕寫生。她舍不下手中的筆。1989年凌叔華終於回到她熱戀的故土,她是讓人抬着下飛機的。1990年,她在病榻上度過了九十華誕。臨終時,她已不能言語,想在紙上留點什麼,結果是一堆橫橫豎豎的線條。這是她的“最後一片葉子”。有人説是字,也有人説是畫。

凌叔華愛國情懷

心繫祖國
在本世紀二三十年代,凌叔華是讀者熟悉的女作家,也是畫壇高手。在時代前進的軌道中,歷史的激流把她推了出來,多年旅居海外;雖然她像一隻孤獨的風箏,但她沒有斷線,心裏那根愛國主義的情絲,仍然執着地纏繞着祖國的錦繡山河,迷戀着中華民族的燦爛文化。 從1960年起,她前後多次回到北京,時時念及祖國的進步和海峽兩岸的統一。1970年3月29日,陳源因中風搶救無效而舍世,倫敦《泰晤報》認為,他的逝世使英國“喪失了一種與現代中國歷史最重要的一段時期僅存的聯繫”。台灣為他開了隆重的追悼會,但凌叔華還是讓他“落葉歸根”,將骨灰安葬在江蘇無錫老家,可以滿足他用全部的愛永遠擁抱自己赤誠熱愛的國家。
之後,凌叔華寂寞地躑躅在異國的夕陽之下。她彈古箏,作國畫,侍弄與之為伴的蘭花、臘梅、文竹和水仙,她時不時地飛回北京觀光、訪友。1984年秋,她在倫敦進對蕭乾説:“我生在北京,儘管到西方已三十幾年,我的心還留在中國。”1986年,她染上了重症傷寒,又跌壞了腰骨,加之乳腺癌的糾纏,使她痛苦不堪。1989年末,她坐着輪椅,由女婿——英國漢學家秦乃瑞陪同,飛回北京,住進景山醫院。1990年3月25日,她躺在病牀上,在鮮花、笑臉、壽禮、巨型蛋糕、親人、朋友和記者簇擁中愉快地度過了九十華誕。但之後不久,乳腺癌復發、轉移,時而出現昏迷。在她清醒時,常説想到北海看白塔,到史家衚衕看看舊居。5月16日,她最後的願望得以實現:她躺在擔架上,看到了美麗的白塔,也回了“老家”——史家衚衕甲54號——那二十八間房子是她的嫁妝,解放後變成了幼稚園;孩子們列隊歡迎這位“老奶奶”。
一片葉子,曾有過自己火紅的青春,也有過寂寞和孤獨,飄零九十個春秋,終於又回到出生的那塊聖土,於是,凌叔華雖有留戀,但再無他想,一生的路程終於走完了,可以閉眼了,在1990年5月22日的下午……追悼會上,中國外交部、中國人民對外友好協會、中國駐英國大使館、英國駐中國大使館、香港總督衞奕信爵士、英國駐中國大使、中國文學藝術界聯合會中國作家協會等都獻了花圈。鄧穎超、冰心和巴金各自獻了以鮮花玫瑰和白菊編織的花籃。她的骨灰安葬在無錫惠山腳下,與陳源合葬……
凌叔華迴歸了自然,而給人間留下了精神的永恆。她的作品就是財富。

凌叔華人物評價

老作家的評價
凌叔華是一位氣質嫺雅、温柔、慈祥、謙遜、坦率而又熱情的人,一些早年接觸她較多的老作家,常談起她的性格和為人。1967年,蘇雪林在《其文其人凌叔華》一文裏説:“叔華固容貌清秀,難得的她居然‘駐顏有術’。步入中年以後,當然免不了發胖,然而她還是那麼好看。……叔華的眼睛很清澈,但她同人説話時,眼光常帶着一點‘迷離’,一點兒‘恍惚’,總在深思着什麼問題,心不在焉似的,我頂愛她這個神氣,常戲説她是一個生活於夢幻的詩人。”

凌叔華人物紀念

衚衕博物館
史家衚衕博物館所在的史家衚衕24號院,其舊時主人是凌叔華。後凌叔華的女兒陳小瀅女士將這所宅院的產權轉讓給街道,用於公益,建立了這座衚衕博物館。 [1] 

凌叔華特別聲明

長期以來,香港和南洋書市流傳着署名“凌叔華”的長篇小説《夢裏心聲》和短篇小説集《柳惠英》,在一些工具書和評論家的文章裏(包括我們編的《中國文學家辭典》徵求意見稿在內),也都把這兩本書列在她的名下。1981年5月16日,凌叔華在北京寫給我的信中聲明説:“《夢裏心聲》及《柳惠英》二書,均非我的作品。約十年前,我在《南洋商報》聲明過一次:非我所作。(當時南洋大學學生寄我一冊,問是否拙作)此二書的內容不詳,故我不負責任。不料十年之後,二書仍在香港、南洋發售。我也管不得許多,因香港等未加入國際出版法機構,故可以橫行無忌,作家也只好忍氣吞聲吧!(這真是“無本生利的生意”,令人敢怒而不敢言!萬一內容卑鄙無聊,也只好忍受,版税一文不給還是小事。)實在是哭笑不得,你看有何辦法!”後來有幸在北京華僑飯店一晤,她又特別強調那兩本書不是她的作品。

凌叔華結緣冰心

這是一封19年前,遠在英倫的凌叔華寫給冰心的一封信,信中流露出她漂泊異國他鄉的晚年心境。今略加説明首次披露全信,也是對14年前的5月,凌叔華寂然離去的一份紀念。——作者題記
凌叔華和謝冰心同為1900年生人,五四新文學的女作家,燕京大學的同學。在她們漫長的一生中,有着很真誠的交往。1947年凌叔華隨丈夫定居英倫之後(陳源出任中國駐聯合國科教文組織常任代表),便一直在海外漂泊;冰心1946年隨吳文藻到日本,新中國成立後的第二年,幾經波折回到了祖國。七八十年代,凌叔華多次回國觀光,重新與冰心取得了聯繫,開始了她們晚年落日餘暉般的友情。
凌叔華漂泊海外,期間曾有過風光,甚至有過輝煌,比如曾經在英國、法國、美國和新加坡等地多次舉辦她的畫展,她的天才繪畫在有着文藝復興傳統的歐洲顯示出絢麗的色彩,再比如,50年代初曾由英國荷蓋斯出版社出版過她在吳爾芙的鼓勵下寫作的自傳《古歌集》(AncientMelodies傅光明譯為《古韻》),曾成了當年英國的暢銷書,並譯成法、德、俄、瑞典等文字出版。但是,漸入老境的凌叔華,似乎在一夜之間發現,原來她的朋友、她的文化、她的心靈之鄉都不在這裏,她有多少話需要訴説,有多少的時間需要打發,有多少的事情想要做而又不能,獨處異國他鄉所造成的孤島般的苦惱與煩悶的情緒,隨着暮年的走近而蔓延,並且越來越是強烈。而陪伴她的是(陳源先生於1970年3月謝世),位於倫敦亞當森街十四號四層小樓空曠的寓所,陰暗的客廳,客廳中清一色古舊中式陳設、字畫、古玩,以及由此寄託的故國舊情的懷想。凌叔華這封寫給冰心的信,便是表達了她晚年的這種心境。
冰心:
大作收到,吳文藻治喪委員會來示,十分難過。想到三年前回去,在你家午飯,文藻是如何健康安逸態度,只不過三兩年,便已隔世,永遠不能暢敍了!人生本來如夢如客,希望你在這苟酷無情的日子裏,多想想快樂的往事,目前苦惱,努力忘記它吧!我本來想到今年十月回國還可以再找到一些老友相聚,以了心願,不想只在一二個月內,先是鄭林莊後是文藻,天道是無情的,還説什麼?以前,我每次回國,總是一次比一次朋友少了,好比秋風落葉,一回相見一回稀了。
好了,你已經夠難過,我不應再招惹你了!我現定十月二十左右回國,回到北京後,第一個要見的朋友是你,希望你可以撥冗見我。我倆可以瞎撩(聊)一番,五六十年前的老話、乃至於目前有趣有見解的閒談,都沒有關係吧!
你還記得你初回燕京時見了我面,你説笑話:“叔華,你知道熟語説的,江陰強盜(吳文藻為江陰人)無錫賊(陳源為無錫人),咱們倆命真苦,一個嫁了強盜一個嫁了小偷。”陳西瀅在旁聽了只好苦笑!現在想起來有如一夢了。
寫到這裏,我真想立刻飛回北京,同你瞎撩(聊)一些往事,以解心頭悲慼。好在現在已經十月了,還有十幾日便可相見。希望我住到復興路大樓七層後,可以多多相見。我在此一肚子苦惱,誰也不要聽,只好憋着氣,過着慘澹的時日!
匆匆專問珍重不一
妹華上
十月六日
凌叔華的信落款只具月日,未記年份,應該是1985年。那年9月,吳文藻先生謝世,凌叔華的感慨也是因此而引發的。而凌叔華這種晚年的心境,我還能從蕭乾、蒲薛風、顧毓王秀等人給冰心的信中體察得到,這些當年的友人,在相互之間的通信中,都非常關心遠在英倫孤島上朋友的悽寞晚年。凌叔華也很想回到北京,但她又不是一個隨遇而安的人,起碼她要住大房子,為此又耗去了晚年很有限的一些時間;她也曾爭取過先父饋贈於她的四合院妝奩,希望政府落實華僑政策,歸還她在史家衚衕中的宅院。

凌叔華葉落歸根

當然,凌叔華終還是回來了,這次回來,真正成了葉落歸根。1989年底從飛機上用擔架抬下來,來年5月,在春暖花開的時候,病逝於景山醫院。那年冰心也已是90高齡,未曾參加凌叔華的葬禮,蕭乾去了,給冰心寫了一封長信,報告葬禮的有關情況,最後説:
……西瀅的骨灰也已運來了,然後一道葬在無錫陳家塋地。
她飄泊半生,總算落葉歸根。
為永久豐富完整紀念文學界奇女子“凌叔華”,特為凌叔華建立網上紀念館供大家追思悼念!
參考資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