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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一姊

鎖定
《六一姊》是冰心1924年寫的一篇短篇小説。 1923年,經過五四運動洗禮的青年冰心遠渡重洋求學圖強。遠在“海外的海、山外的山”的她,從對故土人情的懷戀中發掘出許多情真意切的文字,演化出許多色彩不一的圖畫,《六一姊》是這批圖畫中重在寫意抒情的一幅。
作品名稱
六一姊
作    者
冰心
創作年代
1924
文學體裁
抒情

六一姊內容簡介

主人公六 一姊,是一個乳母的女兒,與“我”是不同階層的人。但孩子的童稚之心抹過了等級界線,六一姊是“我的第一個好朋友”。她與“我”一起玩沙、跳遠;一起埋荊棘做煤;……而寫作此文的時候,“我”正在美國留學,與六一姊不見已久,“她這時一定嫁了”,“乍暖還寒時候……她或在推磨,或在納鞋底,……她絕不能想起我,即或能想起我,也決不能知道這時的我,正在海外的海,山外的山的一角小樓之中,凝陰的廊上,低頭疾書,追寫十年前的她的嘉言懿行……”

六一姊寫作背景

冰心在1924年於美國青山沙穰療養院寫就的《六一姊》洗練自然,渾然天成,似乎是信手拈來,自然天成,無斧鑿痕跡。這篇短小説寄託了一個遠在異國他鄉的青年女子對故鄉的懷念和無以名狀的鄉愁。如果説冰心賦予她作品中人物的色彩還算亮麗的話,那麼她對於人物所生活的背景塗抹的卻是一片灰色:“悽黯消沉”的“山坳海隅”,“嗚嗚的海風”,“暗灰色浩蕩搖撼的波濤”,“陰鬱壓人的西南山影”,這灰色的斷語是經冰心感情過濾後留下的評價,代表了冰心在當時中國壓抑環境的基本看法。不能不説冰心是五四運動造就的優秀愛國青年,她對祖國瘡痍的至哀至痛,對普通百姓的至真至愛,透過這明暗兩種色調的對比,鮮明地呈獻在讀者面前。

六一姊內容解讀

六一姊,“我”兒時的夥伴,煙台大海邊一個乳母的女兒,因了弟弟叫六一,便被稱為六一姊。自己的名字“鈴兒”反被世人遺忘,甚至連她自己聽了這名字也感到不習慣和“羞澀”了。作者分三階段寫了六一姊的生活變化。初是“我”六歲時與長我三歲的六一姊相識,見她“雙頰自然紅潤,雙眼皮,大眼睛,看見人總是笑”,“還是天足,穿一套壓着花邊的藍布衣裳”,“我”送她糖葫蘆,以後便與她一起在海邊玩沙石,在廊下玩跳遠,儼然一對活潑可愛的小頑童。這階段的六一姊天真乖巧,會拿竹籤做成“旱煙袋”,會把石子放在小銅鑼裏當“雞蛋”煮。聽“我”説煤由樹木積壓變成,便與“我”一起砍些荊棘,埋在海邊沙土裏,整天看變成煤了沒有。在海邊玩過之後,她怕弄髒了挨媽媽説,總是小心地在岩石上“蹴踏了會子”。作者“很愛”這時的六一姊。
第二個階段,六一姊十一歲那年,“我”再見她的時候,“她的腳已經裹尖了”,“穿着一雙青布扎紅花的尖頭高底鞋,”眾僕人誇獎她,而“我”卻“愕然”了。試想,一個十一歲的小姑娘裹小了腳要受多大的痛苦,而六一姊卻坦然平靜,“痛也沒有法子,不裹叫人家笑話”。為了不讓人笑話,六一姊付出了代價。這時的六一姊在世人眼裏是個聽話乖巧的孩子。舊社會的陋習和落後的風俗,隨着大人的言傳身教,潛移默化地滲透了她的靈魂,她身受其害卻不以為意,自以為按當時的社會輿論去做,就是好孩子。作者以平易温和的語言敍述了此中的悲哀,從此,六一姊不能常和“我”玩了,因為她“跑不動”,她或“替六一漿洗小衣服”,或“自己扎花鞋”;而我那時已識文認字,能“讀整本書了”,與六一姊的興趣漸漸有些“兩樣”,見到她“不像從前那種着急”,“只淡淡的”。六一姊循規蹈矩,從一個天真活潑的小姑娘長成了一個安分守己、能為大人分擔家務的半大姑娘了。她的成長模式符合當時社會環境的要求,而作者在字裏行間卻隱含着遺憾和惆悵。
第三個階段,“我”十一歲、六一姊十四歲那年又在看社戲時相見。這時的六一姊,“身着新藍布衫子,大紅褲子,盤腿坐在長板條的一端,正回頭和許多別的女孩子説話”,“似乎臉兒長圓了些,也白了些,樣子更温柔好看了”。當別人議論“我”的天足和“我”暗淡的衣服時,六一姊只兩句話“值得換衣服麼”,“又沒有什麼大戲”,便解除了我的不安。六一姊雖未讀過書,但她知情達理,竟做起“我”的保護人了!作者寫“我”在感激之餘,還“暗地驚歎”:“六一姊居然是大姑娘了”。六一姊確實出落成大姑娘了。她的性格合乎邏輯地發展着,成為一個順應社會風尚、會維護自己的成熟女子了。她温柔善良,練達人情,在“我”的記憶裏獨佔一隅。

六一姊素材解讀

《六一姊》的素材與魯迅的短篇小説《故鄉》有驚人的相似:
與《故鄉》相同的是:(1)敍述者“我”與主人公,分屬主僕家庭。(2)主人公是“我”親密的童年玩伴,都有一些獨特的才能、品格令“我”仰視。六一姊教“我”玩有趣的遊戲,使得“我用奇異的眼光看着她”。而“閏土的心裏有無窮無盡的希奇的事,都是我往常的朋友所不知道的。”那圓月下、海邊沙地上、手捏鋼叉的少年形象,一直是“我”腦中“神異的畫幅”。(3)寫作的時候,主人公與“我”都已十分隔膜。主人公與“我”因為精神境界的差異,已經不可能回覆到童年的親密無間。
相似的素材,在魯迅、冰心的筆下卻產生截然不同的主題意藴。魯迅因為再見面的時候,閏土叫“我”“老爺”,而“似乎打了一個寒噤;……説不出話。”這一聲“老爺”中,閏土先帶着“歡喜與淒涼的神情”,但“終於恭敬起來了”。魯迅從中看到的是閏土的“辛苦麻木”。這裏,魯迅同情閏土的人生境遇,但“哀其不幸”中,更有“怒其不爭”。魯迅對閏土,有平等的人道關懷,也有先覺者對矇昧者的精神俯視。魯迅是站在啓蒙者的立場上,為國民的精神病態而痛心不已。“我”與閏土童年情誼的書寫,全是為了反襯成年閏土的精神傷殘,以引起更多的遺憾、更深的質問。
冰心,也有着和魯迅一樣的現代人道主義價值尺度,所以,她在寫作的時候,仍一如既往地以平等的心態,懷想農村勞動婦女六一姊。但在同樣的人道主義思想起點上,冰心顯然又有着與魯迅不同的關注熱點、相異的情感走向。冰心並不執着於追問國民的精神病態,而更有興趣去發掘下層勞動者受封建禮教殘害之後仍然保留着的人性美。

六一姊賞析

《六一姊》中,冰心也涉及人物不覺悟的行為,如六一姊“十一歲那年來的時候,她的腳已經裹尖了”。這是六一姊自己動手自虐的結果,動機只是“痛也沒有法子,不裹叫人家笑話”。這樣的題材,在魯迅手下,是必定要由此深入追究。但冰心的筆在此只輕輕劃過。對六一姊如此自律感到“愕然”之後,她並沒有更深一步的情感波動、理性敲擊。真正觸動冰心心懷的,乃是六一姊的“嘉言懿行”。這包括童年時她作為小玩伴給“我”帶來的生趣,也包括她對“我”的盡心愛護,還包括懂事自律、勤儉温柔的品格。
寫作時,時空和精神的隔膜,只讓冰心產生淡淡的惆悵和憂傷,而並不指向對六一姊或者“我”當前生存境遇的否定。“我相信她永遠是一個勤儉温柔的媳婦”,這一讚美表明,“我”認為六一姊的生存狀態、精神世界雖然與“我”的大相徑庭,卻同樣也是讓人滿意的。《六一姊》終究沒有走向《故鄉》末尾那種濃重的幻滅感,而是在感傷中又微帶着甜美。《六一姊》在藝術風格上,也因此有別於《故鄉》的冷峻蕭颯,而顯得温馨優雅。
《六一姊》中,冰心賦予人物六一姊的乃是一種人道温情。它使得冰心不忍心像魯迅那樣去拷問人物靈魂中的病態,而更着意於塑造下層勞動人民的美好形象。這種人道温情,否定了壁壘森嚴的封建等級制度,《六一姊》由此也同樣獲得現代啓蒙文學的思想高度,而對魯迅等的批判性文學構成有益的補充。
冰心在《六一姊》這部早期作品中,充分調動了這個神經中樞。看得出來,她絕非為了寫作而寫作,而是被“剪不斷,理還亂”的思鄉親情驅使,在思緒起伏時揮筆成篇的。一個“真”字,構成了這部小説藝術魅力的核心,從這個核心擴展開去,形成了小説感人至深的藝術力量。
由於真,作者採用第一人稱,記述童年的友伴,不僅準確傳達出六一姊的音容笑貌,而且把情境變遷描畫得入情入理,親切自然。冰心幼時在海闊天空的煙台生活了七八年,六一姊的原型是她在這段生活中相識的夥伴,是在她寂寞的童年生活中採過光采、留下痕跡的小女孩。作者以第一人稱作文,又以真實的地點為背景,去寫真實的人物,使人如聞其言,如見其行,真實可信。六一姊的天真活潑、早熟乖順和知情達理在真實生活背景的襯托下,活靈活現地凸現出來,不僅令作者想起了自己童年的往事,而且帶引讀者同情同感,彷彿見到了活脱脱的六一姊。
由於真,作者在刻劃人物時,用筆自然,不事雕琢。作者用樸素無華的口語娓娓述説了九歲、十一歲、十四歲時的六一姊,其前後性格的發展變化,符合客觀,順乎情理。六一姊不是什麼新女性或風雲人物,而是舊中國塑造出的普通女子。作者沒有脱離時代拔高這個人物,而是如實地裸露出時代烙在她身心上的印記。冰心似乎是用平平常常的語言寫出了平平常常的六一姊,卻感動了平平常常的讀者,這的確靠了“真”的力量。冰心不僅給了六一姊豐富的內涵,使這一形象血肉豐滿,而且她用於描述人物的白話語言清新流暢,無疑給五四後的中國文壇助長了改革的聲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