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與影

《光與影》講述的是兩個軍人在戰爭中失去手臂，因為手術病歷單的疊放順序導致受到的治療方案不同，從而走向了截然不同的兩段人生。本來在學生時代就不相上下的兩人，連受傷的時間和受傷程度都驚奇地相似，然而卻在手術之後，一人向着“光明”的前途奔去，節節高升，另一人卻在內心的泥沼裏掙扎着，離理想的人生越來越遠，一生都被困在了被自己命名為“命運”的牢籠裏。 ^[5] 

渡邊曾經寫過一部描寫日本歷史上第一位女醫生荻野吟子一生的長篇小説《葬花》，據作者自述，《光與影》是在收集《葬花》相關資料時得到的創作靈感。 ^[1] 

20世紀60年代，渡邊淳一獨自去往東京，當起了一位“東漂族”。在東京簡隨的公寓裏，渡邊淳一以日本首相寺內正毅為原型創作了《光與影》。 ^[6] 

小武敬介，小説的主人公，他在戰爭中截肢，後來生活逐步潦倒。最後得知當時手術的安排僅僅只是一個偶然，如果調換一下順序，可能兩人的人生也會調轉過來後，就徹底地陷進了自己所編造的命運的泥潭中。其實這種看法是比較片面的，決定一個人人生道路最重要的因素，其實是性格。並不是説小武敬介對於自己的目標不夠堅定，只是相較於寺內正毅，他缺少了那一份不服輸的勁頭。在失去了手臂之後，小武敬介也是一度消沉，只有在聽到寺內，或是別的人也和他一樣處於這種境地的時候他才能得到一絲慰藉。這本質上是一種弱者的自我安慰，屈服於命運，卻又在為自己受到的不公而哀怨。在小武敬介看來，寺內正毅後來所獲得的一切都是運氣所致，是命運的偶然。但其實寺內正毅的恢復顯然也並不是一帆風順的。

寺內正毅，和小武敬介一樣也在戰爭中受傷，但是並沒有截肢。他性格更為直白倔強，例如兩人剛做完手術，天皇來到陸軍醫院視察時，寺內正毅由於傷勢，不能起身迎接，但他一再央求小武敬介扶他一把。小武敬介考慮到寺內正毅的傷情，斷然拒絕了他的請求，他卻還是掙扎着想要起身。從這件事不難看出，寺內正毅對於自己作為軍人的素質十分執著，即使是隻有一絲希望，他也不願意放棄，這也為他後來的成功埋下了伏筆。他術後並非一帆風順，他術後傷口一直在化膿，甚至在幾年後兩人重逢時，手臂也是無法正常使用的，還被調笑為“鐘擺手”。小説中佐藤醫生也提到過，自己對於不給寺內正毅截肢這件事也是十分猶豫的，也慶幸寺內正毅的性格單純，如果換成一個謹小慎微、疑神疑鬼的人，説不定就不相信醫生，甚至在極度的絕望中做出什麼出格的事來。當時術後傷口一直不見好轉，寺內正毅每天都十分痛苦，也曾一度想要截肢，但最後他還是選擇了相信佐藤醫生。 ^[5] 

《光與影》中佐藤軍醫漫不經心地改變了病例的順序，結果一介凡夫寺內正毅好歹總算保住了胳膊，最後竟登上了首相的寶座，而被切除掉胳膊的秀才小武敬介淪為殘疾軍人，度過了他慘淡落魄的人生。這樣一個小小的偶然，導致了兩人涇渭分明的結局。小武這個人物幾乎是作者虛構出來的。塑造出小武這個陰影人物，把他與現實中存在的陽光人物寺內正毅作對比，作品因此也就增加了深度。從另外一個方面來看，與在明治時期富國強兵的政策推動下登上總理寶座的寺內相比，淪為癲狂的殘廢軍人、走完潦倒一生的小武的個性更能反映出一個時代的精神、時代的動盪。當然這部作品是對時代的折射，因此讀者也許有必要反過來閲讀。而且，偶然的因素導致人的命運變化並非侷限於大正、昭和時代，即使在現代也是司空見慣的事。 ^[1] 

人生的道路就像是二叉樹結構，下一個節點永遠取決於自己的上一個選擇，而導致小武敬介走向悲劇結局的直接因素，是因為他選擇活在過去。也許手術順序的安排是一種偶然，但未來的人生走向卻絕不是偶然，是取決於自身的選擇。可以説許許多多的偶然，指向的卻一定是一個必然的結局。因為人生不可能處處都是偶然，它只是一個誘導因素，就像是在海上航行時吹來的風，也許會讓人們的航向有所偏差，但最終目的地的方向還是由自己決定的。

使小武敬介走向悲劇結局的不是手術順序的那一次偶然，而是後來接二連三的打擊，加上他內心深處一直沒有放下的嫉妒與不滿，使他一步步走向了深淵。在術後小武敬介雖説成了軍人預備役，但他還是擁有了體面的工作與美好的家庭，如果寺內正毅沒有出現，他也許會這樣安然地度過一生。然而，寺內正毅不僅恢復了傷勢，還接連升職，這使得原本已經埋在小武敬介內心深處的嫉妒的種子再度萌發，使得他的人生道路在一次次的偏差中，走向了那並非絕對的悲劇結局。 ^[5] 

1970年，該小説獲得第63屆直木獎。 ^[4] 

日本作家今日出海：“由於一個小小的偶然，一個人被切除了胳膊，脱離軍籍後在人生的陰面裏踽踽獨行，另一個人因為沒有截肢而走上了陽關道。這部作品描寫了人生道路中可能出現的兩個方面。作者有一雙執着的眼睛，它超越了這種因果的邏輯關係，闡述了人或者人生的明與暗，從而凝結成這部作品。” ^[1] 

日本作家海音寺潮五郎：“在醫學方面職業給予他充分的自信心，是一部精彩絕倫的作品。” ^[1] 

日本作家松本清張：“一部深諳短篇小説技巧的作品。” ^[1] 

日本作家水上勉：“人生因病歷疊放的順序而被改寫，這個設想讓人拍案叫絕。細膩地追尋兩個軍人的人生軌跡，文章也簡明扼要卻很奏效。” ^[1] 

渡邊淳一（1933-2014），日本當代作家。1933年10月24日生於日本北海道，1958年畢業於札幌醫科大學，醫學博士。在母校擔任整形外科講師，授課行醫多年。後棄醫從文，開始文學創作。1970年以小説《光和影》獲得第63屆直木文學獎。1980年以小説《遙遠的落日》獲第14屆吉川英治文學獎。2003年獲日本出版大獎菊池寬獎。1997年2月出版的《失樂園》（日本講談社出版），在《日本經濟新聞》連載時引起極大反響，在日本已發行260萬冊。小説的書名還獲得了日本1997年流行語大獎。 ^[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