佔有物返還請求權

（一）民法典的規定

第四百六十二條

佔有的不動產或者動產被侵佔的，佔有人有權請求返還原物；對妨害佔有的行為，佔有人有權請求排除妨害或者消除危險；因侵佔或者妨害造成損害的，佔有人有權依法請求損害賠償。

佔有人返還原物的請求權，自侵佔發生之日起一年內未行使的，該請求權消滅。

（一）必須存在侵奪佔有物的事實。所謂侵奪，是指佔有人對佔有物的控制被他人非法奪取，佔有人喪失對物的控制和支配；

（二）請求權人必須為佔有人，包括直接佔有人和間接佔有人，但佔有輔助人一般不得行使該請求權；

（三）必須針對侵佔佔有物的行為人提出該項請求。佔有物返還請求權的實現將使佔有人恢復對佔有物的佔有。

（一）佔有返還請求權如何理解

佔有返還請求權發生於佔有物被侵佔的情形。所謂侵佔，是指違反佔有人的意思而排除其對物事實上的控制與支配。例如盜竊、搶奪他人物品，未經許可佔有他人房產等，包括積極的不法行為和消極的不法行為。

行使佔有返還請求權應具備下列條件：一是請求權的主體應為原佔有人，請求權的相對人應為現佔有人，此處的原佔有人是指侵佔發生前對物享有事實上管領力的佔有人。無論原佔有人是有權佔有還是無權佔有，佔有人系善意還是惡意，均享有佔有物返還請求權。非佔有人，即使對物享有本權，也不能行使此項請求權。例如，出租合同期限屆滿後，出租人請求返還租賃物系行使所有物返還請求權，而不是佔有返還請求權。出賣不動產的人將不動產交付買家後，在未辦理不動產登記之前，不動產被第三人侵佔，出賣人不能行使佔有返還請求權，因其已經不是佔有人。二是須有侵佔行為或事實，且侵佔行為的結果導致原佔有人喪失佔有。此時原佔有人應證明原佔有事實。非因他人的侵佔而喪失佔有的，如因受欺詐或者脅迫而交付的，不享有佔有物返還請求權。此種情形下，原佔有人要回復佔有必須依法律行為的規定，主張撤銷已經成立的法律關係去解決。佔有物返還請求權的要件之一為，侵佔人的行為必須是造成佔有人喪失佔有的直接原因。例如，遺失物拾得人未將遺失物交送有關機關而據為己有，此種侵佔非本條所規定的情形。拾得人將遺失物據為己有，並非失主喪失佔有的直接原因。失主最初喪失對物的佔有可能是由於疏忽大意。因此，失主對於拾得人不得以佔有返還請求權為據提起訴訟。而應依其所有權人的地位提請返還原物請求權。三是侵佔行為具有違法性。佔有應受保護，侵害佔有，除有違法阻卻事由外，均具有違法性。阻卻違法性的事由有：正當防衞、法院的執行、相鄰關係的容忍義務等。對物享有債權或者物權並不足以阻卻違法性。例如，買賣合同中，出賣人未交付標的物時，買受人私自取走具有違法性。房屋租賃合同期滿後，租賃人未返還租賃房屋時，出租人私自將承租人的物品搬出亦屬違法。

相關法條：《中華人民共和國民法典》第四百六十二條

主編：最高人民法院民法典貫徹實施工作領導小組

來源：中華人民共和國民法典物權編理解與適用（下）第1353頁

徐某、陶某佔有物返還糾紛二審

（一）案例詳情

東方新天地廣場系樂X公司開發建設的房地產項目，樂X公司於2014年5月16日、2015年3月10日與安X公司簽訂《東方新天地外牆保温系統施工分包合同》，由安X公司負責該項目的外牆保温系統施工。2016年8月15日，樂X公司就上述工程款的結算與安X公司簽訂《工程款抵償房價款協議》，約定安X公司對樂X公司享有的工程款債權，由安X公司指定的第三人徐某（即本案原告）購買樂X公司開發建設的總價為5579537元的東方新天地廣場4號樓401號商鋪，房價款與工程款相互抵銷。2018年12月26日，樂X公司向徐某交付上述房產並簽署《東方新天地房屋交付流轉單》。徐某於當日接收房屋，向該小區的物業公司即維X公司繳納物業管理費、垃圾清運費、電費等費用。

2019年1月29日，陶某就其與樂X公司、案外人瞿某之間的民間借貸糾紛訴至一審法院，同年4月19日雙方達成（2019）皖0302民初389號民事調解。後因樂X公司、瞿某未能履行調解書確定的給付義務，陶某申請執行。執行過程中，陶某、瞿某、樂X公司簽訂《執行和解協議書》，約定樂X公司以上述房產抵付陶某在調解書中享有的全部債權，且載明案涉房產尚處於凍結查封狀態。2019年10月11日，陶某與樂X公司簽訂《商品房買賣合同》（合同編號201910110049）並進行備案。2020年5月12日，陶某將上述房產租賃給案外人閆濤並簽訂租房合同，租期三年，該房屋現已裝修完畢且投入使用。

（二）裁判結果

一審法院認為，不動產物權的設立、變更、轉讓和消滅，經依法登記，發生效力；未經登記，不發生效力，但法律另有規定的除外。當事人簽訂買賣房屋或者其他不動產物權的協議，為保障將來實現物權，按照約定可以向登記機構申請預告登記。預告登記後，未經預告登記的權利人同意，處分該不動產的，不發生物權效力。本案中，徐某與樂X公司僅簽訂《工程款抵償房價款協議》，未根據協議約定在30日內完成購房手續，亦未在不動產登記機構進行預告登記，沒有取得案涉房屋的所有權。該協議並未實際履行，根據協議第2.2條約定，樂X公司有權將案涉房產另行處置。綜上，陶某與樂X公司簽訂的執行和解協議、商品房買賣合同均合法有效。依照《中華人民共和國物權法》第六條、第九條第一款、第二十條第一款、《中華人民共和國合同法》第一百三十二條第一款、《中華人民共和國民事訴訟法》第一百四十四條的規定，判決駁回徐某的訴訟請求。案件受理費45792元，減半收取22896元，由徐某負擔。後徐某提起上訴。

二審中，雙方當事人均未提交新證據。徐某、樂X公司、維X公司對一審查明的事實均無異議。二審另查明：案涉房屋至今未辦理大產權證。綜合雙方當事人訴辯意見，本案二審爭議焦點：徐某是否有權要求陶某、樂X公司、維X公司停止對案涉房屋侵佔並恢復原狀。二審法院認為：一審判決認定事實清楚，但適用法律錯誤，應予以糾正。案經本院審判委員會討論決定，依照《中華人民共和國民法典》第一百四十三條、第四百六十二條第一款，《中華人民共和國民事訴訟法》第一百七十條第一款第二項，《最高人民法院關於適用〈中華人民共和國民法典〉時間效力的若干規定》第一條第三款之規定，判決如下：

一、撤銷安徽省蚌埠市龍子湖人民法院（2020）皖0302民初1719號民事判決；

二、陶某於本判決生效之日起立即停止對東方新天地廣場4號樓401號商鋪的侵佔，拆除增建的隔牆及添附的其他附屬物，並清空室內雜物，將商鋪恢復至徐某接收時的狀況；

三、駁回徐某的其他訴訟請求。

一審案件受理費45792元，減半收取22896元，由陶某、樂X公司、維X公司負擔；二審案件受理費45792元，由陶某、樂X公司、維X公司負擔。

（三）專家評析

《最高人民法院關於適用〈中華人民共和國民法典〉時間效力的若干規定》第一條第三款規定：“民法典施行前的法律事實持續至民法典施行後，該法律事實引起的民事糾紛案件，適用民法典的規定，但法律、司法解釋另有規定的除外。”《中華人民共和國民法典》第四百六十二條第一款規定：“佔有的不動產或者動產被侵佔的，佔有人有權請求返還原物；對妨害佔有的行為，佔有人有權請求排除妨害或者消除危險；因佔有或者妨害造成損害的，佔有人有權依法請求損害賠償。”根據該法律規定可知，佔有保護請求權的基礎是佔有事實，而非確定的權利。當事人提起佔有保護之訴時，不問其佔有背後有無本權的存在，法律直接對佔有的事實提供法律保護，這是基於恢復社會秩序的需要。行使佔有返還請求權應具備下列條件：一是請求權的主體應為原佔有人，請求權的相對人應為佔有人，此處的原佔有人是指侵佔發生前對物享有事實上管領力的佔有人。二是須有侵佔行為或事實，且侵佔行為的結果導致原佔有人喪失佔有。三是侵佔行為具有違法性。佔有應受保護，侵害佔有，除有違法阻卻事由外，均具有違法性。阻卻違法性的事由有：正當防衞、法院的執行、相鄰關係的容忍義務等。本案中，徐某要求陶某、樂X公司、維X公司停止侵佔，需證明徐某已合法佔有案涉房屋且其佔有被違法侵佔。

關於徐某是否已佔有案涉房屋的問題。以物抵債，是債務清償的方式之一，是當事人之間對於如何清償債務作出的安排，故對以物抵債協議的效力、履行等問題的認定，應以尊重當事人意思自治為基本原則。除當事人明確約定外，當事人於債務清償期限屆滿後簽訂的以物抵債協議，並不以債權人現實地受領抵債物或取得抵債物所有權、使用權等財產權利為成立或生效要件。只要雙方當事人的意思表示真實，合同內容不違反法律、行政法規的強制性規定，合同即為有效。本案中，安X公司基於對樂X公司享有工程款債權，與樂X公司簽訂了以房抵工程款的協議，指定徐某購買案涉房屋。該協議是安X公司與樂X公司真實意思表示，且不違反法律、行政法規的強制性規定，合法有效。樂X公司與安X公司簽訂以房抵工程款協議後，雖然指定買受人徐某未與樂X公司簽訂書面的房屋買賣合同，但樂X公司已於2018年12月16日將案涉房屋交付給了徐某，以房抵工程款的協議已實際履行。徐某基於以房抵工程款協議，在陶某佔有案涉房屋前已實際佔有案涉房屋。

關於案涉房屋是否被違法侵佔的問題。首先，雖然樂X公司是案涉房屋的開發商，有權處置案涉房屋，但在案涉房屋已實際交付給徐某的情況下，樂X公司仍與陶某簽訂執行和解協議，有違誠實信用原則。其次，陶某與樂X公司達成的執行和解協議，雖是在執行過程中達成的，但該協議仍是當事人意思自治結果，不能產生法院執行的法律後果。最後，雖然陶某與樂X公司簽訂了房屋買賣合同並備案，但合同備案沒有準物權對抗效力，只能表明買受人正在為最終取得物權做準備，陶某佔有案涉房屋仍是基於債權。因此，陶某佔有案涉房屋沒有正當防衞、法院的執行、相鄰關係的容忍義務等阻卻違法性的事由，其對案涉房屋的侵佔侵害了徐某對案涉房屋的佔有權，徐某有權要求陶某停止侵佔並恢復原狀。因樂X公司、維X公司並未佔有案涉房屋，徐某要求其停止侵害的請求不能成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