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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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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宮道是清朝期興起的一個會道門團體。光緒年間,直隸一個八卦教徒李向善,徒步走到山西五台山南山寺,落髮為僧,法號普濟。這位披着袈裟的民間宗教徒神通廣大,交結四方,廣攬門徒,在不長時間裏把遍佈華北及東三省的教徒羅致門下,在北方形成了一個龐大的、網絡無邊的教派,號曰九宮道。
中文名
九宮道
性    質
會道門團體
朝    代
創造者
普濟

九宮道歷史背景

光緒二十六年六月二十日,在義和團運動高潮之時,清廷發佈上諭:“五台山南山極樂寺住持僧普濟,戒律精深,深通佛法。現在天津事機緊迫,所到夷船甚多,該僧素善修持,心存報國。著即聯屬義和團民,設法御擊剿辦,滅此兇夷,毋任肆擾,荼毒生靈,實為厚望。”[1] 這個僧侶普濟,究竟是何方神聖,竟能出現在清廷的煌煌上諭之中?成為學術界關注的問題之一。

九宮道來歷

馬西沙先生曾以生動的文筆交代了這個普濟的來歷:“光緒年間,直隸一個八卦教徒李向善,徒步走到山西五台山南山寺,落髮為僧,法號普濟。這位披着袈裟的民間宗教徒神通廣大,交結四方,廣攬門徒,在不長時間裏把遍佈華北及東三省的教徒羅致門下,在北方形成了一個龐大的、網絡無邊的教派,號曰九宮道。”[2]
但是,關於李向善的早期生平和創教經過,學術界存在着嚴重的分歧。最具代表性的論文是孔祥濤的《晚清時代九宮道研究》和王見川的《清末民初五台山的普濟及其教團》。[3]
孔祥濤敍述的李向善早年經歷大體是這樣的:李向善於道光二十三年出生於直隸寧晉龐家莊,兄弟五人,向善排行第五,人稱“傻五”。五歲時父母雙亡,兄弟離散,靠乞討為生。十五歲時為寡婦王真香收養。王真香系劉功一支離卦教徒,指李向善為彌勒轉世,自己為無生老母轉世,號光玄母。咸豐八年,帶李向善到蒼巖山修廟傳教。十年被直隸總督查禁,李向善被關一月,然後轉到正定活動,最後奉王真香之命赴五台山,由崔奎剃度出家,法號普濟,南山極樂寺遂成為九宮道的祖堂。據此,孔先生認為王真香是九宮道的實際創始人。
王見川先生則認為,九宮道內關於李向善早年生平的記載並不可靠。根據光緒十八年《五台山敕建萬聖佑國南山極樂寺碑記》,普濟“同治十二年告假回籍養親,父母辭世,遂無志功名”,可見普濟是在他成年當兵後才去世的。由崔奎剃度出家的説法也毫無根據,因為崔奎是九宮道壬癸宮首,系李向善之徒,沒有徒弟剃度師父的道理。
要破解這個奇特的學術分歧,不僅需要對已有的歷史文獻記載進行仔細的辨析,而且只有把它放到晚清宗教信仰領域的生態中,才能理解普濟身世之謎何以產生。

九宮道身世

李向善的早年身世,主要有三個需要解決的問題,即其生年、家庭情況和養母王真香的關係。

九宮道李向善的生年

李向善的生年,是判斷經文中有關李向善活動的基本依據。王見川指出現存四種説法:孔祥濤認為是道光二十三年,路遙認為是道光二十七年,《彌勒九轉家譜》記載為道光三十年,日僧山上諦聽認為是咸豐元年。
關於李向善生年,王見川先生提供的小野勝年&日比野丈夫《五台山》一書的説法是:“普濟咸豐元年生,十二歲時入五台山日照寺修業,六年後移住南山寺受教於教心大師。”依此推算,同治元年李向善即已入五台山日照寺,同治八年移住南山寺。如果真是這樣的話,那麼這個普濟應根本不是九宮道教主李向善,而是另有其人。問題是小野勝年的説法與碑刻資料完全不符。王見川先生提供的光緒十八年《五台山勅建萬聖佑國南山極樂寺碑記》明確記載,普濟“光緒元年赴南山寺,皈依聖福禪師,法名普濟,受戒修行,呈明府[撫]提邱[部]院存案。”教心和尚代聖伏禪師為普濟剃度,故普濟稱教心為“師兄”。小野勝年的調查稱,光緒十四年,三十四歲的普濟成為臨濟宗四十一代傳人。光緒十四年為1888年,就是根據小野的説法,出生於1851年的普濟時年應該為三十七歲。出現這樣明顯年歲錯亂的記載,不值採信。
孔祥濤先生根據他所掌握的經文明確記載了“癸卯年青牛月”,當為道光二十三年二月生。我在下文會提到,這部經文所載年代序列錯亂嚴重,同樣不能採信。
路遙先生提出的道光二十七年生,其根據是,李向善弟子王僧寶於1946年舉行了李向善百年祭。他還提到《利濟三週三濟根本經》,根據這本經文的記載推算,李向善當生於咸豐十年。[4]
我根據《立世寶卷》和《彌勒九轉家譜》的記載,推斷李向善應生於道光三十年為可靠。
《立世寶卷》記載,十八歲時,“小閻王張宗雨(禹)起手作反,過黃河奔北京要奪乾坤。眾反叛圍住了傻五一個,在腦後開一刀開了天門。”《彌勒九轉家譜》亦記載:“十八歲即同治六年丁卯,發賊閻王張總愚造反,……亂到直隸省趙州寧晉縣龐莊村……賊人在佛[李向善號彌勒轉世]之腦後斫一刀。”張宗禹西捻軍進入直隸境內,是在1868年1月27日,2月3日攻克保定,[5] 正是農曆同治七年正月初三、初十日。與經文記載時間十分相近。《彌勒九轉家譜》中明確記載李向善生於“道光三十年歲次庚戌三月二十八日辰刻”,依十八歲捻軍砍一刀計年,故誤推為同治六年。腦後被人刀砍,是李向善人生經歷的大事,其發生的年歲不會記錯,依此推算張宗禹捻軍恰值年交之際進入直隸的時間而發生年代誤差,屬於情理之中。

九宮道家庭情況

根據《彌勒九轉家譜》記載,李向善“祖父名秀林,祖母王氏,父名韶,母李氏,三世同入佛門,吃齋行善,唸佛看經。弟兄五人,長兄明耀,二兄明倫,三兄明輝,四兄明中。”李向善“俗名明生,號恆義,聖天賜名向善,出家法名教化,字普濟,後接法派名杲化。”光緒十一年《欽差敕建五台萬聖佑國南山極樂寺傳戒碑記》載:“今有趙州寧晉縣龐莊村李韶之子在五台山南山寺依靜玉伏公和尚祝髮,法名教化,號普濟。”[6] 九宮道文獻中的這段記載,與五台山關於普濟身世的最初介紹一致,據此我們可以斷定,作為寧晉縣龐莊村人李韶之子,普濟與李向善就是同一個人。
九宮道文獻關於李向善兄弟五人,五歲時父母雙亡的記載基本一致。人稱李向善為“傻五”,也是其排行的一個明證。李向善十五歲時為寡婦魏王氏收養,如非父母早亡,不可能發生這種情況。

九宮道與養母關係

李向善兄弟五人,排行第五,人稱“傻五”,家境貧寒,“吃無吃,穿無穿”。五歲時父母雙亡,兄弟離散,李向善只得外出乞討為生,白日求食,夜宿寺廟,飢寒交迫。借宿寺廟的童年生活,使李向善學會了誦經打坐、唸佛吃齋。十五歲時,寡婦王真香收養了他。王真香七歲喪父母,十五歲嫁到魏家,第二年夫主便亡,成了寡婦。魏王氏克父剋夫的命運,促使她在十六歲時皈依教門,拜趙飛雄入教。這支教脈系劉功傳下,其傳承關係是:
劉功——吳興旺——馬興映——趙飛雄——王真香[7]
吳興旺即劉功之徒吳二瓦罐吳洛興,故王真香所入當為八卦教中的離卦。趙飛雄死後,王真香接續辦道。李向善入教之後,第二年,“領宮卦發起修蒼巖山”,即《立世寶卷》所謂“十六歲藏燕(蒼巖)山與眾辦道”。蒼巖山地在直隸井陘東南。同治六年末,西捻軍回師東進,路過寧晉龐莊,李向善後腦捱了一刀。時李向善年十八歲,李向善傷好之後,“奉命替中天辦事”,後又“幫助催功菩薩李趙氏辦事”,然後“與修正二人重修蒼巖山”。
根據《彌勒九轉家譜》,魏王氏入教以後,以女性為主要首領,在龐莊一帶建立了一個教門組織,掌管“中天”。李趙氏分管“南天”。李向善十五歲由“翠花老母”李趙氏引入該教組織,協辦“南天”事務時,教內發生了重大紛爭。事情的起因是魏王氏將教務交給司秀元掌管,司自稱收元,是後天未來出世,以致“闔會人等,各各心散”,反應最強烈的是李家。據説李向善性出崑崙,到聖中天太皇瑞聚天宮見無生老母,奉命執掌中天大事。李修正上表“老主爺”(李廷玉),老主爺抅去司秀元之名,撤裁魏王氏聖中之職。在這種情況下,“當人老母”魏王氏不得不向無生老母認錯,承認誤用司秀元,無生老母便指李向善為彌勒菩薩,辦理中天之事。但李家只是對司秀元不滿,並無奪取教權之意,因此李向善仍然協助李趙氏辦理“南天”事務,並受派發起修蒼巖山。李向善十八歲時被捻軍刀砍後腦,被解釋為不遵老母之命辦“中天”而受的天罰。魏王氏將李傷治癒,然後請替中天辦事。這些見老母、上控老主爺的敍述看起來荒誕,卻是民間教門通過扶乩降靈以解決教內分歧經常上演的故事。這時,李趙氏去世,其子李玉蘭接掌南天,由李玉蘭引保李向善進入魏門,先見“中台老母”魏馬氏,然後見文殊菩薩化身魏王氏,協助李向善在“中天”辦事的還有李修正。魏李兩家重歸和好,舉辦了“三大聖場”,時間長達四十餘天。因魏王氏之子魏廣[光]興“道興退悔,不辦會事”,魏王氏遂定“魏李兩家,協手辦道;魏家之事,即李家之事。”甚至叫李向善將魏家之事,推與李玉蘭,代理中天辦事,所謂“魏李兩家緊相連,萬劫不隔一條線。”這支門派教勢得以延續。

九宮道五台山碑文

但是,關於普濟的早年身世,五台上留下的清代碑文卻存在着與九宮道經卷完全不同的記載。最完整的記載是光緒十八年《欽命五台山敕建萬聖佑國南山極樂禪寺碑記》:“當佛像已古,廟貌未新,興修無力。適來善紳,則有藍翎守備李公得勝,系直隸寧晉縣人,同治年間投營,忠勇為國,屢著戰功。歷蒙欽命河南提部院李,欽差會辦寧夏防剿事務、廣東陸路提督張,欽命綏遠城將軍定保奏,奉旨李得勝着以藍翎守備儘先補用。欽此。同治十二年告假回籍省親,父母辭世,遂無志功名。光緒元年赴南山寺,皈依聖福禪師,法名普濟,受戒修行,呈明撫提部院存案。”[8]
根據這份碑文,普濟系行伍出身,積功至藍翎守備,直到同治十二年才離開軍隊。而其從軍時,父母還健在。王見川據此認為九宮道經文有關普濟早年身世的記載全然是虛構的。2008年,龍泉寺住持悲明法師撰寫的《普濟化公墓碑》,也採信了這一説法。
但是,這份碑文有關普濟身世的記載疑點比九宮道經文還要嚴重。
五台山極樂寺在光緒十八年以前涉及普濟的碑文還有三塊。一是光緒九年正定府舉人李自蹊所撰:“我朝乾隆盛世,奎老禪師復興。其中道光十年,玄化和尚又加補葺。咸豐六年,聖伏和尚與徒教心亦添修功。至於光緒三年,本藍教化和尚發大願力,奮然一新,大闡宗風。”此碑於普濟以前身世不着一字。
光緒九年的另一塊碑文《五台山大萬聖佑國南山極樂寺重建萬人碑記》,[9] 雖然殘破,有些字跡難以識讀,但透露出李向善早年生平的許多重要信息,更證明了光緒十八年碑文的作偽。碑文中敍述了李向善上山修廟的經過:
第o代心公專心致知,o子維o,有志於安泰,無意於世務。佛殿磚椿盡皆頹廢凋殘,瞻拜之際,痛徹五內。法從緣起,道因人立。適遇教化,系趙州寧晉縣李o[韶]子,o為篤信美o,歷名山勝地而不周覽。及來朝台,適遇雲遊羅漢僧大師暗示,登臨本寺,頓悟前因,恍若舊境,發心依靜玉伏公和尚披剃,依京都法源寺靜涵和尚圓具。
這一大段敍述普濟來台經過的文字,絲毫沒有提到他從軍的重要經歷,而泛泛談其“歷名山勝地而不周覽”[10] 。碑文最後列有一大堆捐助人、經理人等名單,列於主碑,可見均為十分重要的人士,其他人名刻在另外二十七塊碑上。主碑上赫然載有九宮道經文記載的重要人物魏王氏和李修正的名字:
功德主直隸趙州寧晉縣龐莊村
魏門馬氏
魏門王氏
玉山李韶李明中李雲成
光興李修李修正李二醜
功德主直隸正定府元氏縣王 村
柳門周氏
馬頭村王敬王鳳雲
從書寫格式來看,魏王氏居中,柳周氏降格列名,可見其地位重要。其他二三十兩銀的捐助者雖名列在前,卻無“大功德主”之名號,而有此名號的人卻無捐助數額,或多為已故之人。其中李韶是李向善的父親,李明中是其四兄。魏王氏、李修正、李向善均為同村人,也是這塊碑文透露的重要情況。碑文將李姓置於魏門之下,顯然不是按照血緣輩份,而是依照魏李兩家在龐莊村教門中的地位排列。其他九宮道經文中不見記載的“中台老母”魏馬氏赫然列於魏王氏之右,證實了《彌勒九轉家譜》關於魏李兩家在龐莊村這支教門中不同地位的記載,具有相當的可靠性。這些深藏在鄉村社會中的秘密,只有已是普濟的李向善知道。
從這塊碑文中,“經理人”名下還可以識讀出的重要人名有周儉、呂秉章、田普、劉太榮、李和玉、冉成文、郭殿魁、孟廣業、吳英俊、時克儉、喬喜成等,都是早期九宮道十二都盤的頭緒。其中,中九天聚德都黃庭宮教首周儉為這項工程的監工,與他負責中宮事務的身份完全相符。
這塊碑文幾乎毫無掩飾地完全印證了九宮道中關於魏王氏、李修正與李向善之間密切關係的傳説。
光緒十一年由傳戒方丈智徹撰文、李自蹊書寫的碑文,再次明確提到了普濟的來歷:“今有趙州寧晉縣龐莊村李韶之子在五台山南山寺依靜玉伏公和尚祝髮,法名教化,號普濟。”
光緒九年、光緒十一年的碑文都記載了普濟的身世,隻字未提李向善這個最重要的候補藍翎守備身份,而卻以一個名不經傳的鄉下農民“李韶”之子勒於石碑。這説明,至少在光緒十一年之前,普濟根本就不存在這種退伍軍官的身份。
問題是,何以光緒十八年的碑文中普濟突然有了“候補藍翎守備”的身份呢?稍看碑文,就不難明白其中的道理。這一年,普濟收了一個重要弟子,此人是“藍翎守備胡公治國,系徐州宿遷縣人。自咸豐年間,久事戎行,多著戰績。歷蒙欽差河南團練大臣毛,欽命河南撫提部院李,欽命綏遠城將軍定,欽差會辦寧夏防剿事務、廣東陸路提督張,欽差大臣陝甘爵閣督部堂左,欽差幫辦新疆軍務大臣金遽保匯奏。光緒五年奉旨:花翎儘先補用副將、固勇巴圖魯胡治國着補副將,後以總兵儘先補用,並償換哈齊香阿巴圖魯名號。欽此。”一個在任副將、候補總兵放下屠刀,遁入空門,拜普濟為師,在普濟看來是件十分榮耀的事,竟至於立碑紀念。但是,普濟軍功的保舉人除咸豐年間、光緒年間沒有之外,其他人如李鶴年、張曜、定安竟與胡治國完全相同,身份作偽之跡昭然。普濟和法名隆法的胡治國拉了承恩公、乾清門頭等侍衞志鈞作為立碑人,使得山西地方官再也不會懷疑普濟的出身。
經過光緒十八年的立碑,李向善重塑了他的個人身世和身份。這時,他已經在佛教界聲譽鵲起,成為遠近聞名的大德高僧:
光緒三年 助修南山寺完工
光緒七年 到京師法源寺,參加由昌濤法師主持的“三壇大戒”
光緒九年 重建極樂寺完工
光緒十年 為臨濟宗四十一代傳人,法名杲化[11] ;升任極樂寺住持,舉辦大道場、開戒壇,時達一百零八天
在世人目光聚焦的背景下,普濟“邪教”出身的經歷暴露的風險日益增大,必須有一份可以向世人交代的“履歷”。僅為收徒而立碑這樣的異常之舉以道出普濟的新出身也就不難理解了。與此相配合,在立碑交代新履歷的同時,普濟還將慈禧御筆“真如自在”勒石公佈。[12]

九宮道九宮道組織

路遙、孔祥濤等先生十分正確地指出了九宮道與八卦教的淵源關係。限於文獻史料的缺乏,他們根據離卦教聖賢道的一些材料以及九宮道經文提供的線索,推斷九宮道是聖賢道的一支,這也是貼近事實的結論。但是,在弄清九宮道的歷史淵源關係的同時,必須同時確定九宮道的創立標誌,只有這樣,才能分清源與流的關係和教門組織的嬗變。
以九宮八卦作為教派組織方式,在一炷香教、五葷收元教中早已存在。值得注意的是,乾隆以後,隨着八卦教(五葷收元教)劉氏家族的衰落,離卦一支在八卦教中方興未艾,自立為教的傾向日益明顯,出現了孔子教(空子教)或聖賢道等教名,並羞羞答答地編造了李廷玉創教的神話,這個神話故事在九宮道中也十分流行。根據路遙先生在山東等地的多年實地調查,民國時期九宮道經文中有關教脈傳承關係的記載,與離卦教的傳説、抄本中的有些內容可以互相補充。九宮道之教名,也説明了它與八卦教及其離卦教的密切關係。
離卦教雖然在乾嘉以後,實際上自成系統,但並沒有脱出八卦教的範疇。九宮道雖然沿用了九宮八卦之名,但在教門傳承的歷史編撰、教門的組織系統等方面,與離卦教發生了重大的變化。
乾隆以後,由於世襲傳教家族的衰落,新起的民間教門為了擴大影響,張大教勢,往往藉助古老教門的歷史對本教歷史進行重新編撰,從信徒的歷史記憶中爭取他們的認同。
離卦教中出現的有關李廷玉的傳説,從教門神話編撰的角度看,並沒有確立一個新教門的誕生。根據馬西沙先生提供的抄本《浩然綱鑑》記載,有關李亭玉(即李廷玉)的傳説是這樣的:李廷玉生在明天啓二年,河南歸德白陽縣樂民莊人。十二歲得董老師指教而行善習教。十五歲受無生老母點化,崇禎十年收姬秀林、郭玉清、張哲光為徒,十二年收王濟世、陳義賢,十五年收郜皇載(代),十六年,又收下柳芳生、邱廉惠。十八年“批下千經萬卷,留下家譜金囊”,又批下“靈文九道,按宮卦授徒”。姬、郭、張、王、陳、郜、柳、邱九宮師徒,攜手辦道,教化世界。[13] 在離卦教的文獻中,這個李廷玉就是號為八卦教的五葷收元教教祖劉佐臣。“李廷玉辭別主人在闡(單)縣治(置)下莊田,改名換姓劉奉天。”[14] 有關李廷玉受董老師之教的傳説,如果不是劉佐臣與一炷香教祖董四海存在着真實的師徒關係,就是適應離卦教與在山東等地眾多一炷香教徒聯合的需要。離卦教中出現李廷玉傳説,編造虛假歷史的痕跡昭然,但主旨只是宣傳郈皇代為李廷玉親傳之徒,通觀傳説的內容,只是宣揚郜家在八卦教中的地位。
但是,在九宮道那裏,不僅繼承了離卦教系統關於李廷玉的傳説,而且加以改造,以確立九宮道教主作為救世主的宗教地位作為故事的中心。九宮道經書以彌勒佛九次轉世作為故事主軸,李廷玉是彌勒八次轉世,李向善是九次轉世;李廷玉是先天主,李向善是後天主。[15] 《利濟三週三濟根本經》更明確説,“先天祖靈返世時,乃同治三年三月十五午時即附普濟禪師之體,子時乃悟透玄機,知陰陽造化之理。時年十五歲。”這正是魏王氏收養李向善的年代。因此,根據教門傳説的思路推演,李廷玉傳的先天大道雖然由郜家接傳,李向善也是離卦教徒,但因具有彌勒九轉的特殊身份,當然是新的教主,不可能再受郜家傳承的組織系統制約。一個新救世主的誕生,是新教門產生的最重要宗教信仰依據。
其次,九宮道的教名雖然脱胎於八卦教的九宮八卦之説,但是,其基本的組織系統不是按八卦設置,而以十八天、五會為其基本組織特徵。
魏王氏在龐莊村所建立的一個以女性為教首的組織,是離卦教的一支,是九宮道的雛型。其組織結構,李向善曾向徒眾批示:
中天盤收元老母魏王氏,太皇宮無生老母、九仙老母,靈山宮中台老母魏馬氏。正中派玉祖魏廣[光]興,壇主魏玉山。九宮總領李修正,二領褚振愛,三領楊學禮,四領褚振榮,五領王落興,六領李和雲,七領李根璽,八領李修正,九領李璨。[16]
根據我的分析,這是魏王氏在重用司秀元之前的組織結構。李向善的批示漏寫了南天盤“催功菩薩”翠花老母李趙氏。司秀元辦理中天事務之後,人事安排發生重大變化:
八卦總領褚文福,二領李俊,三領李恆,四領李修正,五領褚金,六領李文敬,七領周全,八領週五胥。
司秀元垮台、李趙氏去世後,教內人事再次變動:
緒九宮總領李玉蘭,四領王老竹,八領李開泰。外八卦頭領李二英,二領曹本三,三領耿義,四領李留喜,五領魏玉山,六領李常保,七領褚小白,八領(空位,即佛李向善)。[17]
李向善的批示接着寫道:
文殊菩薩[即魏王氏]治事六年歸空,悶至三年,彌勒出世,三斷三續,未來大道,前後接連,無生指點於佛,元根不滅,接續後天。因此定立示來彌勒壇主,九宮八卦十二都盤,一切之事,前後定齊。[18]
由此可見,魏王氏掌教共六年。魏王氏掌教三年之後,由司秀元管理中天事務五個月。在司秀元垮台之後,李向善於同治四年去蒼巖山修廟,由此我們可以推算,這支教門大體上成立於同治元年。孔祥濤説魏王氏死於同治六年,是有道理的。在司秀元之後,李家實際上接管了中天事務,魏王氏起用李向善,李修正不滿,李向善批“本身乃萬花老母化身,總君娥媓落凡,後天未來出世彌勒佛”,批“李修正乃哪吒星武狀元降凡,後天玉皇應世,治立未來天盤。”[19] 李修正虛得了一個治理天盤的名目,遂與李向善和睦共事,不離左右。
魏王氏去世以後,“當初所治宮卦人等皈聖天者,有退心不辦者數百人。佛[李向善]尋找數次不來辦事,所剩數十人合成一會,同心合意,隨佛辦事。”[20] 最初的十二圓覺及續六圓覺,就是李向善、李修正另組教門的開始。[21] 李向善赴五台山以後,極樂寺的維修款項主要是李修正、王敬等人幫助籌措的。
光緒四年,李向善仿照魏王氏的組織形式,立後天盤,以區別於魏王氏的“中天”,重新派立八卦九宮。李修正為壇主,王印中九宮總領,周興二領,蘇雲耀三領,柳慶林四領,徐伯祥五領,楊太成六領,李錦堂七領,韋上田八領,楊中和九領。莊樹桂八卦總領,盧清雲二領,李自蹊三領,康鳳翔四領,教心五領,微林六領,微中七領,護光八領。[22] 這就是李向善九宮道組織的初創。其中,李自蹊是正定縣舉人,教心、微林、微中、護光都是僧侶,反映了九宮道與佛教僧侶、居士混合的情況。
但在李向善看來,九宮道組織確立的標誌,乃“九宮八卦十二都盤,一切之事,前後定齊”,時間當在光緒十年。
光緒十年三月,普濟升任住持,在極樂寺舉辦了一個大道場,“為報四恩,誠為諸佛菩薩感應,上為當今祝延聖壽,中為萬姓祈福保安,下為幽魂普行超度,並及四恩九有均沾利益,六道三途同臻吉慶,……恭開寶函,檢閲《大藏經》,尊經禮拜萬佛道場。”同時開台傳戒,“傳法門人一十二位,傳戒弟子等分七眾:比丘僧、比丘尼、式叉摩那、沙彌僧、沙彌尼、優婆塞、優婆夷等眾二百餘人,又傳五戒人等。”會期長達一百零八天,是“外有趕齋僧人,每日百數有餘,吃飯貧人不計其數”。[23] 《彌勒九轉家譜》記此次戒壇受戒人數,比丘僧比丘尼共二百餘人,優婆塞優婆夷共五百餘人,光緒十一年碑文記載與之稍異。如此大規模地為世俗男女傳戒,顯示了九宮道利用佛教壇戒的活動,而這正是碑文隱去五百餘受戒人數的原因。這使我們有理由相信,光緒十年這場隆重的大典,既是佛教界的一件盛事,實際上也是九宮道正式成立的慶典。
普濟設立的十二都盤組織設置如下:
中九天聚佛都黃庭宮 周 儉
南九天火輪都丙丁宮 呂秉章
北九天水晶都壬癸宮 崔 奎
東九天木刻都甲乙宮 張興泰[太]
西九天金丹都庚辛宮 喬喜成
東南九天掌嚴都龍庭[廷]宮韓守忠[中]
東北九天萬法都神聚宮田 普
西南九天成保都入裏宮李和玉
西北九天玄妙都璧轄宮冉成文
外九天催功都進中宮 郭殿魁
餘九天等闕都上升宮 吳英俊
下九天幽冥都戊己宮 趙開亮
到光緒十一年,增加了“續五天”,即:
保中天萬聖都聚賢宮 葛懷玉[榆]
護中天寶藏都金剛宮 鄭學詩
在中天日宮都普照宮 梁久成
右中天月宮都星宿宮 喬剛
深中天聖境都奉天宮 李明中[24]
至此,包括李向善主持的中皇天中皇都在內,一共有“十八天”。清末出現的《立世寶卷》詳細記載了李向善的十八天組織及其頭緒:
李向善渡徒弟一十八個,立枝杆分派清一十八天。
中皇都李向善收元結果,諸佛都辦大道周儉掌盤。
火輪都徐栢梓[伯祥]去傳大道,金丹都喬心寬真姓[性]觀天。
水晶都有崔奎與佛辦道,木刻都有莊貴東一九天。
成保都有頭緒楊姓春華,掌巖都韓守信自掌都盤。
幽冥都有總領姓時克儉,催功都孟廣業外九一天。
等闕都吳英俊都盤所管,萬聖都葛懷玉[榆]與佛有緣。
日宮都鄭學士[詩]真心渡眾,聖境都李明忠[中]常常上山。
寶藏都徐維嗣催功辦道,月宮都劉大榮[太永]久立聖天。
萬法都李白溪[自蹊]與佛辦道,玄妙都冉成文領道度眾。[25]
除鄭學詩、梁久成、喬剛、徐維嗣、莊貴等人外,上述頭緒均見於南山寺光緒九年碑記。碑記中出現的人名,地域分佈在直隸元氏縣、欒城縣、正定縣、平山縣、寧晉縣、阜平縣、靈壽縣、滿城縣、易縣、唐縣、鉅鹿縣等,山西束鹿縣、定州、曲陽縣、平定州、樂平縣、五台縣、盂縣等,集中在直隸、山西兩省。111名經理人名單中,絕大部分人都居住在農村,在城鎮者僅8人,佔7.2%。其中若干頭緒的人名不同,反映了九宮道組織的人事變動。以光緒九年每塊捐助人碑記以每塊列名平均200人概計,二十七塊碑所列捐助人總數在五千四百人左右,這大致反映了光緒九年九宮道徒的人數。光緒四年成立九宮八卦組織系統完全為“十七天”所取代。
東北五會的建立,在九宮道發展中具有十分重要的地位。據《彌勒九轉家譜》記載,光緒二十八年,普濟派宋蘭鳳去山東開會,在奉天台安縣道遇王起,住在王家,逐漸打開了關東的局面。光緒末,宋蘭鳳領東省頭緒到北鎮法興寺面見普濟,普濟確定了東北“五會”組織系統:
總頭緒:接引佛宋蘭鳳
南會:王起、董鳳和、王佐恆、王明德、夏春喜
北會:胡振翎、劉奎成、胡振邦
東會:張國文、姜貴斌、姜玉常
西會:邢福、石成明、張紳
頭會:陸永昭
後因南會人數眾多,董鳳和、夏春喜、王明德、王佐恆各領正、明、成、真“四線”,與五會合稱“九枝”。東北“九枝”異常活躍,掀起了長達近三十多年向五台山大規模捐款修廟、建廟的運動。南會頭緒王起,即王鴻起,出力尤巨。傅增湘寫道:“光緒中葉,山中普濟禪師以梵律精嚴,為人崇敬,瓶缽四出,廣結世緣。至奉天台安得王君鴻起,虔心尊禮,矢志皈依,併發閎願,以宣揚教化,中興五台為志,于山中創五戒弟子會,于都市設普化佛教會,廣募金資,鼎新佛宇。餘此行所見,在台中者如古佛、極樂、顯通、普化諸寺,在台外者如清涼、金閣、尊勝、普佑諸寺,鹹由會中重建。鴻起之子春暄,克承先志,總持會務,嘗就詢其經營大端。知積年募集耗於營造者,凡七百餘萬金,皆關外人士所輸。為之驚歎不已。”[26]
四、關於若干九宮道經文的形成年代
現在面世的九宮道的經文,主要有《彌勒九轉家譜》、《立世寶卷》、《光玄古佛指迷經》、《混元家譜卷》、《未來明道真經》、《指迷歸宗寶卷》、《根本經》、《利濟三週三濟根本經》等[27] ,除《彌勒九轉家譜》刊於1936年、《利濟三週三濟根本經》確定刊於1946年以後外,其他經卷均未標明年代,這使學者在研究早期九宮道的歷史中產生了許多困惑。
例如,孔祥濤先生為了證明“王真香是九宮道的實際創立者”,[28] 根據有關經文,將王真香創教的經過作了如下敍述:
[王真香]按照三宗五派九杆十八支的組織模式建立九宮道組織。早在咸豐八年(1858),“蒼巖山,上乘子,表名立典”,傳下武八卦。辛酉年即咸豐十一年(1861)十月中,在楊姓家中,立下吳姓、楊姓、李向善這天、地、人三元和八十一佛盤。壬戌年(同治元年即1862年),開大場“立九支傳大道一十八杆”,傳下文九宮,“五台山眾頭緒錦囊下傳”,“內九宮外八卦一起封賢”。李向善坐九宮,統領八卦,八卦保九宮,擁護李真主,“九龍捧一聖,名叫木子真。”王真香居後以老母身份總指揮:“一土女,鬼委人,將他傳點;提九宮,調八卦,扶保收元。”“實在的,無收元,光玄包攬;我管包,天地人,就要收元。”甲子年乙丑月即同治三年(1864)二月,明確公佈李向善是收元祖:“提九宮,調八卦,文武兩盤。”並預言:“修了道,只等到,雞(同治十一年即1873年)狗(即同治十二年即1874年)年上;大功成,還總得,戊寅(光緒四年即1878年)方中。”還預言,木子人,四十載,洪福不淺;堪刻要,大翻身,佛法無邊“,即李向善四十歲時(光緒八年即1882年)該道將不再受壓制,獲得翻身,主宰乾坤。各道徒只要“這大道,存在心,永遠不斷;久以後,成佛祖,大羅神仙。瑞聚天,陪老母,主爺落點;在天堂,受清福,永不臨凡。”
因為孔祥濤未提供他所引用的各種經文名稱,所以,我只能根據可以確證其主要所引的《光玄古佛指迷經》[29] 進行辨析。
有關九宮道的創立經過,這部經文是這樣敍述的:
我隨彌勒佛三回九轉,眾兒女遇佛緣同上法船。……子仲尼彌勒化孔門立典,他一輩我一輩親手兒男。我光玄化明母將他教訓,他治人我掌事古佛根源。先傳下武八卦後天出現,咸豐年鑄鐵錢後天要翻。鑄鐵錢賣鈔票鐵樹花現,同治年傳九宮淨賣紙單。先前的兒合女表明親點,造錦囊立家譜執掌上盤。藏[蒼]巖山起頭劫兒女遭難,修正佛服毒死命染黃泉。他真性歸天去地盤監管,掌地盤久後來升在天盤。留下了李向善後天不斷,五台山修極樂乾坤大翻。藏[蒼]巖山,上乘子,表名立典,五台山眾頭緒錦囊下傳。
經文中並沒有出現孔祥濤所指出的年代,不知何據。更重要的是,孔祥濤把這部經文看作是王真香所寫,所以經文中以後出現的年代全部誤作了王真香的在世年代。
可以確定此經非王真香所撰的根據是,緊接着上段引文之後,該經寫道:“壬子年以後的無把真見,留些個奉天賜無見真焉。光玄母自覺着有了虧欠,我恐怕將兒女扔在一邊。辦佛寶花銀錢多多不淺,無生母另改真光玄又還。”經文中提到的壬子年,是民國元年即1912年,李向善即在該年去世。因此,這段經文的主要意思是,李向善去世以後,九宮道徒不知誰是真彌勒轉世,光玄母內心虧欠,再次轉世來傳真言。在九宮道內,王真香傳為無生母九轉,李向善傳為彌勒佛九轉。經文作者以光玄母身份稱於壬子以後“無生母另改真光玄又還”,當為無生母第十次轉世,顯然不可能再是王真香本人。在《光玄古佛指迷經》中反覆提到的“木子”李姓人,當然也不可能是李向善。她號召九宮道徒擁護李姓人,“內九宮外八卦一起封賢”,“提九宮調八卦文武兩盤”,都是在普濟死後九宮道出現分化以後企圖重新統一九宮道的號召。這個李姓人就是號稱利濟佛的李書田。
《利濟三週三濟根本經》[30] 敍九宮道教主在民國時期的傳承稱:
至民元年,普濟禪師即召眾徒而言曰:“我之歸期至矣。我皈之後,爾等好好辦道,等三年後,我定回來。”至民三年,普靈果返,來附利濟先師之體矣。利濟先師乃家住河北省蠡縣宋崗村人,由十五歲時即赴五台山拜普濟禪師為師,虔心悟道,意志堅誠。於民國三年接得普靈,將一切秘宗玄諦覺悟後,當即掌航渡眾,走遍普天下。各處設教,導傳宇宙,並設立道院,立學校、辦慈善種種,亦不必細述。……忽於民三十四年六月六日即無病而駕,返聖天臨。
利濟自稱在民國三年即得普濟靈魂附體,但是在“將一切秘宗玄諦覺悟後”,才企圖統一九宮道的。這正是《光玄古佛指迷經》出籠的背景。“木子人四十載洪福不淺,堪刻要大翻身佛法無邊”,是指李書田而不是李向善。李書田十五歲拜普濟為師,從普濟十四五年,[31] 四十歲時,當在1921年左右,可知這篇經文產生的大致年代。《光玄古佛指迷經》甚至把李書田的體徵都詳細描繪出來:“光玄母對兒女仔細實點,有一顆黑痣子壓在他肩。那本是木子人那點貴現,我收元用他考準知根源。”把1921年前後編造的《光玄古佛指迷經》當作魏王氏(王真香)撰寫的經文,自然會誤為在王真香在世時九宮道已經成型。
為李書田統一九宮道造輿論的另一本經文是《混元家譜卷》[32] 。經文中提到“亥年換天換地人,古佛不批迴天去。十二年上劫完畢,白陽彌勒掌天盤。”前指辛亥革命,清王朝覆滅,民國建立,普濟去世;後指民國十二年(1923)大紅陽末劫結束以後,彌勒佛治世。經文所預言的彌勒治世的標誌就是後文提到的“定立三宗五派,五盤四貴十七天”。果然,1924年,李書田正式成立京師普濟佛教總會,得到了曹錕、段祺瑞等北洋軍閥頭面人物的支持。因此,孔祥濤文中特別提到的年代,辛酉、壬戌分別是指李書田積極統一九宮道的1921年、1922年,而非1861年、1862年。“辛酉年十月中全都醒鑑”,“辛酉金雞叫一聲”,就是指李書田將“秘宗玄諦覺悟”之時。
李書田於1945年死後,九宮道教權又為山東的一個道首李懋五字福昌奪取。其方式與李書田如出一轍,稱李書田靈魂附體,並借光玄母造經證明自己是彌勒佛轉世。《根本經》中講,“十次化普真佛要收大元”,即是此人。
《利濟三週三濟根本經》[33] 稱:
[李書田]皈前曾遺囑眾徒曰:“一月之內,我來臨,百日之後來顯像也。”十日後,果然先師之靈來附山東省郯城縣十八子村福昌師之體。昌,民三年降生,二十四歲拜史維邦為引師,師徒攜手辦道多年。每逢聖事之典,即同來京朝見利濟先師。於民國三十年五月史師皈天后,昌師即繼續道統,照常領導後學。辦理數載,渡化得江蘇瓦窯、宿遷縣、南京、上海、徐州等各地信徒數萬。
由於李懋五的勢力主要在山東、江南一帶,且非普濟親傳弟子,要以九宮道教主的身份統一全教,他指年紀五十的鄒劉氏為聖母,為自己是彌勒轉世證明。同時,他藉口李書田靈魂附體跑到北京李書田家中奪教權,得到華北、東北人數眾多的九宮道徒的承認。[34] 1946年夏天,李懋五首先以紀念李書田去世週年的名義到天津活動,鞏固了他在華北九宮道中的地位。為爭取在東北九宮道徒的支持,1947年8月,李懋五又跑到關外。東北九宮道徒人數眾多,在九宮道內舉足輕重,李懋五格外重視。為了證明他是彌勒佛轉世,總辦收元,他做了大量的輿論準備工作,《根本經》、《利濟三週三濟根本經》等經文就是在這個背景下出籠的。如《根本經》稱:“魏王女批下落真經接現,改了頭換了面你不認線,我母子開大道來到關外,不怕你不認母根基太淺。”勸東北的九宮道徒皈依於他,不要拜錯佛、燒錯香。1950年6月,李懋五因企圖皇帝,策劃武裝暴動,被北京市公安局逮捕,12月執行死刑。根據北京市公安局的材料,李懋五的徒眾分為五支,第一支在平、津、蘆台,有千餘人,第二支在膠東青島一帶,千餘人;第三支主要在東北瀋陽、錦州、山海關及平、津地區,二千人以上;第四支活動於青島、濟南等地,千餘人;第五支活動於綏遠、大同、豐鎮、青島、上海、長春、鐵嶺、大連等地,數千人。各支頭目就是《利濟三週三濟根本經》末領頭署名的張永臣、崔仲連、鍾克和、高北辰、吳得法等人。此外,還有數百名不在支的道徒。[35] 如果公安部門掌握的資料可靠的話,李懋五手下的總人數不過近萬人,根本談不上是數百萬九宮道信徒統一認同的教主。
由於未先判明九宮道經文的成文年代,孔祥濤所提出的九宮道創立的年代順序,存在嚴重錯亂。九宮道經文的年代序列是,同治四年李向善為王真香收養入教,五年上蒼巖山修廟,七年初在寧晉家鄉被捻軍砍傷後腦,傷愈後重上蒼巖山修廟。之後前往正定。然後登五台山,在南山寺出家。五台山碑記表明,李向善於光緒元年到南山極樂寺,光緒三年完成修繕。九宮道經文稱李向善是在上五台山以後建立十七天九宮道組織系統的。在這個時間序列中,就不可能發生壬戌年(同治元年)“五台山眾頭緒錦囊下傳”的情況。
關於《立世寶卷》產生的年代,我基本確定這部經文產生於晚清。理由主要如下:一、光緒末年在東北地區產生的“五會”,在九宮道的發展中意義重大,而《立世寶卷》未予記載。[36] 二、經文中的若干劫變預言,反映了辛亥革命前夕的形勢:“眼看着北京城一場大亂,牛八到坐北京大報仇冤。”按照民間信仰,大劫到來,就是彌勒下凡救世之時,“中京內木子君登了金殿,請收元上金殿扶保江山。”或許有人質疑,由於李懋五在1950年曾經策劃過暴動登基當皇帝,這段經文也可以將“牛八”解釋為以硃色為象徵的共產黨政權,而“木子君”亦可指李懋五本人。但經文明確説“眼看着各道門男女遭難,李向善彌勒佛就要收元”,李懋五自許彌勒十轉,不可能再預言由李向善“登基”“收元”。經文最後説的“牛八到來天下亂,胡人不久皈燕山,要問江山何人坐,日月輪來古月完”,也是反清復明的內容。經文中出現的這些文句,使我們可以基本否定這部經文出自李懋五或其徒眾。如果上述分析成立的話,在清末九宮道內,就有着李向善要當皇帝的説法。[37]
《未來明道真經》世間的刊本不完整。現存上海圖書館的抄本中,最後批文標明的年代是“乙亥年正月”,批文提到“要到中央南京立案,改為普濟佛教收元總會”,“後濟來臨,前李後李”等,由此可以確定,此經最後完成於1935年,系李書田所寫。
《指迷歸宗寶卷》,上海圖書館現存張餘生抄本,標明世界普濟佛教總會印,庚寅仲春俞良錄。庚寅年為1950年,文中有“原本是利濟佛現在收元”,“前李後李一李成”等語,亦系李書田編造的經文。
五、關於普濟的宗教性格
王見川先生從普濟要求九宮道徒持戒、大量募款修廟養廟來説明普濟是真誠地信仰佛教,這雖有一定道理,但是,指出普濟信仰的“真誠”並不能説明所信仰的對象就是佛教本身。
普濟要求九宮道徒不殺生、不食肉,的確是佛教的戒律要求。但在民間宗教寶卷中,要求教徒皈佛、皈法、皈僧,遵守三皈五戒,並非鮮見,所以持齋是民間宗教徒的普遍現象,也是許多民間教門所肯定的戒條。而在一些民間教門信徒的心目中,他們所供奉崇拜的教祖,就是佛的化身,信仰的就是“佛教”。我們當然不能因為他們信仰的“真誠”而認定其信仰的對象就是佛教。
毫無疑問,普濟的一生,花了極大的精力募款修廟養廟。“化公之自為僧也,南遊北訪,化度天下羣真;東募西修,成全清涼極樂,以宣文殊大士之靈區,以昭五峯台前之福地也。”[38] 從其行事來看,顯然是一個虔誠的佛教僧侶。在中國佛教界中,也有相當一批僧侶把他看成是得成正果的修行者,將他對佛教的貢獻銘碑勒石,他的肉身巨塔至今仍矗立在五台山龍泉寺成為佛教徒頂禮膜拜的對象。
但是,從已有文獻資料看,普濟最終沒有完成由一個民間宗教家向純粹佛教徒的轉變。
首先,普濟直到晚年,依然沒有放棄無生老母的信仰。普濟留下的口述文字材料很少。女弟子孫蓮善去世後刊印《三教公書》中保留了普濟的兩個批語。第一份批語是弟子阮殿魁問《三教公書》有何好處。普濟批語的開頭即是“真人老母喜連聲,批斷傳法印造經。”即傳老母旨意開印此書。第二份批語是對直隸保定府帶發僧人苑增福的評價和授受教權。苑增福是普濟徒弟微立之徒,微立死後,常侍普濟左右,開闢關東五會的宋蘭鳳就是他引進的。[39] 批語的開頭同樣是“老母開言喜心中,喜得增福將才僧。”也是借老母之旨肯定苑增福的領導組織才能。[40]
其次,普濟的思想中充滿着三教合一的觀念。他對《三教公書》,以老母的名義作出如下評論:“要問此經成何用,盡心出力有何功?細聽老母批明理,功用齊發告眾生。忠經孝經聖賢經,《三教公書》是根宗。敍題孝女功德重,參透儒道法精。講明天地三才理,批盡陰陽造化功。父慈子孝綱常定,性命雙修造派清。外含文章千古事,內藏佛法萬卷費。才冠名家高賢子,德入法師聖神僧。”《三教公書》遂成為普濟認定的教內經典。作為一個正統佛教徒不以佛經為教義準則,這是不可想象的。在評價苑增福的批文中,首先肯定他“父母雙全常盡孝”(儒)。接着誇他修行成道快,“煉成一個純陽體”,“他是一個奇男子,童體元身功好成”(道)。最後“為師差派度眾生,佛旨牒文賜給他,去收九二眾殘靈”(佛)。普濟臨終前,將教中大事託付給了苑增福:“佛法大事靠你管,黃金大道靠你明,三教公書印造起,佛光救濟眾殘靈。大家弟子若不信,失落黃金誤雲城。”[41] 他沒有料到的是,他死後,九宮道即分崩離析。數年以後,李書田藉口普靈附體悟道,同樣以光玄老母的旨意而奪取了教權。[42]
青年時代深受民間宗教教義薰陶的李向善,即使成為佛子以後,仍不能忘懷養母魏王氏的恩情與教誨,就像許多民間宗教家一樣,他在認同佛教的同時,至死堅持青年時代所形成的宗教主張。對於他的這種執着,我們應該有同情的理解。
作為民間宗教家的李向善登上正統佛教的殿堂,反映了晚清民間信仰領域的複雜格局。晚清北方佛教寺院的普遍衰落與民間教門爭取合法化的積極活動,是產生這一特殊歷史現象的根本原因。李向善一面以正統僧侶的身份傳戒收徒,一面以民間教首的身份廣收俗徒,募化修廟,正是由這個時代造成的。在民間教徒的心目中,作為彌勒化身的李向善成為正統佛教的大德高僧,正是名至實歸,響應他的號召,為修廟養廟出錢出力,是靈魂解脱的途徑。李向善非凡的募化能力,紮根於民間宗教信仰的肥沃土壤,而正是由於李向善的活動,為晚清佛教界注入了一劑強心針,使九宮道徒捐修捐建寺廟的熱情,一直持續到二十世紀三十年代初。
李向善由於他童年的家世和悲慘經歷,最後走上了出家為僧的道路。由於他的積極活動和非凡毅力,帶領着一支龐大的民間教門走出了不斷遭到專制皇權取締鎮壓的困境,創造出了正統佛教與民間教門共生共榮的奇特格局。彌勒信仰中含有政治顛覆性的因素,由於清末的政治動盪,在九宮道內部有所抬頭,但李向善對於“三教合一”宗教主張的執着,不容背棄忠孝的儒家教義,所以並沒有演化為“千年王國”的運動。這些都是李向善給我們留下的一筆厚重的遺產:信仰領域的政治、宗教生態,人們是可以通過自己的努力改變的。李向善的後繼者李書田、李懋五之流的改弦易轍,以彌勒化身之名,納妾斂財,投靠日寇,陰謀顛覆新生的人民政權,使九宮道臭名昭著,這與創教人李向善並沒有多大關係。
(2010年8月完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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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為上海市高校人文社科重點研究基地上海師範大學中國近代社會研究中心(SJ0703)規劃項目。王見川、路遙先生為本文撰寫提供重要寶卷文獻資料,謹此致謝。
[1] 《義和團檔案史料續編》上冊第681-682頁,中華書局1990年版,此上諭一份命由裕祿傳達,一份命由啓秀轉傳該僧。
[2] 馬西沙:《清代八卦教》後記,北京:中國人民大學出版社,1989。
[3] 孔祥濤:《晚清時代九宮道研究》,載《我看中國秘密社會——蔡少卿先生執教五十週年暨七十華誕紀念文集》,廣西人民出版社,2002;王見川:《清季民初五台山的普濟及其教團》,載王見川自選集《漢人宗教、民間信仰與預言書的探索》,台北:博揚文化事業有限公司,2008。
[4] 路遙:《山東民間秘密教門》第342頁,當代中國出版社,2000。咸豐十年生的推算可能有誤。《利濟三週三濟根本經》記,“先天祖[李廷玉]靈返世時,乃同治三年三月十五日”,即李向善十五歲入教以後覺悟得道,由此推算其生年,也是在道光三十年。
[5] 郭豫明:《捻軍史》第467頁,上海人民出版社,2001。
[6] 《五台山研究》,1997年第4期。
[7] 孔祥濤:《晚清時代九宮道研究》,《我看中國秘密社會——蔡少卿先生執教五十週年暨七十華誕紀念文集》,廣西人民出版社2002年版。孔祥濤文未註明他所引用的經卷名稱。根據《彌勒九轉家譜·佛批先天》,劉功以下的傳承關係是:劉功—金清元—吳興旺—張興耀—馬祖—趙飛雄—王真香。
[8] 《五台山研究》1997年第4期。原刊碑文有錯字漏字及改字等舛誤,引文已均據原碑改正。
[9] 此碑文系2010年8月初筆者在五台山調查時發現,寺內僧人均認為此碑系元代碑刻,《五台山研究》亦未刊佈。
[10] 這個表面看來泛泛而談的文字,在《彌勒九轉家譜》中是十分真實的宗教活動:無生老母“命二人出外朝山還願。因此,佛[李向善]同李修正蟠膝打坐,性出崑崙,來到五台山、九華山、峨嵋山、落伽山、唐山、蒼巖山、北京、天津、太[泰]安神州各寺進香還願,掛袍升文,看寶地,觀風景,尋訪上藏金城中京雲城等處。二人將事辦完,速回性入本竅,領本會頭緒到蒼巖山安壇治事,批經造卷,安立寶地。”蒼巖山建壇之事未果,李向善親登五台山,所以碑文中有“頓悟前因,恍若舊境”之語。
[11] 根據九宮道經文,普濟接正定大佛寺義定和尚法卷而為臨濟宗四十一代傳人。查《正定隆興寺(即大佛寺)意定和尚功德碑》,義定和尚應為意定和尚,於光緒十三年由京師來院任住持。但光緒九年南山寺碑文普濟尚自稱教化,光緒十一年傳戒碑記中普濟已自稱“本藍傳戒方丈杲化”。可見普濟列名“杲”字輩,當在光緒十年。注此待考。“杲化”在臨濟中的輩譜問題,龍泉寺悲明方丈於2008年曾立碑説明。我問及“意”、“杲”連輩在臨濟宗輩譜中並不存在,悲明法師答以或本門無傳,可由高僧代傳。但南山寺光緒九年碑文中有“明月池首座杲桂師”、“旃林寺都監杲修師”,恐不能説臨濟宗“杲”輩無傳人,需由意定代傳。
[12] 《彌勒九轉家譜》稱,光緒十年大開戒壇之後,即出現極樂寺內有“九妖十八洞”的傳聞,有十五名“欽差”及地方官員前來查看。這個“九妖十八洞”的訛傳與李向善建立的“九宮十八天”組織形跡相似,九宮道在南山寺的活動無疑已引起地方官的高度注意。教內關於李修正被捕入獄乃至服毒自殺,李向善在獄中顯聖出獄的傳説,目前雖無旁證,但絕非完全空穴來風。這也可以説明為什麼李向善在光緒十八年要偽造自己的經歷。掛匾之後,“無人敢説南山極樂寺有妖有邪,皆言活佛降世”。
[13] 馬西沙:《清代八卦教》,第53頁,中國人民大學出版社,1989。
[14] 路遙:《山東民間秘密教門》,第166頁,北京:當代中國出版社,2000。
[15] 認為李向善是九轉的代表性經文是《彌勒九轉家譜》。
[16] 《彌勒九轉家譜·佛批中天》。
[17] 同上。
[18] 同上。
[19] 《彌勒九轉家譜·佛遇白衣》。
[20] 《彌勒九轉家譜·聖焚蒼巖》。
[21] 《彌勒九轉家譜·佛封圓覺》。
[22] 《彌勒九轉家譜·定眾執事》
[23] 《欽差敕建五台萬聖佑國南山極樂寺傳戒碑記》,載《五台山研究》1997年第4期。
[24] 《彌勒九轉家譜·十二都盤、續十七天》,名字注以光緒九年碑文所列,碑文雖然殘破,十二都盤頭緒僅田普一人缺名。
[25] 上述人名加上注的,除“鄭學士”外,均據南山寺光緒九年《五台山大萬聖佑國南山極樂寺重建萬人碑記》。
[26] 藏園居士:《五台山遊記》,戊寅孟夏藏園刊版。
[27] 司秀元在龐莊村管理“中天”時,“批經六本”,李向善在龐莊村和五台山等地亦有為數不少的批經,在九宮道內作為佛旨當精心保存,如果不遇火劫事故毀滅,相信有機會面世。
[28] 見孔祥濤前揭文。另外,路遙《山東民間秘密教門》亦持同樣觀點,見該書第291頁,北京:當代中國出版社,2000年。
[29] 見王見川等編:《明清民間宗教經卷文獻續編》第六卷第655-666頁,台北:新文豐,2006。
[30] 蒙路遙先生惠寄此經複印本,謹此致謝。
[31] 《利濟三週三濟根本經·先師平生事略及遺訓》
[32] 見王見川等編:《明清民間宗教經卷文獻續編》第六卷第51-59頁,台北:新文豐,2006。
[33] 蒙路遙先生惠寄此經複印本,謹此致謝。
[34] 李萬啓:《皇帝夢——九宮道“活佛”李懋五陰謀暴動始末》,《北京黨史研究》1995年第1期。
[35] 李萬啓前揭文。
[36] 現在面世的《立世寶卷》是張餘生的手抄本,在上海圖書館中,現藏有張餘生署名手抄的《立世寶卷》共有三本。
[37] 《彌勒九轉家譜·捏詞告佛》記載,有和尚“護中”“在五台縣捏詞誣告佛[李向善]有造反之意,將跁跁石雲殿修成金鑾殿,又在極樂寺私造鑾駕,私請藏經,並有龍袍王帽等情”,地方官雖查無實據,但證以《立世寶卷》的説法,這個誣告恐非全然空穴來風。
[38] 常山自得山人天空子:《修立萬善堂碑記》(1922年),拓片。
[39] 苑增福的例子可以説明九宮道與佛教居士混雜的情況。“微”是接續“教”字下一字輩,可見微立是個出家僧侶,苑拜微立為師,成為“帶發僧人”。他“先收接引宋蘭鳳,後收指引胡瑞麟;瑞麟東京開普度,蘭鳳關外顯神通”(《三教公書》卷下第81頁,李向善批),對於九宮道的發展起了重要作用。
[40] 在魏王氏時期,李向善就取得了代老母傳言的資格,而李修正早有代先天主李廷玉傳言的資格。因此,李向善至死仍以代老母傳言,反映了他對於自己宗教身份的高度認同。李書田編造的老母轉世為光玄母的角色,在李向善那裏是不需要的。
[41] 以上引文見《三教公書》上冊第79-80頁,下冊第80-82頁。
[42] 事實上,普濟死後,九宮道很快發生分裂。楊萬春指王寶生為普濟義子,控制了中皇天的教權,後來在北京成立五台山普濟佛教會;李書田後來控制了“外九天”,在北京成立京師普濟佛教會,南會王鴻起成立五台山普化佛教會等。因此,李懋五隻奪取了“外九天”的部分教權。參見天津市人民政府公安局:《九宮道參考資料》(1951年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