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尼斯·布萊恩

悲劇般的逝世，讓音樂遭受了不可挽回的損失。用確切的詞彙來形容，他是獨一無二的。儘管對於一些指揮家、歌唱家、小提琴和鋼琴家，人們的看法不同，但自從布萊恩第一次獲得國際聲望，他無與倫比在藝術就獲得了沒有爭議的高度評價。在他的温暖的和平靜的外貌下，所有偉大演奏家的優秀品質都被容納在一個完美的和諧之中。他憑藉自己的音樂天賦，打破了傳統條條框框，用一種似乎不可思議的本能的貼切來分句。對於他不存在技術問題，他馴服了圓號這種最著名的難處理的樂器，使其成為他俯首帖耳的僕人，讓它以自己的意願歌唱。對於他的樂器，他已經擁有對聲調、連奏、斷奏和力度範圍的自由把握。在此之上，是別的圓號演奏家無法匹敵的表現力。把這些素質羅列在一起，並不能解釋他魔法的本質。所有的這些素質成就了一個足夠可以被稱為奇蹟的年輕人。

擁有一個明白的被廣泛認可的個性音色的器樂家和歌唱家在每個時代都非常罕見。在布萊恩那裏，這是快樂的光輝，是一種温暖的平靜天性的外在展示。他的聲音對於耳朵，對於大腦和靈魂是一種安慰。它的基本特徵在我認識他的20年裏沒有變化，隨着他的成長，他對作品理解的加深，以及從一個老的法國號到現代的德國號的更換都沒有發生改變。

布萊恩第一次走進我的視野是他16歲的時候。在一間空曠的錄音室，傳來了讓人沉醉的梯爾惡作劇主題。我發現了一個天使面貌的男孩子孤單地站在那裏，手裏拿着一把圓號。我不能相信眼前的一切，我問他：“是你在演奏嗎？”他臉紅着説：“是的，奧布里·布萊恩是我的爸爸”。小布萊恩正在與父親和Lener四重奏團錄製莫扎特的D大調嬉遊曲。

當徵兵令到來，布萊恩加入了皇家空軍的中央樂隊。所有的功勞要歸於O'Donnell中校撒下網，讓所有擁有超常的才能的年輕演奏家在皇家空軍樂團擁有一席之地。皇家空軍樂團在美國慈善巡迴演出，讓布萊恩在新大陸建立了聲望，為他帶來了斯托科夫斯基要他在戰爭結束後擔任費城交響樂團首席圓號的允諾。

在戰爭期間，布萊恩製作了多個錄音，但都已經在目錄上消失了。隨着磁帶錄音和LP唱片的出現，他為哥倫比亞公司製作了第4莫扎特圓號協奏曲（與哈雷樂團合作），還有貝多芬的圓號奏鳴曲（與馬修合作）。DECCA錄製了布里頓的小夜曲，這是專門為布萊恩、皮爾斯和Boyd Neel管弦樂團創作的，還有勃拉姆斯的為女聲創作的4首歌。

當我要實現我蓄謀已久的建立愛樂樂團的計劃的時候，布萊恩還是空軍的正式成員。愛樂樂團這個名字來自我在戰爭早期組建的四重奏團，布萊恩理所當然地成為首席圓號。樂團第一次聚在一起是為了與莫伊塞維奇一起錄製柴科夫斯基第一鋼琴協奏曲，韋爾登指揮。在錄音間隙，布萊恩走到我跟前説：“太好了，我沒有想過我們會在這裏有這樣一支樂團。”經過艱苦努力，幾年之後樂團開始達到我夢想的聲音，但是這是另外一個故事了。在1940年代後期，布萊恩一直是愛樂樂團的首席圓號，還擔任獨奏，併成為最受歡迎的室內樂團的圓號手。當比切姆第一次組建皇家愛樂樂團，首席圓號也是他。布萊恩還建立了自己的木管五重奏小組，在國內外巡迴演出。

他看起來永不疲倦，總是無拘無束。傳説説有一次他與一支地方樂團演奏兩首協奏曲，莫扎特的和施特勞斯的。兩首樂曲被一個古典交響樂和幕間休息分開。此間，布萊恩在藝術家休息室消失了，指揮開玩笑説：“他可能正在BBC電台進行一個半小時的演奏會”。真的，他果真是這樣。

布萊恩取得的巨大聲望以及大指揮家們對他的欽佩和喜愛，都沒有改變他的天性。在離世前，他一直是微笑着，保持着天使一般的容貌。我在將近20年前遇到他，他總是最後一分鐘到達音樂會或者錄音室，也總是第一個跑出去購買小食品。

除了音樂，他生活中的唯一興趣，就是他的家庭和汽車。我相信他每次排練或者錄音，即使是實況錄音的時候都會帶上最新的汽車雜誌，在他的譜架上打開。愛樂樂團在蘇黎士開第一場音樂會，我的夫人買了一輛二手的哈德遜沙龍汽車。我們邀請布萊恩和我們一起乘車奔赴後面在都靈和米蘭的音樂會，我擔任駕駛員。我們計劃在第二場米蘭音樂會後連夜回到蘇黎士。當我們快要離開的時候，托斯卡尼尼通知我和夫人到他的家裏，告訴我們他將去倫敦指揮愛樂樂團。當我們回到賓館的時候，已經是很晚了，我非常興奮，簡直無法駕車，所以我讓布萊恩來駕駛。

黎明時分，我們來到了阿爾卑斯山脈的聖哥達山口。汽車需要火車託運上才能通過這裏，布萊恩堅持要駕駛通過，而不是等第一列火車到來。整個路佈滿了堅硬發亮的冰。在溜冰場一樣路面上，布萊恩用一種我從來沒有看到的冷靜在駕駛。這一天，我很羞愧自己曾在如此一位駕車高手面前駕車。顯然，只有在他駕駛的時候，布萊恩散發出可愛的、玩世不恭的孩子氣。但他這唯一的愛好竟然讓他失去了生命，非常可怕。

在汽車方面的熱情成就了布萊恩和卡拉揚音樂之外的關聯。他們兩個人對每輛跑車的説明書、廣告和結構細節、性能優缺點都爛熟於心，總是不知疲倦地討論它們。當卡拉揚告訴布萊恩他將放棄汽車改玩飛機的時候，布萊恩用痛心的驚訝看着他，然後笑着説：“是的，但是你需要一輛車往返于飛機場。”布萊恩最愉快的時光就是卡拉揚在琉森讓他駕駛自己的奔馳300SL。

作為一位偉大的藝術家，布萊恩留下了太少的錄音。造成這個遺憾原因在於作品而不在於唱片公司。作為一個獨奏家我們已經有了他在哥倫比亞製作的4首莫扎特協奏曲（卡拉揚指揮愛樂樂團），現在還有身後出版的兩首施特勞斯的圓號協奏曲（薩瓦利施指揮愛樂樂團），DECCA公司有布里頓的小夜曲——一首讓布萊恩成名的作品。今年早些時候由哥倫比亞錄製的欣德米特的圓號協奏曲（作曲家自己指揮）仍然沒有出版。哥倫比亞還計劃在1957年冬天錄製所有的海頓協奏曲和勃拉姆斯三重奏。當然，在LP出現的很短的歷史上，他的聲音還可以在幾乎所有的管絃樂作品和歌劇中聽到。

還有很多他的錄音即將問世，克倫佩勒指揮的4首勃拉姆斯交響曲，還是莫扎特降B大調嬉遊曲（與卡拉揚合作），他在美國演出這首作品，一位評論家描述布萊恩是“唯一的有權利吹圓號的人”。《玫瑰騎士》中的圓號演奏也同樣精彩！

不知道布萊恩如果還活着的話將如何發展。他未實現的最大夢想也許是與一位偉大的指揮家演奏《指環》。他的另一個願望是當指揮，一個他已經開始的行動。

儘管我為他的去世深深地悲痛，他作為我的朋友，一個藝術家，作為愛樂樂團皇冠上的無與倫比的珍寶，我不能不用微笑來回憶他的藝術。放肆的自信和對於他對樂器的把握的微笑，擁有玩世不恭的快樂，他會在經典交響作品難度最大的段落表現出純潔的安逸和微笑。

從樂團集合第一次排練到他生命的最後一天，擁有布萊恩擔任愛樂樂團的首席圓號，是我的特權。他是不可替代的。

布萊恩還做了很多。他恢復了莫扎特4首圓號協奏曲，確定了理查·施特勞斯的兩首協奏曲演奏風格。他從當代作曲家那裏得到靈感（其中有欣德米特和布里頓），邀請他們為圓號創作音樂。他已經證明並建立了一種傳統：一位虔誠藝術家唇間的圓號是高貴和最富有表情的樂器。我們將也不會聽到他的演奏，但是整個世界圓號演奏的水平，因為他的榜樣作用而會得到無限量的提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