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院

《老人院》以老人院為切入點，緊緊圍繞老年人的生存狀態、社會對老人的關愛以及難以避免的隔閡和困難，老人們對往昔的追憶、對一生即將走向終點的精神狀態的呈現等等多個維度，把真實時空中的老人院以及老人院內在的精神內核，包括悲痛的一面和積極的一面，全部呈現給讀者。 ^[5] 

詩人是懷着悲憫之心關注老年世界的。打量老年人的生活、抒寫老年人的內心，是《老人院》的核心內容。老年人的生活、心靈、情感等等不是空洞的存在，而是體現在他們的日常細節之中，這其中有回憶、有憧憬，也有實實在在的生活瑣事。詩人正是抓住這些現象及其內涵，感受老人的生活、經歷、沉思、感悟，通過老年人這個特殊的羣體思考人生之價值。在《問候》中，詩人寫道：“用傾聽用理解用謙恭/用一個同一視覺平面上的問候/在養老院坐了半天/像熟人那樣交談融洽時/自己未來的腳彷彿侵入了/堅硬的土壤”。在與老年人交流的時候，詩人將自己代入其中，這樣就使他能夠更真切地體會老年人的生活與心靈，也可以更好地帶給人們對老年人羣體的認識，甚至為自己的未來找到一種合適的應對方式。也因此，在《養老院》一詩中，詩人寫出了老人們的真實環境和生存狀態：“養老院是個羞澀的地方/留給任何人使用的院子和房間/左邊或右邊/花園 粉牆 小徑 樹叢/融入一個挽手形態的長廊 連接點上/職業責任心和牀單上幻想的細心/在每個頭頂上閃出喚醒的光點/觀察着我/並告訴我/這裏每一朵改善氣氛的鮮花/沒有類似籠子的一絲敗絮”。環境是優美的，詩人還使用了“羞澀的地方”“挽手形態”“喚醒的光點”這樣一些温馨的表達，體現了對老年人的關愛。“每一朵改善氣氛的鮮花/沒有類似籠子的一絲敗絮”，從一般的表達來看，本來可以只要前一行的內容，直接書寫詩人所見到的“鮮花”，但他偏偏要加上“有”（鮮花）與“沒有”（敗絮）的對比，這是一種強化式的表達。在詩人所瞭解的觀念中，也許有人使用“敗絮”來描述老年人生活的環境或者他們的心態，因此，這種看似多餘、重複的強調其實是很用心的，既是對某些流行看法的迴應，更抒寫了詩人對養老院的情感認可，當然藴含着他對老年人和老年歲月的敬意。

在整部詩集中，“老人院”當然是詩人對真實的老人院的關注，但從詩歌的角度説，它更多地是一個象徵，是老年人生活、心態、追溯、期望的象徵，是人生逐漸走向暮年的象徵。因此，其中的不少作品在表面上似乎和具體的“老人院”並沒有直接的關聯，但人們從中讀到的是真實的老年生活。可以説，“老人院”只是詩人關注老人生活的一個聚焦點，由這個點出發，詩人關注、思考的是老年生活。詩人站在老年人的角度，通過觀察、回憶、追尋等方式抒寫人的一生，注重對生命過程、生命價值、生死關係等話題的思考和解讀。

相比於年輕人，老年人經歷的事情往往更多，他們對人生、現實的思考也會有着特別的角度。時間可能是老年人最敏感的話題，在王學芯的作品中，時間意識一直貫穿始終，也由此延展了這部詩集的涵蓋面。《時光》有這樣幾行：“時光比牆上的報紙更薄/腦袋裏的鐘擺 發出了一種/震耳欲聾的響聲”。在詩人眼中，時光很“薄”，但在老年人那裏，“鐘擺”發出的聲音卻“震耳欲聾”。這不是簡單的誇張，而是他們對時間的敏感。《遮蔽》寫的同樣是對時間的體驗：“不能再説無窮無盡了/時間如同沙化的湖泊/軀體是一縷發白的波紋/微滴似的太陽和月亮/被幹燥的手輕輕一拭/就沒有了”。在這個世界上，誰也無法阻止時間的腳步。時間帶來的衰老、退化有時令人心酸，甚至讓人觸目驚心。《看不見的血緣關係》寫的是街頭的痴呆老人的狀況，他過去或許經歷過很多，付出了愛，也得到了愛，但此刻，一切的記憶都已經模糊，“冬季的一連串月亮/照亮坐在街頭一張長椅上的臉/所有詢問除了姓其他一切要素/就是黃褐色的顴骨發白嘴唇和打結的表情/以及反覆唸叨的清晨”。老人像落葉飄零，“美麗的親屬子女/在完好的一盞燈下閃爍/比空氣還輕如同一層覆着的膜/使寧寂街面愈加暗淡不清/失去看不見的血緣關係/而凜冽似乎到了難以想象的僵硬”。這樣的場景，這樣的形象，這樣的體驗，使詩人對生命有了更深一層的感悟。 ^[2] 

2022年6月15日，該書入選第八屆魯迅文學獎參評作品公示目錄。 ^[1] 

王學芯，生在北京，長在無錫。中國作家協會會員，中國詩歌學會理事。參加第十屆青春詩會。獲郭沫若詩歌獎；獲《星星》年度詩歌獎、《作家》第三屆詩歌獎、紫金山文學獎、中國第五屆長詩獎；獲《詩歌月報》《十月》《揚子江詩刊》《詩選刊》《文學港》等刊物年度詩人獎；獲名人堂十大詩人獎；《空鏡子》獲中國詩歌網年度十佳詩集獎。部分作品譯介國外。出版詩集《雙唇》《文字的舞蹈》《飛塵》《遷變》《老人院》《藍光》等13部。 ^[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