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風·殷後亂天紀

殷後亂天紀⑴，楚懷亦已昏⑵。

夷羊滿中野⑶，菉葹盈高門⑷。

比干諫而死⑸，屈原竄湘源。

虎口何婉孌⑹，女嬃空嬋娟⑺。

彭咸久淪沒⑻，此意與誰論。 ^[1] 

⑴殷後：指商紂王。天紀：天道紀綱。

⑵“楚懷”句：戰國時楚懷王不聽屈原苦諫，為秦説客張儀所騙，最後客死秦國。

⑶“夷羊”句：喻賢人用非其所。夷羊：神獸。這裏喻賢人。

⑷“菉葹”句：喻壞人得以重用。菉葹：兩種惡草。

⑸“比干”句：《史記·殷本紀》：紂愈淫亂不止。比干曰：“為人臣者，不得不以死爭。”乃強諫紂。紂怒曰：“吾聞聖人之心有七竅。”剖比干，觀其心。

⑹“虎口”句：意即虎口貪生。婉孌：愛慕難捨。

⑺“女嬃”句：《離騷》：女嬃之嬋媛兮，申申以詈予。王逸注：女嬃，屈原姊也。言姊勸屈原不必苦諫楚懷王。

⑻彭咸：傳説中的殷大夫，諫其君不聽，自投水而死。《離騷》：雖不周（同）今之人兮，願依彭咸之遺則。 ^[2] 

殷朝的紂王驕奢淫逸，亂綱敗紀，楚懷王也是昏庸的君主。

在他們的朝代，聖賢用非其所，小人高升盈門。

正直的比干因為直諫而被屠殺，鯁直的屈原也因為直諫而被流放。

只有他們的親人看到他們身陷虎口還有眷戀之情，屈原的姐姐女嬃也好心地埋怨他哥哥。

像彭咸、比干、屈原這樣的正直士人早就死絕了種了，還有誰來討論直諫這樣的事呢？ ^[3] 

李白《古風》五十九首，非同時所作，內容不一。此詩為第五十一首。寫作時間當在天寶（唐玄宗年號，742～756）中期，一説是在李白被流放以後所寫。他妻子宗氏曾經勸他不要加入永王幕僚，但勸告無效，終獲罪被流放。詩中的殷紂王和楚懷王當是影射唐玄宗，這可見其對冤屈的憤怒程度以及膽量魄力。 ^[3] 

詩句交替承接，正反舉證。開頭四句，展現出一個君主無道，奸佞當權，朝政黑暗，亂機四伏的景象。這就是殷紂王和楚懷王的時代。首二句點出二昏君。第三句承第一句，謂商紂忠臣眾多而亡；第四句承第二句，謂楚懷奸佞充斥而喪。“比干”一下四句，正詠比干被殺、屈原被逐兩事，為全詩命意所在。其中前二句敍明本事。“比干”句正接“夷羊”句，“屈原”句反接“菉葹”句，謂方圓不容，難以扶持，最終以死效忠。“虎口”二句肯定二人的忠烈無畏精神，概言世俗所謂“天下有道則見，天下無道則隱”，與極言死諫背道而馳。詩的最後二句點明詩旨：彭咸已沒，無人與言以死極諫。這是作者發自內心的感慨，卻仍然聯繫在屈原身上。

又，詩中雖分詠兩事，卻逐句兩兩相儷，交互遞進，表明二者之間的內在聯繫，而它們都是圍繞着中心思想來開展的。因此，更顯得結構平整，語無泛沒。 ^[2] 

（701～762）字太白，號青蓮居士。自稱祖籍隴西成紀（今甘肅靜寧西南），隋末其先人流寓西域碎葉（唐時屬安西都護府，在今吉爾吉斯斯坦北部托克馬克附近）。幼時隨父遷居綿州昌隆（今四川江油）青蓮鄉。少年即顯露才華，吟詩作賦，博學廣覽，並好行俠。從25歲起離川，長期在各地漫遊，對社會生活多所體驗。公元742年（天寶元年）被召至長安，供奉翰林。文章風采，名動一時，頗為唐玄宗所賞識，但在政治上不受重視，又遭權貴讒毀，僅一年餘即離開長安。公元744年（天寶三載），在洛陽與杜甫結交。安史之亂爆發後，他懷着平亂的志願，於公元756年參加了永王李璘的幕府。因受永王爭奪帝位失敗牽累，流放夜郎（今貴州境內），中途遇赦東還。晚年漂泊東南一帶，卒於當塗（今屬安徽）。其詩以抒情為主，表現出蔑視權貴的傲岸精神，對人民疾苦表示同情，又善於描繪自然景色，表達對祖國山河的熱愛。詩風雄奇豪放，想像豐富，語言流轉自然，音律和諧多變。善於從民間文藝和神話傳説中吸取營養和素材，構成其特有的瑰瑋絢爛的色彩。李白是屈原之後最具個性特色、最偉大的浪漫主義詩人，達到盛唐詩歌藝術的巔峯。有“詩仙”之美譽，與杜甫並稱“李杜”。存世詩文千餘篇，有《李太白集》30卷。 ^[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