剿闖小説

明代萬曆以來，太監魏忠賢專權亂政，天下疲敝。崇禎朱由檢立，魏閹終被剪除，而明朝亦由此而衰落。關外之清軍屢屢犯境，境內盜賊蜂起。李自成揭竿而起，後奔高迎祥。高迎祥被殺，自成繼為闖王，數月之間，眾至百萬，官軍望風披靡。

時有開封杞縣李巖，為人樂善好施，因逢災年，便將自家倉糧接濟百姓，卻為縣官誣為私散家財、買結眾心、圖謀不軌將李巖投入監獄。災民憤而救李巖出獄，一起投奔李自成。李巖勸自成禮賢下士，禁暴恤民，一應錢糧並減一半，並編成口號教小兒歌唱。

李自成在河南屢敗官兵，張獻忠在湖廣打家劫寨，明將洪承疇陷於虜兵，全軍覆沒，只有遼東總兵吳三桂方能抵擋一陣。李自成乘勢大進，直下西安，挺進北京城下。明朝官員苟且偷安，皇上自撞鐘集百官，卻無一人到場。李闖王由大明門進入紫禁城，崇禎皇帝自縊於梅山，太監王承恩同縊於帝前；周後、名臣範景文等二十餘人亦死難。官員中人物豐偉及知名者共七十餘人，命趙吏政府過堂聽命，其餘發牛丞相逐名聽點，文武約三四千人匍伏中庭。丞相牛金星席地而坐，見百官仰面大笑，有呼名不到者，以軍法治之。

進城諸軍除李巖、李牟兄弟不喜聲色外，其餘皆殺戮擄掠無數，各部將卒分踞各府，其中子女、玉帛盡供其用。李自成或有約束，將卒皆大譁曰：“皇帝讓你做，金銀、婦女亦不與我輩耶！”李巖、李牟部下兵馬均駐紮城外，並約束部下在外生事，軍中聞李將軍名，稍有收斂。李巖每私行訪問民間情弊，多勸戒闖王申禁將士胡作非為，以收人心。而李自成毫不介意，一心籌劃登基做皇帝，改六部為六政府，任命部眾為各級官吏。明朝舊官吏，吹吹拍拍，依然穿戴錦繡，洋洋自得。其部將曾因追索金銀，用夾棍夾死翰林張維機等十餘人，民不堪命，引起罷市。

遼東總兵吳三桂見都城被陷，便結連番兵入討，李自成聞之驚懼，傳命原任總兵官吳三桂之父吳襄寫信召降其子。三桂得信後大怒，咬斷中指，立志要收復北京。此時京師正在忙於闖王登極，邊關飛馬連報四次，稱勤王之師聯合吳三桂攻山海關將破，闖王方匆匆點兵十萬以拒吳。吳三桂擔心寡不敵眾，請見虜主求助，虜主乃發虜兵十萬以助三桂。李自成以四千人守山海關，被吳三桂殺盡，只剩二三十人逃回，吳將軍同虜眾遂斬關而入。

自成大敗，逃回北京城，吳三桂等引軍追來，將城緊緊圍住。闖王覺京城不可守，遂攜帶大量財物出走。吳未入城，繼續追趕闖王之軍，城中眾人關閉城門搜捕殘餘，被捉獲者，即予處死。未幾虜眾入城，厚葬崇禎，眾官留京城不歸者，加一級，京城稍安。

北京為李闖王陷落時，南京大臣擁立福王朱由松為弘光皇帝，史可法亦於淮安擁帝。山野之士紛紛以中興為號召，四下響應，但起義者多為烏合之眾，紀律敗壞。戕害百姓，故民之畏兵，尤甚於賊。南明潤州之小吏龔雲起上書，歷數朝廷種種弊端，轉請錢牧齋進諫皇帝，以促使中興早日實現。北直隸山、陝一帶，百姓奮起抗賊，舊臣吏有謝升、盧世灌等捐金十萬，組織團練鄉兵，以勤王事為號召，大得人心。謝、盧令人於城外搭台演戲，並令婦女、婢妾俱去看戲，誘賊兵來城外看戲，得以縛殺防禦使、州牧等賊首。並樹起兩面大旗，一曰“大明中興”，一日“募義勤王”，軍民皆大喜。

關外巡撫黎玉田與吳三桂合兵，直抵真定，繼續與李自成戰。吳將一箭，中李之右腋至肋骨處，翻身落馬，傷重回營。自成軍中大將劉宗敏、丞相牛金星皆有爭立之志。一日，牛金星大宴諸將曰:“吾一旦黃袍加身，諸君何患不富貴!”諸將皆説唯命是聽。牛金星急欲取而代之，礙着李巖、李牟兄弟，不便下手。適李巖分兵外出之際，牛向自成進讒言，誣告李巖兄弟有反叛之舉，以設宴餞行之名，將李巖、李牟殺害。劉宗敏聞之，拍案大怒，痛斥奸佞，於是將相各懷異志，軍土皆離心思叛。

吳三桂率領大軍追擊闖王軍，州縣之軍民亦相與勤王，節節取勝，然李自成突然消失，去向不明。吳三桂上表南京奏捷，福王進封他為薊國公，犒賞銀十萬兩，分送從徵將士，又命禮部昭恤死難將臣將士，並建祠褒獎，萬民歡悦，天下百姓復見太平盛世。 ^[1] 

《剿闖通俗小説》成書於南明弘光元年（1645），而李自成從北京撤走是在該年的四月底。作者幾乎是在起義軍剛剛撤離不久就開始了寫作（因為在書中，根本還沒有涉及李自成撤退之後的事情，文中所引用的丁啓睿的奏章也説：“吳三桂自居庸關抄出截殺，未知後事端的”）。 ^[3] 

人物塑造是小説的第一要事。在《剿闖通俗小説》中，人物形象還不鮮明，敍述事實的慾望掩蓋了塑造人物的慾望。開篇提到李自成在兵變中成為逃兵而開始了佔山為王的生涯，但是對於他的出身、家，世、性格等等都沒有描寫。在以後的敍述中，李自成與其他的農民軍首領一樣，是羣體中的一個，沒有什麼個性色彩。第二回以寥寥數字寫其肖像：“賊首李自成，年三十有七歲，左眼射瞎。”對其他人物的塑造也是如此簡單粗略，藉助事件來刻畫人物還不是它的意圖。較為出色的是“盧溝橋樵夫嘆歧路”一回，藉助當時的歌謠及樵夫與周鍾等人的談話，深刻地表達出了投降農民軍的明代士大夫的尷尬心理。寫出了他們作為普通人的求生願望，也寫出了他們作為封建正統知識分子為“節操不保”而承受的內心掙扎，傳達出了時代的鉅變中，一部分人的真實心理。但是這樣的片段太少了。 ^[3] 

戲曲理論家齊如山：此書雖名《剿闖小説》，然寫闖事並不多，且不聯貫；而於盡節、降賊諸臣，皆着意書之，是蓋借李自成為引線，欲後人知當時幾個忠臣及背逆之名姓耳。因明末報國乏人，乃歸罪八股取士之不當，借喻志奇、賈飛口中數數言之。在明朝極重科舉時代，有此思想，可謂獨具隻眼。 ^[4] 

現存主要版本有明弘光元年（1645）興文館刊本，藏日本內閣文庫;明末刻本，藏國家圖書館；清駕説軒抄本，藏國家圖書館。1985年台灣天一出版社“明清善本小説叢刊”、中華書局“古本小説叢刊”、上海古籍出版社“古本小説集成”影印興文館刊本。 ^[1]